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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笑忘尘 ...

  •   一曲过后,几人站在台上作谢礼状,她低着头等着姑姑的反应。

      四周静得出奇,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方听到姑姑淡淡地道了一句:“我倒真没看出哪里好。”她面上依旧是笑,心里忽的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担心。

      “不过既然都说了事情交由你了,我便不去插手。这些都由你自己去掂量,好了坏了,后果也得你去负。”姑姑口气平淡地讲着:“若你真是给演砸了,丢了彩云间脸面,这事情可就另说了。我倒也不能怪你什么,可从今也就别再想着那些个不靠谱的东西了,日后乖乖地由我替你安排,心里也就别再那么多个不服气了。”

      她如今才忽然明白为何姑姑会放手把这么大的事全都交给她管。做得好了自然好,大家都有赏钱分,这舞坊也算挣到颜面,皆大欢喜。若是让她办砸了,让人训斥,自己便算是欠了坊里的情,姑姑再要有什么打算,她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按着做了。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清婉明白。”姑姑笑着没再说什么,拂了下袖子转身走了。蝉儿在一边看了她许久,轻声开口问着:“要不我们换个曲子?这说到底是蛮夷的东西……”

      “不换。”她转身离去,只留下这两个字在堂里回荡着。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心里觉得有些后悔来这个地方了。人人都那么精于算计,面上全是一般的波澜不惊,心底下却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或是算计着别人,或是琢磨着自己,总让人觉得身心俱疲,想着自己从前自作聪明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天不亮时,一群人便全起了梳洗打扮。按理说都戴着面纱,也不必描抹太多,可姑娘们却一个比一个化得细致。唯独她坐在案子前望着众人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喜怒色。蝉儿望了她一眼道:“昨夜又没睡好吧?”她笑笑没说话。

      “我说你也是,非跟姑姑较什么劲?”蝉儿一边往脸上扑着水粉一边说:“她说不管,那是她心里希望你演砸了。你干嘛非得在这冒险?小心这回花样没玩成,倒把自己搭进去。”她低着头没说话。自己心里确实是没底的,谁知道人家究竟怎么看怎么想?要真是挨了斥责,以后自己怕是自己的命都决定不了了。究竟该不该赌这一次?

      “我说,”蝉儿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可当真想清楚了,现在换还来得及。姑娘们拿的出手的歌舞也比比皆是,随便演些什么普通的歌舞,不求赏,但要人家不责罚便可。”她起身说着:“我都决定了,不管怎样我都认了。”蝉儿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马车一路颠簸着,她伸手掀了窗上的帘子看着,好像出了初来这里时,自己还未曾真正的看过长安城的样子。这路车来车往,每一个都雕着纹路,虽匆匆而过得看不真切,却能一眼看出里里外外透着富贵气,大概都是达观贵戚家的。

      同辇的几个姑娘不住地指指点点,一边赞叹一边议论着,或者是认出了哪个侯爷家的马夫,或是认得哪个车子,讲得不亦乐乎。她在一旁没说话,默默地听着。蝉儿向来爱热闹,此时却一言不发,自始至终盯着她看着。她虽察觉到了,却装作不知,把头撇向窗外望着风景。

      车停了之后,接引的人带着她们一路去了后堂。这些姑娘看着都是见过了世面的,方才在车上还叽叽喳喳的,此时却全一个个半低着头跟着,谁也不多一句嘴。进了一间屋子里刚坐定,便来一人,先向她们拱手示意了一下,后开口说道:“尔等现在此歇息,切勿随便走动,以免冲撞了哪位大人。到了时辰会有人来知会你们,跟着去便是了。”众人起身行礼,齐齐的应着。

      屋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练着,她端坐着看,也不吱声。蝉儿忽的一把拉住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一愣,轻轻打开蝉儿抓着她衣袖的手说:“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蝉儿望着她没说话,许久松了手道:“最好是没有,可别因为你自己害了这么多人。”她笑笑摇了摇头,拍着蝉儿的肩膀说:“你都想什么呢?”

      不久便来了人叫,众人忙起身带好了面纱,整理着衣裳跟着鱼贯而出。

      来到宴堂时众人正吃得欢,还有奏乐的,人们互相敬酒谈天。她没敢抬头,匆匆的掠了几眼。正座上的应该是大将军和平阳公主。大将军正笑着向人敬酒,脸上满是和善之意。平阳公主淡淡地笑着,也不说话,不像什么长公主,倒似是个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

      再往下,左边做了一个女三男,看样子年纪不大,却衣着不凡。心里想着,这该是大将军的儿女了。想起蝉儿之前说的那个卫翁主,便留心特意望了眼那个女子,长的十分清秀,眉眼间与长公主有几分相像,谈吐间透露着高贵。

      她一路走着,眼睛掠过众人,搜寻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忽的望见那人一袭白色长衣,玉冠束发,不似当初那个带兵打仗威风凛凛的将军,倒像个桀骜不驯的富家公子。他的位子离大将军很近,旁边不少人,他却只独自斟着酒,也不与别人言语,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脸上冷冷的颜色。心里暗自笑了下想:蝉儿倒真没说错。忽的看见他朝自己这边忘来,忙收回了目光低着头,不再敢望过去。

      宴上的人见了她们的打扮,先是愣了下,然后纷纷开始议论起来了。大将军在席上指着她问了句:“你们这是要跳楼兰的什么舞蹈?”她上前俯身行礼道:“大将军慧眼不凡,正是一支楼兰舞。”话音刚落便听众人嘘叹之音。平阳公主笑了下说:“这倒是新鲜玩意,跳吧,跳得好了有赏。”一众女子齐声诺了句便开始了。

      她对这些倒是早已熟悉得很,怎么也不会出差错的。每每转身时便偷偷地撇着霍去病,见他放了筷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心里有些怕,却又有些说不清的喜。是在看着她吗?

      一舞后不少人称赞着,也不知是她们真正跳得好还是只为了奉承座上的人。大将军笑着吩咐着打赏,堂下人谢了赏便退着离开了。走远了些时一群疯丫头终于忍不住现了原形,一个个眉飞色舞的讨论着这回能有多少赏钱。她在一旁笑着听,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忽听见背后有人说:“这是大将军府,谁让你们如此喧哗的?”

      转过身见了来人竟是霍去病,愣了半晌没缓过神来,直到发觉蝉儿拽着她的衣袖,才缓过神来跪下谢罪。心里一时乱一团,不知如何是好。蝉儿开口说:“我等实在无礼冒犯了侯爷,还望不要见怪。”

      霍去病拂袖道了句:“走吧。”她便跟着其他人一同起来,连谢恩也忘了,转身便想走。忽觉得衣袖被人扯住,回头望见霍去病看着她说:“你先留下。”蝉儿回头望了一眼,想说话,望了片刻又跟着众人走了。她在一边心里狂跳着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当真被他认出来了?

      他退后两步,倚在一个树旁双手抱胸,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我可曾认得你?”

      “不曾认得。”她低着头,装着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这眉眼倒真像我见过的一个女子。不如把面纱摘下来瞧瞧。”听出语气里带了一丝戏谑。

      她心跳得更厉害了,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微挑的眉毛和上扬的嘴角想:若当真把面纱摘下来会怎样,他会不计前嫌吗?手心渐渐地渗出汗来,忽然急中生智说道:“本来大人说的小女该是照办的,只是我们楼兰习俗,女子的面容只有自己的丈夫才能见,还望大人体谅。”

      他听了也不怒,歪着头笑道:“那有何难?你若真是楼兰女子,我便娶了你也无妨。”她在一边听着,顿时哑着说不出话来。他反伸过头来望着她问:“难不成你不愿意?”

      她一时脑子里空了一般,脸色通红,使劲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唇半晌才答道:“这事情也不是我自己便能做主的,大人若真有意,便去坊里问过姑姑,小女自当听从姑姑安排。”

      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只听见风吹着柳枝的飒飒响,她屏着气不敢动弹。良久,才听见一句:“罢了,不难为你了。走吧。”

      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开,一心只想着快些找蝉儿她们赶快离开。

      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叫着“清婉”,下意识回头应了一声。一个字刚出口便发现自己错了,一瞬间心里猛的沉下来。可意料之外的是,还未等她活起这心思解释,便听见眼前的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坦荡,如雪山上流下来的水一般清澈不掺尘杂。

      心里忽然放宽了。这人怕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追究旧事的,怨她自己思虑太多,多日都忧心忡忡。方才那一下子心里怕得不行,可只是那么一瞬,眼前的少年背倚着大笑的样子,仿佛只是揭穿了她的小把戏,那笑声像雨后突现的阳光一样把她心里照的暖暖的。

      愣了半天才走回去,苦笑着摇摇头,摘了面纱行了个礼道:“我白费这些心思了,让你两个字便识破。”

      霍去病依旧笑着,摇摇头说:“那不是我识破的,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她依旧笑着,伸手拢了下头发没说话,其实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她道:“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情咱们过后再算也不迟。”

      她诺了一声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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