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一曲千山外》落晴

27、繁华处

　　下了马车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阵子，当真是没见过这种景象的。街道很宽很宽，可还是熙熙攘攘的好多人，有叫卖的商贩，杂耍的艺人，有沿街乞讨的，也有衣着奢华的。路两旁是各式的点铺，上面都挂着惹眼的招牌。不远处的店铺里许多达官贵戚进进出出，她顺着看去：彩云间。名字还挺好听。

　　车夫冲着她笑了下，伸手在她直直的眼前晃了两下说：“怎么样，小兄弟，看傻了吧？”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银子给了他。他点着头满脸笑的接过来，也没细数，伸手放到怀里，边收拾着边说：“这长安城可是个好地方，能在这过日子可是福气呢。”说完驱车走了。她掂着手里的钱袋四处看着，这里的所有之于她都是如此新奇。

　　透过人群隐隐望见街头有家医馆，她忽想到这里这么繁华热闹，兴许有些医术高超的人能把她治好也不一定。

　　座上的老者诊过之后坐正开始念方子，后面的伙计忙着去取药。她在一边歪着头看，心里半信半疑：这当真这么简单？老者看了她一眼，脸上略显不悦：“姑娘是信不过老朽啊？”她一愣，忙陪着笑摇摇头。心里暗暗琢磨着“姑娘”这两个字，看来明日还是老实点换身女装吧，这长安城富贵美貌之人比比皆是，就算有人不轨，恐怕也不会打她的主意。

　　拎着药出了门，便去寻了家客栈，小二热情的招呼她，她伸手指指楼上，那人便立即会意了，收了钱喊着：“上间，姑娘走好。”她颔首随着杂役进了去。心里叹道：又是“姑娘”！这还当真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人人的眼像针一般尖。

　　头天煎了药服了便什么都不想做，足足在房里睡了两天，醒来只觉得喉咙痒痒的，摸着肚子才想着去弄些吃的。第四天时忽的发现自己竟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哑的不行，而且一开口便觉得嗓子难受，可哑了这么久，忽的发现自己能开口了，心里便忍不住的开心。出门去东市逛了一天，搬回来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回来坐在榻上细细数着银子，便忽的发愁起来。日子可不是只吃喝玩乐就能一直过下去的。

　　翌日清早便起来把自己好好地拾掇一番，前日买的那些胭脂水粉银钗玉钏什么的，一股脑的全戴在身上，对着镜子细细地看着，一时觉得自己也算有几分不凡的姿色，一时又越瞧越觉得不过是街头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心里有些没底。犹豫了许久还是卸了脸上的妆，首饰也全取了，细细地把头发拢到背后一束，便出了门。

　　走到彩云间门口时停了脚步。心里总觉得是有些不好的，毕竟舞坊里那些姑娘看着便没有几个像是家世清白。可她偏偏在这没人依靠，又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唱歌跳舞，怎么也想不出别的去路了。抬头忽然发现里面一个女子正探头满脸疑惑的打量着她，她便拢了拢头发进去了。

　　此时天色还早，堂里也没什么人，她先向那女子行了个礼，后开口问道：“你们班主可在？”那女子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后点了头，说了声：“姑娘稍等。”转身进了里面，不久和另一个女子出来了。她匆匆的瞟了一眼，这个女子年纪看起来不轻了，打扮的样子却很艳不过却并不显得俗气，倒让人觉得很富贵。绿衣的女子引这人到她面前，说了声：“姑姑，就是她。”然后屈了下身子转身去了。

　　她上前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小女想着来坊里做事，不知姑姑可答应？”面前的人慢慢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问了句：“近日班里倒确实缺几个人。”顿了下，接着问到：“还真像个好坯子。你可会跳舞？”她点点头说：“会的，还会些西域人的舞蹈。”

　　“抬头让我仔细看看。”

　　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离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这人脸上一层水粉屑，还有很浓的脂粉味。闻着觉得嗓子难受，却硬生忍着没咳出来。那人轻轻地皱着眉头说：“模样长得还不赖。这口饭可不容易吃的，我看你这样子也不似风尘里打过的，怎么走了这路？”

　　她心里琢磨着这个班主大概有心收了她，可又担心她不在这长做下去，想了想开口说着：“我家里遭了难，本是来长安投亲的，谁知找了半月也不见，身上的盘缠也不剩多少，是不得已才来这的。好人家的姑娘谁也不会想着这么出来抛头露面，我也是没了后路才想着来这混口饭吃，不敢巴望着攀上什么富贵，好歹今后能吃饱穿暖就行。”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落了眼泪。

　　班主见了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着，叹着气边说着：“还当真不容易。”想了片刻，又开口说道：“那你先跳支舞让我看看，若还行便留在我这，反正班里这么多姑娘，多养你一个也不难。”她听了忙跪下言谢，那人扶着她起来说：“不必这样。你先去后面换身衣裳，刚好过一会宫里的李大人也要过来指点，顺便让他替我瞧瞧。”

　　一人带着她去了后面，她看着杆子上一排各式各样的衣服，样子都很夸张，要么裙长及地，要么水袖翩然。她边细细地看着便问这带路的人：“班主方才说的李大人是谁啊？”那人笑了下说：“那个李大人叫李延年，其实是在宫里管犬的。”

　　“管犬的？”她忽的回过头问，满脸不解。

　　“恩，听说这人精通音律，最善歌舞，连皇上都很器重他。”那人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是个宦官。”

　　她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那人便自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