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再续聊斋》竺湘君_子湖

1、西楼丹青见

　　西湖畔，杨柳深处，有桃花数枝掩映其中。淡粉翠绿映衬之下隐约见一漆瓦斑驳的两层古建筑，名曰“西楼”。西楼并不位于西方，也不是李后主当年寂寞抒情之处，只因古楼正门两侧外柱之上刻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当中两字，便是西楼。

　　此刻桃树下，一青影观望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上前轻叩门扉。

　　“吱呀”一声，一老者站在门内，大门半开，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青衣人。青衣人布衣长衫，衣着朴素却不寒酸，腰间一块青玉半掩于长襟之下，微微泛着温润古朴的光泽。这样被目光盯着，也不见面有愠色，只是嘴角微微含笑，迎视老人。老者又微微嗅鼻，仿佛想在青衣人身上寻些什么气味，终于略显严肃的脸上，如乌云散去后的万里晴空，露出慈祥而温暖的笑容，打开大门侧身迎青衣人进屋，也不质问其来意。

　　青衣人低头抱拳高台深深一揖才步入屋内，老者脸上的笑容更开，更是频频点头。青衣人环视屋内，四壁皆为书架，从地面到楼顶层层皆满，却不见一丝灰尘，显然是有人精心护理。房间正中有一木梯通二楼，从楼上投下暖金色的阳光，在屋中形成了一束淡淡的纱帘，带有那么一丝□□惑。青衣人垂首问老者：“前辈，不知可否登楼一观？”老人依旧只是淡笑颔首，并未回话。

　　与一楼满壁书柜相比，二楼算是空荡的。一张床，一套书桌椅，可是光线极好，似是因为墙上多开了几扇窗户，想必阴雨天也能保持屋内适度的明亮。唯一乍看之下略显突兀，就是正对书桌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除此之外，墙上没有任何东西。此刻，书生正对着那幅画发愣。

　　一轮满月撑起整幅画面，月影前斜斜地伸出几只娇嫩的桃花，是的，桃花，而不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梅花。煞风景吗？不会。因为桃花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朱颜红唇羞得桃花黯然失色，素手白衣衬得明月暗淡无光。是月宫中嫦娥仙子下凡尘？怎能。久居深宫的女子怎能有如此明媚的笑靥，蓦然回首，微撩青丝，明明只是那画中的人，耳畔却传来珠落玉盘般清脆的笑声。不禁伸出双手，只为挽留住天地间这一抹灵气，心中默默的期盼着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老者，上前拍拍青衣人，终于开口，用那略显沙哑的声音提醒着：“年轻人，别光顾着发愣，你可察觉这画有何不妥之处？”不妥之处？怎会。那一眼看去，分明如此完美，令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再细细观察画卷的每一处，画纸微微泛黄，应是有年代了，可依然能感受到画中女子白衣胜雪，肤若凝脂。色彩也微微有些褪却，可是依旧青丝如墨，红唇似朱，想必双眸也该是……等等，双眸！那本应是嫣然一笑间，繁星失色；眼波流转处，秋水含情的双眸，却是模糊不清的，墨色被淡淡的晕开，难辨线条轮廓。“前辈，这姑娘的眼睛？”青衣人问的认真，带着不解和惋惜。老者却诙谐打诨地一笑，“呵呵，想必是作这画的人脸皮子薄，被瞧着不自在，变将其抹了去。也给我们这些俗人留个念想，若是太过完美，这天下的女子啊怕是再也看不上眼了。”

　　“前辈，过谦了。前辈在这书斋守了几十年，楼下书怕是都快翻烂了吧，学富何止五车，怎会是俗人呢？”

　　“人在红尘，何能免俗。年轻人啊，你有身上书生气重，应也是爱书之人，我便放你进屋，从此将书斋就交由你打理。楼下藏书，楼上读书，其余那些俗事的玩意儿都在后院可以找到。不过，人啊，年轻的时候往往自命清高，不愿与红尘俗事为伍，须知这书斋只能净化人心，可不是你逃避世俗的地方。”

　　“前辈教训的是，晚生受教了。晚生必定竭心尽力打理好书斋，不负前辈所托。”

　　“哈哈，小子，我知道你心中不屑，我老头子也不多啰嗦了，个人自有各人磨。我还是去前面小亭等我儿子接我回去享清福咯。”

　　“那晚辈送前辈一程。”

　　“不用了，看你一身风尘，应是旅途奔波，现在必定疲累，还是好生打理一下自己，今天早点儿歇着吧。”

　　青衣人没再推拒，凉亭很近，就在桃林尽处，而且，他确实累了，走了十天的路，一进城连口茶水也没喝，看到书斋招人的告示便来了。他送老者出了书斋，目送一阵，便自径回屋。没有看到，他一转身老者便消失在柳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