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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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心神不宁的司沉不止一次将针扎在自己的指尖，十指连心，痛得他连连抽气。
他含着受伤的手指发愣，忽然间。手工坊的大门被大力地推开，门板撞击在墙壁上落下阵阵尘埃。
司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向门口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吃惊的场面，他双手一颤，还未成形的布偶从半空掉落。
布偶落在他的脚上，随着他的起身从脚背上滑下滚到一边。
汤斡楠站在门口，粗粗地喘息着，两眼血色弥漫，仿佛血红的风暴蠢蠢欲动，将要肆虐开来。他紧紧盯着手工坊的某个人。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蕴含了多少情绪，司沉看得心惊，比之前被吸食血液更加令人胆颤，在他的逼视下，司沉的目光慌忙躲闪。
旁边的于民轻轻地问怎么回事，声音细小得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从没有见过汤斡楠如此可怖的一面，那眼神似乎想要将人撕裂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门口的人身上，底下窃窃私语，也有大声喧哗的，他们顺着汤斡楠的视线看向呆立着的司沉。
过了许久，汤斡楠终于有所动作，所有人都等待着这一刻，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司沉面前，攥住他的胳膊不顾对方是否愿意硬是将人拖了出去。
赶上来的警察本想用警棍打走猖狂的汤斡楠，但看到司沉匆忙中示意他不用管事的眼神，想到之前上司的命令，他只好配合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臂弯上的手的主人似乎极度愤怒，毫不留情地狠狠抓着司沉，从手臂上传达出一阵紧致的疼痛——想必已经抓出淤痕来了。
司沉皱着眉勉强跟在他身后，逐渐地调匀自己的气息和缓解紧张的心绪。被拖动的身体一阵踉跄。而前面的人毫不在意自顾走着，直到在一个无人窥视的角落停下。
汤斡楠转过身，眼中戾气更盛。
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搬到别的牢房，是不是？”
司沉心里早已预料到这件事，所以一路下来都很平静，但不知为什么一对上那双嗜血的双眸，他的心跳就快上几倍，心脏似乎将要从胸腔破开一道口子蹦跳出来。
他点点头承认：“但是，唔——”
口中还未说出的话被劲道十足的拳头打散在空气中，司沉捂着肚子慢慢蹲在地上，举着拳头的汤斡楠双眼更加赤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司沉的反应，努力克制自己的火爆脾气，直到看到对方点头，理智一刹那崩断。
“你说过——不会——再伤害我。”司沉忍着剧痛蹲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脸色惨白如雪。
灰暗的光线里，汤斡楠瘦小的身体愤怒地颤抖，一拳下去，稍稍减少了他旺盛的火气，听着司沉的话，他警告他：“你敢离开我就打死你。”
司沉想笑，原来相处了半个月，到头照顾的不过是一头白眼狼，亏他之前那么做觉得有愧于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而对方不知将他当成了什么，喂食的保姆吗？一旦自己要离开他便要毁掉自己，何其残忍。
这一刻他根本不想顾及什么狗屁计划，他出口就是一句你打死我好了。
“好。”汤斡楠的拳头一直不曾放下，听到司沉的怄气的话，他向后拉开手臂用力砸向地上的司沉。
司沉见状痛心地闭上眼，他无力反抗，等待风暴的降临。但过了许久都不曾感受到一丝疼痛，只听身侧咚的一声，司沉睁开眼。
地面上有零星的血迹，汤斡楠的拳头并没有落在司沉的身上，而是砸在了地面，过硬的力道使反作用力更加巨大，拳头上溅出了一些血液。
司沉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颤抖着去碰触汤斡楠受伤的手，但是对方却躲开他的靠近，冷硬地将手放在身侧。
事情的发展恰如自己所料，但是自己却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司沉叹了一口气。
腹部的疼痛渐渐缓解，他慢慢站起身，看了看扭过头的汤斡楠，欲言又止，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离开。
汤斡楠的手早已麻木，他没有阻止司沉的离开，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浑然忘却了手中的伤——每个人都在嫌弃他，嫌弃他的眼，嫌弃他的牙，嫌弃他阴沉的个性，犹如怪物一般，即便是那对生了他却未尽到任何责任的父母。好不容提遇到了一个自己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却在这一时刻抛弃了他。他痛恨谎言，却无法对那个少年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情，不是他怕监狱血腥的制度，而是不忍，下不了手。
这一天傍晚，汤斡楠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厚着脸皮来趁饭，司沉也没有再去理睬他。
他和于民坐在餐桌上慢慢咀嚼着食物，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吃完离开。
“以后要占你一半空间，不介意吧？”司沉淡淡地说。
盛了汤水的勺子在唇前停住，于民说：“怎么会，我一个人挺无聊的，很期待有一个人作伴。只是，汤斡楠他——你们下午怎么了？”
司沉低下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声没什么事。
食堂的人离开得差不多了，于民一边吃一边斜着眼偷看汤斡楠所在的方向。司沉吃完了干坐着等待他，眼睛不经意瞥到了落座在一张餐桌上的身影。
此时，汤斡楠正在大吃特吃，吃得身上都是油渍一片，吃得如此没心没肺，司沉想要侧过头不去看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些都是别人吃剩下的残渣。
于民也看到了，他食之无味，放下筷子走到窗口买了一份大排饭。
汤斡楠正吃得起劲，突然桌前多出一份还未拆封的快餐，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堆着笑意的于民，随即低下头继续解决剩菜剩饭，竟然不去动那份新鲜的食物。
于民立在一边不知所措——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觉得眼前的汤斡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视食物为生命的孩子。想起一同用餐时他能把自己喜爱的食物分给司沉吃，于民心底就十分不舒服。
司沉看着汤斡楠的不知好歹，无奈地走过去。
“吃这个吧。”他推了推那份大排饭，“不要浪费食物。”还有别人的一份心意。
但是这句话司沉没有讲出口，他觉得矫情，也许汤斡楠自己能够明白。
于民的眼珠转了转，然后观察着汤斡楠的反应，只见他停下手中扒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身侧的司沉，然后伸出手拿过饭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看着司沉。
他的胃口很大，吃饭的速度也很迅捷，一眨眼，饭菜便见底了。
本以为因为下午的事，汤斡楠定然要跟司沉作对，怎么可能乖乖听他说的话，但是眼前的人似汤斡楠又不似汤斡楠，竟然不再如下午一般冲动火爆，相反还十分冷静。
司沉叹了口气：“那我走了。”说着便要离开。
于民脸色复杂地跟上。然而，汤斡楠突然伸出满是油污的手扯住司沉的袖口：“陪我吃饭。”
司沉想了一下，转过头对于民说：“你先走吧。”
食堂的灯光安详地落在每个角落，四周安谧，于民看了看他们有些不怎么情愿地离去了。
现在只剩下司沉和汤斡楠两人。六月的空气带着微热的暖意，此时到处飘散着饭菜香，司沉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低着头吃饭的汤斡楠的嘴角。
汤斡楠奇怪地抬起头。
灯光下，司沉的手指上有一粒白色的米饭，配上司沉青葱一般的玉指更加蛊惑人心。
似乎被诱惑住了，汤斡楠情不自禁地张嘴含住那颗白米饭，连带司沉的手指一并含进嘴里吮吸。
司沉的动作不及汤斡楠的速度，手被他握住，只觉被温润的口腔包围着自己的食指，湿润，温暖，让他觉得十分怪异。
愣了一会儿，他抽出自己的手指，然后摸摸汤斡楠的脑袋，说：“回去记得洗澡，我不在衣服要自己洗......”
“为什么要换？”
司沉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说：“不是我想调换，大概是因为你上次打架影响严重，上面的人觉得你还是一个人住比较妥当。”
汤斡楠彻底沉默了，原来是因为他，那么今天下午他动手打人完全是因为自己误会了对方。
“还痛吗？”
“恩？”想了一下，司沉说，“你说肚子啊，没事，你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劲啊，呵呵。”
其实司沉心里郁闷得要死，汤斡楠确实是个孩子不错，但那一拳头丝毫不弱于一个强壮的成年人。他知道腹部已经有了淤青，稍稍触碰一下，便暗暗地发痛。
“我看看。”汤斡楠不信。
他绕过桌子站在司沉面前，弯下腰想要撩起他的囚衣。司沉急忙阻止他：“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汤斡楠不听，用一只手制住司沉，然后另一只手灵活地掀起他的衣服。
司沉的身体匀称而白皙，在灯光中散发着盈盈光芒，只是腹部突兀地有一块青紫的淤痕，汤斡楠的手指轻轻地覆盖上去，摩擦了一会儿。
看到司沉突然皱起的眉，汤斡楠又立马将手撤离了伤处。
“对不起。”
司沉忍住痛抬起头，觉得十分意外，这孩子竟然会对他说对不起，起先他心里还存有怨气的，但看着孩子认错的认真表情，一下子笑出了声：“没关系的，过几天就消退了。”
“我不想你跟别人住一起。”汤斡楠说。
司沉怔了一下，笑着说：“跟于民住一起，不会有事。”
就是跟他在一起，汤斡楠才更加不放心。但他没有说出来。
A区十分安静，汤斡楠硬是要把司沉送到于民的房门口，狱警在身后跟着他们。汤斡楠本来还想进去警告一下于民一些事情，但狱警不让，他也不好在司沉面前闹事，回头看了几眼就在狱警的监视下回了牢房。
两个人一同睡了近半个月，汤斡楠不知不觉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洗澡也成了一种习惯。
他将洗完澡换下的衣服用清水泡了泡，学着平时司沉清洗衣物的方法，洒上洗衣粉，用刷子在浸湿的衣服上刷起来。
在浴室的上面的杆子上挂上洗完的衣服，司沉就脱了鞋子躺进床里，他睡在平时司沉睡的那边，埋在被单里闻着司沉的气息，两眼一直睁着，红色的眸子有些呆滞。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汤斡楠似乎在这一刻明白到了。
司沉和于民两人洗漱完毕在床上躺着聊了一会儿天，然后熄了灯各怀心思地睡去。
似乎和小鬼睡惯了，身边一下子换了一个人倒真不习惯，司沉一夜都没睡好，他想汤斡楠或许没心没肺地睡得正香吧。
睡到半夜，突然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下床的声响，司沉以为于民爬起来上厕所去了，但朦朦胧胧过了许久，都没感觉到床再次震动——于民丝毫没有上床的迹象，司沉奇怪，模糊的脑袋瞬间有些清醒。
他爬起床开了床边的开关，室内一下子被灯光照得通明，过了一会儿适应灯光的亮度，他眯着的眼睁开来。
浴室的门敞开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望见里面空无一人的景象，现在他所处的卧室也只有他一人，于民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二天清晨，司沉被人叫醒。只见于民站立在床边早已穿戴整齐。
“起床了。”于民笑道。
司沉愣了一会儿，才起来穿衣，似乎想不明白什么，洗漱时不时地转身偷看坐在书桌边看书的于民。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但于民昨晚应该是出了门，那么他大半夜的去了哪里。
往后几日，司沉对汤斡楠一直不冷不热，反之对于民却十分热情。
汤斡楠生闷气，更加排斥于民的存在。然而司沉仿佛完全忽略了他一般，就算他一个人吃饭也不再过问他的温饱问题。
司沉总是和于民并肩走在一起，说说笑笑。汤斡楠又开始吃别的犯人剩下的残渣，司沉看到也只是一扫而过，于民几次想要去给汤斡楠买饭却都被司沉阻止了。他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几日，每个夜晚于民都会消失不见，司沉思索多日，突然想到了监狱的潜规则——难道于民之所以过得轻松是由于他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司沉摇摇头，他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于民虽然是他监狱里的第一个朋友，但是不该管的事还是不需要知道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