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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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来客栈处在城西最繁华的街道交叉处，优越的地理位置直接导致了它良好的经济收益。以季郑开放的民风和开明的政策为背景，四方云集的客人休憩之间把各地的奇闻轶事、最新热点当做谈论的好材料，一方小小的客栈倒成了自由言论的集结地。
徐喜子赶车赶了半天，好不容易在四方来客栈落脚，这下倒真是饿得慌了。他叫了一笼包子，一盘熟牛肉，一碟炒花生，甩开膀子就准备好好地享受一顿。哪想到正吞下第三块牛肉的时候，对面就坐了一个不速之客。
徐喜子一愣，抬头看是一个发须斑白的老者，穿个极普通的灰色粗麻衣，皱纹褶皱的脸上尽显风桑之色，但半眯的一双眼睛中流露出淡定若然。徐喜子虽是一介车夫，看人的眼力倒有一些，当下不敢怠慢，停下筷子问：“老爷子，你也来歇着啊！”
老者抚了抚长须，道：“小伙子，看你一个人在这边吃着，咱俩搭个伙如何？”也不等徐喜子答话，直接叫了伙计就点吃的。
这老爷子，还好端端地问我的意见呢！徐喜子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一声，不过也没反对，让小二先拿一双筷子过来给老者用着。
小二传来筷子，老者也不客气，就着熟牛肉大口吃起馒头来。
吃得差不多时，老者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知道赤江三国的最新时事吗？”
徐喜子一呆，显然没料到老者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回想了一会才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季郑公子将要娶妻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每日奔波着为平凡的生活劳碌，这些王公贵族的事件都离他很远，贵族的婚嫁对他而言，还不如家里头的母猪产了头崽的意义重大。
老者像是知道徐喜子在想什么似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在也不希望他能答什么，继续说：“何止？季郑公子和卫国在四个月前传出联姻的消息，准备十日后迎娶素有倾国之名的卫国三公主为夫人，单从表面上看，也算是神仙眷属、佳偶一对了。可惜，这宗政治婚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推前半个月，卫国三公主的生母海兰漱妃一夜之间安然去世，死因未明，一时间人心惶惶。令人吃惊的是，海兰漱妃死于卫国和季郑联姻之前，她的死亡恰恰好改变了三角鼎立的局面。”
徐喜子一直认真听着，他虽然不是很懂老者说的那些政治纠葛，但小时候曾在附近的私塾里旁听过一阵，有些文化底子，还是勉强能理解老者的话。听到这里，他不得不开口问：“老爷子，这三角鼎立……”
老者回过神来，似乎很高兴徐喜子在听他的叙述，兴致勃勃地夹了块他刚刚点的鸡脯肉，耐心解释道：“卫国处东而物产丰饶；西桑在西以军事为胜；季郑在两者的中间，地域狭小，其实只算得上是个独立的州郡，也一直没有称王，但地势险隘易守难攻，是兵家福地。这三方势力自三十年前鼎力至今，纷纷过渡到第二代领主，国力渐日分出高下。”
“西桑现任君王荒淫无道，只重一己的私欲和享受，登基十余年后的今天国库空虚，国家已形成积贫积弱的局面，国运如履薄冰，内乱实在是一触即发啊！相比之下，卫国青澜公子积极推行改革措施，原来略显安逸恶劳的民风变得欣欣向荣。而季郑两任领主都是人中之龙，励精图治，充分发挥地方的水土优势，百姓安居乐业，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徐喜子的思绪追随着老者的话语走，渐渐听出了一些意味，此时问道：“老爷子，你刚刚说那个卫国海……海什么妃……”
“海兰漱妃。”老者接道。
徐喜子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瓜子，憨憨地笑：“是，是……海兰漱妃，她的死怎么改变了三角鼎力的局面了？”
“海兰漱妃是西桑前公主，自幼敏慧，及笄后嫁与已经立后的卫国国君为妃，十几年来努力推进西桑的和平和发展。西桑这些年的相安无事多半是海兰漱妃的功劳。如今海兰漱妃在女儿出嫁前突然去世，意味着西桑少了个可以在卫国周旋的国亲，在卫国和季郑实力上升并形成联姻之势的背景下，国运堪忧啊！”
徐喜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卫国和季郑联合起来攻打西桑，应该是必然了吧？”
老者缓缓地抚了下须，斯条慢理地说：“倒也未必。西桑……如果西桑君王完全是个昏君就罢了，问题是他虽然暴戾乖张，终日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却不是一个被声色腐蚀了心智的主。西桑国民贫瘠，军队和禁军却供给甚好，实力绝对能和那两者对峙。”
“老爷子，卫三公主……真的那么漂亮吗？”徐喜子突然吞吞吐吐地问起这个问题。
老者看了他一眼，似乎被这个憨直的小伙子脸上掩饰不住的红晕逗乐，哈哈大笑起来。
徐喜子这下子更是涨红了脸，着急得想要辩白：“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小伙子，你说说是什么意思啊？”老爷子慢悠悠地问，连语调上都带了揶揄之色。
徐喜子窘极生怒，反而不去想什么不好意思的问题了，大声说：“我不过是想起小瑛，我们过完年就要结婚了，她也是生的极好看的！”
老者一愣，想不到徐喜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诚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卫三公主虽然美貌，但论贤慧善良，还是比不上你的小瑛的。”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卫三公主倾城绝色堪称祸水，不但行事狠厉，而且情事非议不断。“天下第一琴”弘音公子曾为她封馆入仕，年前更是有传言说和卫京的苑秀公子有不明不白的关系。现在季郑公子娶了这样一个女人，才真是无端端招惹了许多是非。
徐喜子这才敛了怒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羞赧和喜悦之情，连眉梢都染了一层欢愉，本来平凡的面容顿时增色不少。
不多时，两人把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完，徐喜子好奇地问：“老爷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呢，你是做哪一行的？”
“天下诸事，莫不遵其道而行，只要稍有悟性的人，就能从一场场的角力和较量中看出其中各方本色。”
“而我，云游四方，无以为生。”
老者说完，轻轻一叹，那一声叹息悠长而绵延，仿佛道尽了千古的兴衰与荣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