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忆君》江夫子

8、第 8 章

　　穿过几条长廊绕过几门庭院踏过几座小桥，一行人终于到了贺兰岸居住的漪兰殿。殿内假山两座飞瀑一泓，很显朴素。倒是绿树葳蕤蔚然成荫，池边杨柳舒展宫眉，行人过其间而有轻拂瘙痒之感。石板路旁芳草艾艾，清清香气聊面而来。
　　贺兰岸注意到温雅玉时不时左右细看，偶尔轻皱鼻头似在闻什么。贺兰岸心下了然边走边指着路旁繁茂的草丛道：“这是从异国移栽来的草，在春夏交替之际会开一些黄白的小花儿，花落时容易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拿它做香料的话能助人睡眠，也可以做胭脂，香气经久不散。”
　　温雅玉道：“这香不似桂香般甜腻倒杂有桃花的清淡和茉莉的幽甜，闻后使人内心舒畅。怪不得一路行来如花神在侧，芬芳怡人。”
　　贺兰岸捡了一朵刚落下的小花摊在手里朝温雅玉笑道：“你可知这条路的名字？”
　　温雅玉盯着贺兰岸手里那仿若还绽放在密草里的花，对上贺兰岸浩瀚温柔的眼：“落花香在，人疑是，桃源路。”
　　贺兰岸先是一愣然后抚掌大笑：“妙哉！随卿果然是一个妙人！此路本无名，今幸得随卿到此，从此以后这条路就叫‘桃源路’。也算是让它见证我与随卿的相遇，可好？”
　　温雅玉也不争辩：“殿下喜欢便好。”
　　“来，看看你的房间。”
　　温雅玉的房间离贺兰岸的房间不远，只有百步的距离。屋子里所摆放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大气的庄重，低调的华丽。贺兰岸没从温雅玉脸上看到喜欢或者讨厌的表情。
　　“你第一天进宫，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摆设屋里就没怎么收拾。如果你看着不喜欢可以添一些自己喜欢的物什或者要做什么样的调整或改变，都按着你的喜好来。”
　　温雅玉在大门口迅速扫了一眼屋子，道：“没关系，这样就好。”
　　也不知温雅玉是真的觉得好还是纯粹是在敷衍，贺兰岸不疾不徐道：“随卿。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在征得温雅玉的同意后才说道：“虽说你是来做我的伴读，但我是把你当朋友的。我希望你住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枯燥也不要太拘谨。如果你在宫里不自由，我会心有不安。”
　　对面这个英挺的皇子与其他皇子好像有什么不一样。没有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反倒是一片诚恳。温雅玉勾了嘴角：“好。”
　　贺兰岸突然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儒雅宽厚的样子顿时多了小孩儿的稚气。温雅玉对他做出与身份不符的事不予置评，只是笑笑。
　　贺兰岸一拍手六个伶俐的太监就站了出来。他指着蓝衣公公对温雅玉道：“这些都是伺候你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他们说。如果实在有不方便跟他们说的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温雅玉看那些低头顺目杵在一边的人，问贺兰岸：“人太多了，只留两个是否可以？”
　　“两个？”会不会太少了？
　　温雅玉解释：“我是来给殿下当陪读的，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伺候。”贺兰岸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殿下，雅玉还有个不情之请。”
　　贺兰岸摆手：“在私底下就不要叫我殿下了，你可以唤我乐之。”
　　温雅玉从善如流地叫道：“好，乐之。我想先回一趟府。”
　　贺兰岸也没追问原因就将腰间的令牌解下递给他，只是嘱咐道：“要在关闭宫门前回来。”
　　“我记下了。”稍后在贺兰岸的带领下他就把漪兰殿走了一遍。因为考虑到他下午要出宫所以就没有去皇子们上课的地方。贺兰岸说有时间的话会带他到御花园和藏书阁去看看。
　　下午温雅玉在路过御花园时，远远地看见贺兰苍和其他几位皇子坐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在贺兰苍如狼似虎和其他皇子饶有兴味的注视下，他淡定地走出了内宫。
　　今天早上离家太过匆忙，走时父亲叮嘱一定要在今日回家一趟。他这一入宫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归家一次，他猜想父亲肯定是想叮嘱他在宫里所要注意的一切事宜。
　　果不其然，刚一到家就被父亲叫进了书房，连同大哥二哥一起。
　　温亮示意温非把门关上。看父亲一反常态的举动，三人都有一种异样的沉重感。
　　温亮看着坐在面前的三个儿子，眉头皱了几次丝毫没有舒展的迹象。这种沉闷首先让温非受不了。
　　“爹，这儿没别的什么人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温亮没去管他，他只是看着沉默淡然的三儿子：“玉儿，你今天见着大皇子了吧。”
　　“是。”
　　“依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贺兰岸温柔大气的样子，他只简短地说了四个字：“含而不露。”
　　“那你看四皇子呢？”
　　温雅玉动了动眉，依旧简略：“狂妄张扬。”
　　温亮盘算着：“还有一年就是科举了，到时候免不了要站队的。站对了，荣；站错了，损。现在姑且不论玉儿是否参加科举，这明里暗里的人都已把你当做了大皇子边的人。非儿是要考武举的，到时候免不了三皇子一方会来接触你。而容儿是文举，有可能大皇子、四皇子都会来笼络你。”
　　温非一想到未来会有如此光景就忧心：“这不就是各自为政了？”到时候他们一家就得四分五裂了。
　　温容问：“那爹你是看好谁？”
　　温亮为难道：“这不好说。现在明面上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斗争，但自古有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道最后在那张椅子上的人会是谁呢？”
　　温容又问：“那依爹您的意思是。。。”
　　“我们暂时中立。科举还有一年，非儿和容儿暂时可以放心。我在朝堂上也会小心周旋，现在麻烦的倒是玉儿。你突然成了大皇子的陪读，难免有人会以为我们选择了支持大皇子。玉儿，你在宫里除了要时刻小心别人的刁难之外，在众皇子面前，你的一言一行不可以有失偏颇。同时也不要和大皇子太过于亲近，和其他皇子太过于疏远。”
　　温雅玉点头：“孩儿记下了。”
　　温亮不明白：“你以前有见过四皇子吗？”
　　温非心“咚”地一跳，急急朝温雅玉望去。温雅玉压根没看他，他也似乎很困惑的样子：“孩儿一直都在山里，从来没有见过四皇子。”
　　“那他怎么突然会向皇上举荐你为大皇子的陪读？”
　　温非赶紧接话嚷道：“有可能是在猜测爹的意图，也有可能是谋划什么。皇子的心谁又猜得准呢？”
　　“说的也是。好了，你们出去吧。玉儿，记住我的话。”
　　“是。孩儿知道。”
　　出了门，等到离书房很远后。温容才出声叫住前面并肩的两人。
　　“说吧。你们怎么跟四皇子认识的？”
　　温非大惊失色道：“哥，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怎么可能跟四皇子认识。”温容看着温雅玉：“玉儿，你也要否认？”
　　温雅玉乖乖地摇头，推推温非：“二哥，你跟大哥说吧。”
　　“喂，你！”温非赶紧去抓温雅玉，谁知道他衣袖一闪人就滑开了。望着那一瘸一拐远远而去的人，他只有在心中大骂对方不讲义气。他倒是一时忘记了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他。
　　温容笑容和蔼地抓着温非的手腕：“这儿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要是被爹知道了有你惨的。去我的书房。”
　　温非想要挣脱温容的手，不能。
　　“大哥。大哥。你放开我啊。”温非有武功，可他不敢用这个对付温容。温容是那种想知道的事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事情从你嘴里撬出来的人。温非知道逃不了，只好求饶。
　　“大哥，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啊。否则我会被打死的呀。”
　　温容笑得越发温柔：“那就要看你的坦白程度了。走吧。”
　　“哎呀。大哥，拉手就拉手可你干嘛掐我的脖子啊。大哥。”
　　温雅玉回房先是在床边坐了一小会儿。他没想到一回到家来首先面临的就将是棘手万分的朝堂之争。在家这几个月对于朝堂之事他也是略有耳闻。皇子们眼看都快要成年，储君之位却一直悬而未决。后宫和朝堂隐隐都开始有了些动作。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回来，或许还是呆在山上会比较好一些。可是转念想到师父以往的教导，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可为。他不可能抛下家人而选择独善其身。
　　既来之则安之吧。温雅玉起身拢了拢衣袖又挑了几本书拿好娘收拾的衣服，在黄昏的时候再次拜别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