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气息》文祥

7、七

　　在康民中心医院212特护病房里有两张床位，有一张床是空着的，靠里边的这张病床上躺着赵宏庆，他的头部包扎着纱布，处在昏睡状态中。一旁的输液道管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流动的很慢；三个探视者已经在这间病房里呆了三分多种了。老太太坐在躺着赵宏庆的床边的一个凳子上，她最后看了看赵宏庆的双眼，站起身来对宋子阳朝门口比划了一个手势。宋子阳对老太太躬了躬身，对小汪摆了一下头。他俩等老太太朝外走的时候，轻步跟在她后面。他们三个人走出了病房，门被小汪无声地关上。
　　他们从二楼电梯到走出一楼门厅的时候，老太太一直在婉言谢绝着宋子阳请她吃午饭的邀请，直到走出了急救部的大门，宋子阳也没能说服老太太。
　　最后。他只好说：
　　“大娘您家住哪儿啊？您看，一直也没顾上问您老人家。”他说着掏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
　　“刘家坞。”老太太回答这个问题时倒是没多想。
　　“您的大号怎么称呼？”他一边低头记录着一边问道。
　　“大号？要和政府打交道才用的吧？”老太太在心里反问了自己一句。她看了看宋子阳，说：“不用了。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这不行，大娘，我们送您回家。……刘家坞往哪边走？”他说着朝停车场的一辆出租车打了个手势。
　　出租车司机早就注意到这笔生意了，转眼间就开过来等在一边。
　　老太太承受不住地直往后退，嘴里说着：“不用不用，那就更不用麻烦你们啦。我家很远的，在董集乡那边，很远的。你们走吧，去忙你们的去吧。我还有自己的事呢，真的。”
　　宋子阳看出来老太太实在是不愿意被人打扰，虽然不理解，却也只好依了老人。
　　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拿出仅有的五张百元大票，塞到老太太手里。他说：
　　“董集乡的刘家坞，我们记住了；大娘，我们一定会去看您的。您回家的时候路上小心点儿。”
　　小汪不知情由地拿出一张名片也递到老太太手里，说：“老大娘，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老太太接下名牌胡乱地塞进了裤兜，然后急忙从那五张票子里数出三张要还给宋子阳。
　　“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她说。手里示意着另外那两张票子说道：“这就够了，这就够多了。”
　　“大娘，您看您……”宋子阳有点感动地把老太太伸到自己跟前的票子挡了回去，急忙转身钻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座；小汪也快速地绕过车屁股从另一边坐进了车里。
　　老太太呆呆地看着出租车开走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把举在手里的五张钱币迅速捏拢来塞进了外套的怀兜里，和自己的那个红布钱包牢靠地放在了一起。
　　她无意识地抬头看看五台山路两旁的商肆店铺，脑子里在寻找一个可以使心情平静一点儿的事物，可是她一时找不着；她挪了几步站到路边，以使自己平静一些。
　　一上午太多的惊险和意外在她脑子里搅拌在了一起，使她的思路很乱。她反复梳理了两遍，可是徒劳；但她是个有主张的人，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理出了一个头：那个叫赵庆武的小伙子没死，听医生的口气，他已经没有危险了，他活下来了。
　　老太太纷乱的思绪慢慢清晰起来。她想到刚才的两个小伙子，她感觉到他们是那么的招人喜爱，心里欢喜了一下。当她想到刚才装进怀里的500块钱，心里又欢喜了一下……慢慢地，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也有主意了。她要好好地找个地方吃一顿饭，想到这里，她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她笑了笑。她看了看繁忙而又热闹的大街，便朝人行道迈开了她蹒跚、但自信的脚步，两手随之摆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