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处，桃华依旧。》西辞樱离

9、第八节 九玄阵之子夜晨星（4）

　　“晨星，马上回去！”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直压迫到人心里去。
　　“我不！”晨星哭泣道，“子夜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男子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道：“这尽是命数，你不懂吗？”
　　“不懂不懂！晨星只知道，我再不愿意一个人离开。子夜哥哥，你若再赶我走，不如一剑杀了我！”娇娇软软的声音透出一丝决然，“你若不肯留下我，干脆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说着，竟自己朝子夜的剑上撞去，子夜一惊，连忙收回搁在桃华脖子上的剑，大怒道：“你疯了吗！”
　　这边厢桃华到此刻方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了，她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冷笑道：“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守护，真是枉为男人！”
　　子夜向她怒目而视：“你懂什么！”又回过头对晨星说道，“当年我怜你年幼失怙，将你带回来养育，于你，是父女之情，你若有心，必然应当叫我一声义父。而今这般纠缠，岂非有违天伦！我给你起名晨星，你可见子夜有晨星耀空？早早罢了肖想吧！”
　　晨星听罢子夜一席话，已是面色苍白，目瞪口呆，涩涩不能言语，只面色哀戚的望着面前的英挺男子，心头热血早已被烈火焚尽，剩一地残烬。
　　子夜见她如此，亦是面有不豫，却只是紧皱眉，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桃华冷眼看着，到此刻已明了事情起末，冷笑道：“一介懦夫！”
　　子夜闻言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眼里却蕴着潮水般的哀痛。他突然怒喝一声，手中剑随声起，已经递到了桃华胸口。
　　太快了！桃华悚然。即使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她也接不下这一剑，更何况现在她元气大伤。这一剑，她根本避无可避！
　　然而，这迅雷破空的一剑，却在袭到桃华那一瞬，如同刺入了泥淖，得力不得。桃华来不及诧异，急忙闪身躲开，这才看到默立一侧的晨星正念念有词，身周的一切，都在变得缓慢起来。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住，迟滞了数百倍不止！只是自己，竟然还能行动自如，犹如在这法则之外。
　　桃华骇然，时间的快慢竟然真的可以随意掌控么？！
　　“她于我有恩，子……请义父大人不要为难于她。”晨星漠漠道，却字字噬心，句句泣血，“这些年来，晨星奉命守护五里渡北，长久不能与义父大人相见，思念却每分每秒不敢稍歇。晨星知道自己少不更事，只恨不能一夜长大与君相守。天地万物也知我心意，花开霎时，日月飞转，然而……”她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泪如雨下，“然而晨星却忘了，子夜的天空，根本没有晨星立足的余地。”
　　“天地纲常！”子夜星目中亦是热泪滚滚，“当年救你时，你还是柔弱稚子，我怜你无根，将你姓氏入我族谱，你已切切实实是我女儿了。”
　　“可笑！”桃华走上前来，看着相对凝噎的两人，气极反笑，“我只道文人迂腐，却不想你一副少年英侠的模样，骨子里却早已如老学究一般迂腐透了！”
　　她抬眸看向漫天星辰，道：“你说子夜没有晨星耀空，那是你孤陋寡闻！不管任何时候，星星都在沿着同样的轨迹运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天空。你熟视无睹，怎么能说子夜无晨星？”
　　“星星一直都在天空？”晨星喃喃，“难道不是仙官星君布下的么？”
　　“当然不是。”桃华扶着她的双肩，尽量浅显的解释道：“星星远在浩宇，所以它们的光芒到达我们眼中的时候，已不及萤火。白天阳光灿烂，星星之火怎么能看得见呢？惟有日落之后，它们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却不能说，白日里没有星星。”
　　“那么晨星呢？它不是只有早上才出现么？”
　　桃华微微一笑，“晨星与昏星，其实是同一颗星星，这颗星星总是在围绕着这片天空转动，迎来朝霞，接来长夜。一天十二时辰，她都时时守望着这片天空。”她顿了一顿，“即使在看不见她的子夜。”
　　她又看向一旁略微平静且有些错愕的子夜，温和道：“你放不下的，到底是时间与世俗的藩篱，还是内心的怯懦？”
　　晨星亦睁着一双红肿的眸子期待而哀伤的看着他。
　　相顾，无言。
　　桃华悄悄走开，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剩下的，惟有靠他们自己。
　　凄清的长夜漫漫，然而，美好的清晨总会来到。
　　桃华回到江边的时候，正遇上四处探询的阿雪。盈盈和流火在，他不敢走太远。看见桃华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桃华头重脚轻，显然是累坏了。径自从包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毯子出来，铺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淡淡道：“睡。”
　　惜字如金，看来是有些生气了。桃华冲他笑笑，窝进毯子里，不到片刻就沉沉入梦。
　　待桃华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五里渡。
　　一辆足以容下他们四个人随意坐卧的马车正平稳的驶向前方。
　　桃华诧异道：“这是哪里？”
　　盈盈柔声道：“昨晚你睡着后，晨星带了一个男子过来，说是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还说只要我们一直向南走，就能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那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桃华懊恼道，子夜既然愿意和晨星一起来帮他们，必然是两个人已经尽释前嫌，没能跟他们道别，委实有些可惜。
　　阿雪淡淡道：“你太累了。”
　　“他们说，谢谢你。”盈盈笑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算顺利过了第一关。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咱们是不是已经成功一半了？”
　　“顺利么？”此刻再想起来，若一开始嫌晨星累赘而不答应带她渡河，大家就得不到船。没有晨星帮忙，即使强渡了五里渡，也会被守护在这边的子夜杀死。
　　桃华问道：“最后是不是晨星和子夜一起放我们通过的？”
　　“嗯。”
　　果然。桃华噙起一朵浅笑，如此看来，这一关最终的考验，根本不是破解时间的障眼法，也不是如何渡江，而只是，如何解开一对怨侣的心结啊。
　　这个布阵的人，应该也是一个有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