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弥撒》青罗幽兰

7、第六章

　　在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由于我没有家里的钥匙，所以只是将锁关上轻轻得带上门，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走出庭院，我踏上了街道。街道上的晨雾还没有散开，这个时候走在小镇上有种十分颓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街道两边破损而空旷的房子，一阵风吹过，路边小店的铁招牌咯吱咯吱得摇了起来，那声音让人听了牙根痒痒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视线从背后袭来，我立刻转身查看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在这样雾蒙蒙的天气里，除非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能让我看清外，其它的距离，恐怕连影子都看不到。
　　我赶紧加快脚步走向小镇的另一边，那里是爱丽丝的家。
　　一步一步靠近爱丽丝的家门，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昨天爱丽丝在转身跑走前的脸，那张苍白的脸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在那一刻扭曲得突出眼眶，就像是要掉出来了一样……
　　我走上爱丽丝家门前的台阶，敲响了她家的门。
　　爱丽丝家也许是小镇里唯一还种着蔷薇的人家了，虽然铁篱笆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朵，半开半掩得枯萎样，但这是我到静灵镇两天来唯一看到的生命的颜色。
　　“哆哆。”
　　我敲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不死心得朝窗户张望了几眼，却刚巧见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晃过爱丽丝家的客厅，我赶紧又敲响了门，生怕走过的人再忽略这敲门声。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难道我刚才看错了？长长得出了口气转身离开，可就在我下台阶的时候，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我转过身，门后的女生只露出半张脸站着，
　　是的，我记得这感觉。
　　“伊莉娜。”我抬头看着门后的女生。
　　“瑞秋。”冷冷的一句话，不带一丝感情，就如同她那张冷得像冰山一样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爱丽丝呢？”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伊莉娜俯视着我，依旧吝啬着她门后的半个身子似得不肯挪动一步，“你怎么回来了？”
　　“是络玲叫我回来的……”
　　“络玲已经死了。”
　　伊莉娜冷冷得打断我的话，就好像她不愿意再听到我的声音一样，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伊莉娜，女王一般的存在，只要她不愿意或者不喜欢的就都是错误的，这个拥有绝对领导权的女生。
　　“我……只是来找爱丽丝……”我避开了伊莉娜那冰冷像是咄咄逼人的眼神，从小我就不擅长跟她打交道，记得小时候，只有爱丽丝算的上是伊莉娜的朋友，恐怕是因为爱丽丝的可爱没几个人能拒绝。
　　“爱丽丝今天不见客。”伊莉娜看着我，冷冷得说道。
　　“不见客？为什么？”我急急追问道。
　　“不舒服，不见。”伊莉娜挑了挑眉，似乎开始厌烦她与我之间的谈话。
　　我看着伊莉娜，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伊莉娜都不会让我见爱丽丝的，现在除了离开，没有别的选择。
　　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赶忙回头叫住正打算关门的伊莉娜。
　　“神父他……好吗？”
　　见到了伊莉娜，我便不禁想起她的祖父——神父那张和蔼可亲的脸，满脸的皱纹和全白的长胡子，就像是哈利波特小说里的邓布利多校长一样，对于静灵镇的村民来说，作为精神领袖的神父是受到所有人敬仰的，而伊莉娜是神父的养女，对于十分喜欢小孩却没有小孩的神父来说，伊莉娜是重要的存在，虽然老人家对镇上的小孩都十分得宠爱，但对伊莉娜的溺爱也是有目共睹的。
　　“他很好。”
　　伊莉娜似乎总是十分吝啬自己的话语，短短三个字她便已经关上了门，只是她那双眼睛一直到她关门的时候都一直紧盯着我，与她冷漠的语气不同，她的眼神就像把冰冷的枷锁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有几近窒息的感觉。
　　我看着伊莉娜关上了门，于是只能缓步回到街道上，可我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那间房间正是爱丽丝的，小时候我总是和络玲一起站在这个位置呼唤爱丽丝一起下来玩，那时候看着窗户觉得它是那么得遥远巨大，房子就像是张着大嘴的怪物一样，而现在，再一次站在这里，再一次看着爱丽丝的窗户，它正被厚厚的窗帘挡着，这老旧的房子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冷冰冰得拒绝所有的来客。
　　爱丽丝的房子里，伊莉娜正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冷冷得看着依旧站在街道上的瑞秋，直到瑞秋转身离开，她才终于从窗户前走开，回到二楼爱丽丝的房间。
　　伊莉娜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她才打开爱丽丝房间的门，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进去，房间里很暗，只有淡淡的几缕光线从窗帘后面勉强得爬进房间，爱丽丝不大的房间里到处都堆着布偶，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蜷缩在摆在角落的床上，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双臂环绕。
　　伊莉娜径自走到床边，侧身坐在床沿上，抬起手轻抚着爱丽丝的头发。
　　“不用担心，她已经走了……”
　　伊莉娜的声音出奇得温柔，也许是因为她在对着爱丽丝说话，原本冷冰冰的脸色也缓和很多，但是爱丽丝就像是没有听到伊莉娜说话一样，只是埋着头在瑟瑟发抖。
　　“不用怕，神会保护我们，惩罚恶人，”伊莉娜将爱丽丝抱入怀中，爱恋得抚摸着爱丽丝苍白如纸的脸，“神不会姑息背叛者，络玲只是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神一定会救我们……”
　　伊莉娜脖子上的黑色十字架在爱丽丝面前不断晃悠着，爱丽丝无神得望着十字架，紧握的双手还埋在自己的胸口瑟瑟发抖，苍白的唇被自己的贝齿咬出了深深的血痕，让那原本苍白的双唇显出一丝诡异的血色……
　　在爱丽丝的脚边，一张卡片安静得躺在她黑色的裙子上，卡片上印着鲜艳的色彩似乎是整个房间唯一有色彩的东西，在卡片上的是一个小丑踩着个齿轮，一手拿着一只号角，齿轮似乎在转动的样子，小丑为了保持平衡抬起了手脚，而在卡片的下方，印着：
　　The Wheel of Fortune，X——命运之轮。
　　“当小丑吹响号角，命运之轮开始缓缓的转动，齿轮彼此带动，而小丑正站在两个齿轮之间空隙的地方，为了避免被齿轮碾碎，小丑必须不断得后退，而号角吹得越快，齿轮就转动得越快，为什么小丑不停止吹奏呢？是他没有预见到面前的危险？还是他的表演让他无法停止演奏？就像命运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一样……”
　　伊莉娜冷冷得看着卡片，她并没有伸手去将卡片拿起，而是将一双漂亮得眸子微微弯起，就如同她那已经不经意间扬起的尖锐的嘴角，如同一把剑在她的脸上划出一个冰冷的笑，而在这一刻，她那双殷红的唇变得鲜艳得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红玫瑰……

　　在离开爱丽丝家之后，我在街道上慢慢得踱着步，晨雾已经散去，小镇又显出了平时灰白的色调，残破的建筑一览无余，相比之下，我脚下的道路倒显得更为结实些。
　　突然又是一阵强烈的视线直刺向我的后颈，那麻麻的感觉让我浑身一阵哆嗦，我转过身，可是空旷的街道上连猫狗都没有一只，那强烈的视线是哪里来的？我抬头看向街道两边二楼的窗户，时不时几个干瘦的村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发现我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立马拉上了窗帘。
　　就在我纳闷这些村民是怎么回事时，远远的，我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在急急得叫嚷着什么，于是循声而去。
　　“真的啊！！我昨天看到的！！”
　　转过转角的时候我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名老人抓着一名片警在说着什么，老人一脸急吼吼的表情，而那名片警则是一脸的尴尬，一手拿着小本子，一手抓着脑袋。
　　“彼得，你一定要去查啊！那人很可疑啊！！”
　　“知道了，知道了，布尔爷爷你慢点说啊……”
　　“啊呀，年轻人记性怎么这么差啊，还没我老头子好！！”老人不耐烦得用手上的拐杖敲击着地面，“我再说一遍啊！！我昨晚看一个可疑的女人从我家窗户前走过啊！！那绝对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老人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我正站在拐角，于是警觉得转头过来看我，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老人猛地举起手里的拐杖拼命得指着我道：“就是她！！就是她！！”
　　那片警写到一半发现老人的异样，也转过头来，看了我半天。
　　“瑞秋？”半晌，我的名字从片警的嘴里蹦出来。
　　“你是……”我没有敢走上前去，不明白那老人为什么指着我大叫大嚷，所以我只是远远得看着那名片警。
　　“我是彼得啊！！”片警赶忙摘下帽子，让他的脸一下清楚起来。
　　“啊！彼得！”
　　看清了片警的脸，我一下轻松不少，昨晚才见过他，今天却换了一身警服，我竟然认不出来了，此刻我才真正看清楚彼得，他曾在班上是个十分活泼的孩子，总是笑呵呵的，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而现在的他，显然已经成长为一个帅气的男生，阳光洒脱的一张脸，高而挺拔的身材，稍显不足的地方，可能是他的身板就男生来说稍显瘦了一些，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个让人能一眼就记住的人。
　　“你……竟然是警察？”我上下打量着他，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很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哪里，只是个片警而已。”彼得笑呵呵得又把警帽戴上，调皮得对我眨了眨眼，“不过这小镇也就我这一名警察，好歹也算个公务员。”
　　想起昨晚的事，我一直走到彼得的面前停下，问道，“对了，昨天你有没有找到爱丽丝？”
　　“嗯，找是找到了，不过爱丽丝她”彼得尴尬得抓了抓脑袋，收敛的笑容，“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一直在尖叫，什么弥撒，万圣节什么的……”
　　“万圣节？……弥撒？……”爱丽丝似乎在重复着我说的话，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听到这两个词就像是受了刺激似得，而且，万圣节的弥撒，这本身就是个矛盾。
　　“赵……彼得，你认识她？……”一旁的老人结结巴巴得打断我们的话，而他看我的脸色还是像见了鬼一样。
　　“啊，不好意思啊，布尔爷爷……”彼得赶忙转到老人面前，急急说道，“她是瑞秋啊，还记得吗？十四年前离开静灵镇的瑞秋啊！”
　　“瑞秋？”老人伸长了脖子像是在仔细观察我一样，半晌，他压低了眉毛，换上一脸几近厌恶的表情，“是络玲的表姐吧……真是的，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老人的话让我有如晴天霹雳，我不明白对着一个可以说是刚见面的人有人会说这么过分的话吗？更何况是在说一个刚刚死去的人，老人的语气，就好像死去的只是某只不起眼的动物，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怎么……”
　　“啊！瑞秋，不好意思啊，布尔爷爷年级大了，说话是有点……”
　　彼得急急打断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我看着一脸尴尬歉意的彼得，再看了看一旁满脸厌恶表情的老人，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没想到面对我的忍气吞声，老人只是用鼻子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然后便迈着蹒跚的步子转身回房，重重得关上了门。
　　我呆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真是不好意思，瑞秋……”彼得靠近我，一脸尴尬得倒着谦，“年级大了，是会有点那个……”
　　“不，不关你的事，”我摇了摇头。
　　“这就好~”彼得立刻又变回一脸轻松的表情，就像个孩子似的笑着。
　　“对了，彼得，络玲的尸体是不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意料之中的，面对我的问题，彼得沉默的很久，之后，他用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我。
　　“对，是我发现的。”
　　“在哪里？”
　　“黑森林，”彼得抬手指着小镇外面的一片林子说道，“那天我在例行检查，却发现林子有点不太一样，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人躺在地上，我还在想谁会睡在这里，而且还是个女生，没想到走进了一看却发现……你也看到了……”
　　“尸体没有脸……”我呢喃似的接着彼得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我并不想看见的画面。“既然你说她没有脸，那你怎么知道那是络玲？！”
　　“因为她穿的衣服，和她身上的物件，”彼得冷静得回答着我的问题，“而且整个小镇只有络玲失踪，你应该知道，络玲在小镇上居住了那么久，村民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所以，即使络玲的母亲因为精神状态而无法认尸，但我们依旧可以确定她就是络玲，而且就尸体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也就是说在我发现她的前一天晚上她就已经死了，不过我们这里没有法医，无法确定死亡原因，……”
　　“黑森林……”我抬头看了看远处一簇簇高耸的橡树冠，原本应该翠绿色的林子，在这个地方却显出诡异的黑灰色，就像是树林被大火熏烤过一样，树叶上落满了厚厚的灰。
　　“瑞秋，我知道络玲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你想要查她的死因，但是我要奉劝你，不要单独去黑森林，你该知道，那片森林是不允许进入的，就算我为了要巡查，也只能在森林的外缘罢了。”
　　“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我冷冷得回应了彼得，顺手从口袋里拿出静灵镇的简易地图，让彼得帮我在地图上确定位置。
　　“瑞秋，有些传说可不仅仅是传说……”彼得压低了声音，抬起一双眼睛幽幽得看着我，那双眼睛在他帽檐的阴影下闪着丝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