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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婚礼 ...

  •   婚礼终于到了。
      白若雪坐在梳妆台前,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今天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从此,她不再只是人女,而要成为人妻,将来还会成为人母——对她来说如此。而对落家来说,今天是巩固和白家的关系、获得白家更大支持的日子;对白家来说,今天是与落家修好、获得强大依靠的日子。那对落弦帛来说,她是白家的女儿,还是白若雪?
      犹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日,她拒绝与落家的婚事,换上男装,赌气出走。孰料半道上钱袋被偷,她身无分文,又不愿就此妥协归家,只得寄居破庙。
      入夜,白若雪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睁眼发现一群乞丐正围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见她醒来,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乞丐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凑近身,低头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衣着华贵,定非寻常人家之子,何以至此处与我们这些乞子同铺?”
      白若雪慌忙起身,恭顺地答道:“晚辈原是来此寻亲,不料被人偷尽钱财,如今一贫如洗,寻到此处,便想暂宿一宿,待明日另想他法。若是打扰了诸位前辈,还望海涵。”
      老乞丐听完,在她眼前来回踱步,上下打量,半晌方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钱雪。”白若雪想,这种时候总不能道破自己的身份,她家有钱,那就暂时姓钱吧。
      “小钱,既然大伙儿都是落魄之人,理当互相帮助。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日我们帮你一同寻亲。”
      望着老乞丐苍老而和善的脸,白若雪心底漾起一阵温暖,果然是出门靠朋友啊。但是这种温情很快被打破。
      “咕——”空腹之中一声热切的呼唤引得白若雪满面潮红,却换来乞丐们的爽朗笑声。
      “小钱,饿了吧。”老乞丐扭头看向身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伸出手道:“把刚讨来的馒头拿来。”
      那小男孩紧了紧手,撇撇小嘴,似是不舍,又抬眸看到老乞丐不容违抗的眼神,踯躅着将手伸了出去。
      老乞丐接过馒头,转身对白若雪说道:“吃吧。”
      白若雪此时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接过馒头,眼睛红红地说:“各位前辈今日之恩,待晚辈寻到亲戚,定当百倍奉还!”说完,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馒头。
      “咳咳……”
      老乞丐递过来一个水袋,道:“喝点水,小心别噎着了。”
      白若雪喝着水,吃着馒头,心想,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乞丐都对她这么好,自己的亲爹却逼她嫁人,害她流落街头。
      吃完东西,困意就席卷而来。白若雪未及多想,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确定她是白家小姐?”
      “当然了,她的钱袋里有一块上好的玉佩,上面刻着‘白’字。我拿去当铺,那人说这是白家的家传宝玉。白玄明就一个女儿,肯定是她。”
      “这回我们可发财了,白家的女儿不知道能换多少钱呢。”
      “可是,他爹是落城首富,得罪了他,万一他要报复……”
      “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他们家整天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们却要挨饿受冻。没把他女儿卖到窑子里我们已经很客气了。”
      “这倒是。等得了钱,我们就走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白若雪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四周一片漆黑,身边颠簸,像是在车上或者船上。刚想挣扎,便听到人语声。通过这番对话,她幡然醒悟:被绑架了。那刚才的水和馒头……
      脑海中浮现出老乞丐和蔼可亲的面孔,白若雪心里一阵委屈,原来,都是骗人的。爹爹对她好,却逼她嫁给一个陌生人;老乞丐对她好,却是要拿她换钱。
      “这会儿该醒了,小罗,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一道幽暗的光线割开了一室黑暗。白若雪看清来人,正是在破庙给她馒头的那个小男孩。
      白若雪气不打一处来,狠瞪了他一眼。
      叫小罗的男孩一怔,随即嘴角浮起不屑,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光亮瞬间被吞没。
      刚才开门时,白若雪嗅到一股咸腥味,又扫视了一下周围,感觉这里像是货舱。
      看来这回插翅难逃,只有等这群人把她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等她爹来赎她。这么一想,白若雪安下心来,也许是迷药后劲尚存,再加上周围漆黑,又一阵困意来袭,她便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次却是被打斗声吵醒。白若雪正疑惑外面发生何事,舱门被人一脚踢开。迷迷糊糊间,一个高大的紫色身影伫立在日光之中,右手持着一把剑,海风吹起他的衣袂,衬得他飘逸脱俗,仿若世外高人。这么一打量,白若雪彻底醒了。
      那人疾步入舱,三两下解除了她身上的束缚。白若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船要沉了,快走。”男人开口道,一边拉着她向外走。
      走出船舱,只见一群褐衣人正与那群乞丐缠斗。一个着蓝衣的男人挡开身后的厮打,护送着二人来到船头。
      “铁鸣,这里交给你了。”说完,紫衣男人解下腰带,从身后将白若雪与自己的腰身紧紧绑在一起。
      白若雪刚想挣扎,却听到紫衣男人冷声道:“不想死就抓紧我。”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纵身跃入海中。白若雪心中一慌,紧紧抓住他的肩背。男人快速向前游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只小舟旁。舟上的人将他们拉了上去。
      二人侧倒在舟上。男人解开腰间的带子,两人紧贴的身体霎时分开。方才在水中二人衣衫尽湿,但因肌肤紧贴,白若雪并未感到寒冷,如今身前一空,海风吹来,她冷得直打哆嗦。
      男人伸手扶她站稳。身旁的从人喊了声“三殿下”,又递过来一件披风。白若雪瞪大了眼睛,他刚才叫他三殿下……
      落弦帛不顾她眼里的惊讶,把披风递给了她。
      白若雪无意识地接过披风,想起方才他牵过她的手、她贴过他的背,那是第一次,她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而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她不愿嫁的三王子!
      “你是……三王子?”白若雪仍难以相信,声音中满是惊诧。
      “是,白小姐。”落弦帛冷若冰霜。
      回到府中,白若雪沐浴完毕,换好衣衫,呆坐在床沿,脑中满是方才海上的场景。
      “小姐,你怎么了,是被吓着了么?奴婢去给您拿杯茶压压惊。”侍女香橼刚要转身,却被白若雪叫住。
      “你回来。我问你,为什么会是三王子去救我?”
      香橼转身走上前,娓娓道来:“有人拿着小姐的玉佩去当铺,那家当铺的主人恰好是三王子的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三王子。三王子来找老爷,知道了您离家出走的事,他说小姐会出事都是因为他,所以他要亲自去找你。当然老爷也派了人去,两队人马分头行动,是三王子先找到了您。”
      白若雪沉思片刻,又问:“三王子现在何处?”
      “他刚跟老爷谈完,现在应该要回去了吧。”
      白若雪一听,急忙向外奔去。在前庭,她见到了他向外走去的身影。
      “三殿下。”她抑住慌乱的心跳,尽量使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仍是带了些许颤音。
      落弦帛回过身,淡淡问道:“白小姐有事吗?”
      “我……我只是想亲自向你道谢。”白若雪雪白的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白小姐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落弦帛顿了一顿,又说道,“小姐若不愿意嫁我,我会向父王禀明,要求取消婚事,小姐往后不必再出走涉险。”
      “不是的,我……”白若雪的脸涨得通红,“我……我愿意。”
      “小姐愿意嫁我么?”落弦帛的脸色仍是冷冷的。
      “是。”白若雪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出这个字。
      “即使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也愿意?”落弦帛继续问道。他心底里是不希望她说“愿意”的,虽然他明白他二人愿不愿意与这桩婚事根本没有关系。
      白若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在原地,朱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眼见落弦帛转身便要离去,白若雪慌忙之中喊道:“我愿意!”
      落弦帛身形一滞,复又向前走去。一整个繁花满枝的春天,她的眼里只剩下这个清冷孤绝的背影。
      白若雪将思绪拉回,对着镜中的人儿莞尔一笑。她早就决定了,不管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深,她一定会努力进入一样甚至更深的位置。他和她至多不过十五年,而他和她有一辈子。她会用一辈子去爱他,也让他爱上她。
      “小姐,该出去行礼了。”香橼撩起珠帘道。
      白若雪拿起桌上的凤冠,郑重地戴在头上,起身向外走去。
      满眼红色。落雁一直不明白,红色是血流成河的颜色,为什么葬礼不用红色,反而婚礼要用呢?小时候她把这个疑问告诉戚守,戚守白了她一眼,说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然后她就瞪大眼睛说:“啊?原来我是女鬼啊!”
      青溪想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旋即又被一阵悲伤覆盖。身在王室,最幸福的就只有少时,一旦长大,智谋、才能、爱情、婚姻都要被拿来做筹码,他们从此再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今只有祈祷,祈祷这个白若雪有朝一日能走进落弦帛的心,祈祷这个世上可以多一对被幸福眷顾的人。
      青溪坐在水榭上,望着这对正在行礼的新人。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扯着嗓子喊道。
      白若雪在傧相的搀扶之下退下。
      “开宴——”司仪又扯起嗓子。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落雁曾看过大哥、二哥的婚宴,如今是三哥,如果一年后她回来,那她该参加她自己的婚宴了吧。何其幸运,落家四场婚宴,她竟一场都没错过。
      台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青溪不知道前面那些人究竟表演了些什么。直到墨鸿叫她,她的思绪才回到现实。
      “小姐,快到我们了。”
      墨鸿的话音刚落,司仪就在台上喊道:“最后一个节目是秋城送来的。有请商流公子、姚青溪小姐和谷音小姐——”
      台下响起呼声一片。
      青溪从右侧缓步走上台,商流则从左侧。两人在台上遥遥相对,各坐于琴案后。青溪感到左侧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她知道那是谁的,但她装作不知,也未侧首。
      对面投来商流暗示的眼光,青溪报之以会意一笑,便低头抚上琴弦,一曲《蝶恋花》悠扬响起。谷音身着彩裳,悬在红色丝带上从天而降,足尖轻点地面,身体瞬间又回到空中,好似一只忽高忽低、翩翩起舞的蝴蝶。
      观礼席上的人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台上的三个人并未因此动摇心神,气定神闲地继续表演。
      青溪感到左侧的那道目光越发灼热,脑中掠过落弦帛布满悲伤的眼睛,指下的琴音竟升起一丝悲怆。商流感到她心境的变化,指下忙加重了一个滑音。青溪一惊,赶紧收回情绪,压下那丝悲怆,琴声重又变得缠绵悱恻。
      曲至一半,夜风拂过,从一侧吹落了青溪的面纱。台下一阵倒抽气声,众人的焦点彻底转移到青溪身上。原来这就是秋城第一美人!谷音脸色微变,四肢却没有停下。到底,她比不上她,在秋城是,在落城还是。
      表演结束,青溪重新挂起面纱。起身的瞬间,触碰到那道目光,青溪很快低下头去,同谷音一起俯身,道:“秋城恭祝落城三王子新婚,愿新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说完,三人退了下去,身后是一片停不住的鼓掌声和叫好声。
      主席上秋不输起身,举起酒杯,转向落弦帛,满面笑容地说:“这杯敬三王子,贺得新妇之喜。”言罢仰头将酒喝尽,又倒了一杯,举向落黍离,道:“这杯敬落城主,贺得新媳之喜。”说完又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倒进口中。
      秋不输为自己斟好第三杯酒,举杯的手向周围转了半圈,道:“这杯敬落城,愿秋落之间永世修好!”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但见秋不输神色自若地将酒一饮而尽。
      落黍离没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被他抢了先,心中琢磨着他的用意,面上却笑意不止,举杯接下了秋不输敬的酒。
      婚礼结束,众人难眠。这场婚宴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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