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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节 九玄阵之子夜晨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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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春和景明。
藏剑山庄的人将桃华一行送到九玄阵前,就自行离开了。
这座传说中从来没有人破阵成功的天下第一阵,入口是一个幽深莫名的山洞。
想来是许久没有人来了,洞口杂草郁郁丛生,蛛网密密而织。在外面张望洞内,只见漆黑一片,就像欲择人而噬的蟒蛇一般,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那血盆大口之中。
桃华拂开面前及腰的长草,眉头深蹙,她静静的看着众人,许久,方缓缓道:“这些年来,我虽名为少主,然视你们如兄弟姊妹一般,是否?”
阿雪,盈盈,流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点头。
“所以,有件事我要以少主之名,姊妹之义请求你们答应我。”
“阿姐。”流火握住桃华的手,他的手如新柳般纤细羸弱,像一不小心就会轻易摧折,他长年缠绵病榻,虽然也是十六岁,看上去却只有十二三岁光景。苍白的脸颊上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直让人看得揪心。虽然吃了一大剂药,能够支撑他保持清醒,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像受惊的蝴蝶振翅欲飞,“阿姐,怎么了?”
等到阿雪和盈盈点了头,桃华才郑重的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看着众人,眼波柔软。“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出来,但我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希望任何时候你们都要全力保全自己。”
几人都沉默的看着她。她展颜一笑,拿着火把第一个走进山洞。
甫一踏进山洞,幽冷而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就像身在巨蟒的身体里,让人寒意顿生。外面的春意融融是半点感觉不到了。地面并不平坦,众人拿着火把却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艰苦。不消片刻,流火就呼吸滞重,大汗淋漓,有些吃不消了。桃华柔声安慰他,后来不管他面红耳赤的反对,硬是让阿雪背着他才作数。
众人互相扶持着走了约莫半天,终于看到了光亮。皆是心中一喜,步子也急促起来。走到那光亮处,已然出了山洞,周围光景豁然开朗,不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了。
面前只是一味的开阔明朗,天空幽蓝如洗,云朵洁白悠然。
柔软青嫩的草地直绵延到湛蓝的天边去,紫色的,红色的小丁香、紫英草,嫩黄儿的蒲公英点缀在青嫩草叶之间,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草儿绵延无尽。草叶和泥土的芬芳钻进鼻翼,吸入肺腑,清新舒爽。
不远处,一条大江滚滚向前,怒浪滔天,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大自然果真是最神奇的画家,柔美的草原和雄奇的江河,相辅相成美不胜收,顿时让几人紧张而疲惫的心弦放松了下来。于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盈盈拿出干粮和清水给几人吃喝。
桃华在附近转悠着,静静思索着什么。
“咦?”盈盈拾起一朵花儿惊异道,“这花儿怎么开得这样快?”
桃华看向她素白的指尖,殷红盛放的小花儿在风中颤颤巍巍,不胜娇弱。
“刚刚还只是一粒花苞儿。”盈盈素来心细,一句话众人都疑虑重重。
说话间,几人忽闻风雷震震,一道惊雷突兀的划破四野,天色倏然暗了下来。举目望去,天边墨云横阵千里,天鼓声声,雷音阵阵,竟是暴雨前兆。
不等几人穿上雨衣,雨柱已自苍宇轰然而下,如千军万马气势汹汹的奔袭而至!一时淋得几人呼吸都不能。
其他人倒还好,流火本就弱不胜衣,此刻更像要被风雨摧折一般,摇摇欲坠。张望四野,茫茫草原连个避雨处都没有,几人唯有生受着。
盈盈搀着流火,见他面如金纸,呼吸缓慢沉重,眼见得要晕过去了,大雨打在身上噼啪作响,每一次袭击,都引起流火孱弱的身躯一阵颤抖。
她素来医术过人,一看便知流火不好了,生怕他挨不住这疾风恶雨,眼泪不自主的就淌了出来,大声唤道:“少主,少主,流火不好了。”
桃华一个箭步跨到他们身边,与阿雪,盈盈三人围成一道墙,将流火护在里面,尽量不让雨水打到他。
流火的呼吸越来越弱,似有若无一般。盈盈哭叫道:“少主,流火的脉象越显衰竭了。”她紧紧抓着桃华的袖子,就像紧紧抓在桃华的心上一般。
相处十年,桃华自然知道流火的身子是禁不住这样折腾的。然而,明明是春令,怎么会突然下起这样的暴雨。这里端的诡异!桃华心思百转,一时愁煞了眉目。
她搂紧流火,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花开刹时,春夏交替,都显见这里的时间在数百倍流逝。然而,时间的长短,是不会变的,这顶多顶多,只是障眼法而已。”她紧紧抱着那个瘦弱的身躯,“雨马上就会停,我们马上就走。流火,撑住!”她的声音温柔坚定,却有一丝她自己都无法克制的颤抖。
“可万一,可万一!能挽回么?”盈盈哽咽道,“不若我们先回去吧。”她张望来时路,却哪里还有那个山洞,四周围除了暴虐的雨柱,就是雾茫茫的草原。
桃华自然省得那个“万一”是什么,一种无力感紧紧攫住她的咽喉,让她喉咙都“咯咯”作响。她咽了一下唾沫,极力压住心头的不安,忽地觉得袖子一沉,她低头,却是流火在努力的拉她的袖子,他嘴角嗫喏着,桃华倾过耳去,他的声音低如蚊纳,却坚定异常,“我不会死!”
桃华的心脏微微一缩,一滴滚烫的泪水和在冰凉的雨水中,滴落在流火的脸颊上。纵是将她千刀万剐,都比看着流火这副模样好过。
他知道的,知道她怕。
“我不会死!”流火紧紧抓着桃华的手腕,就像一只努力积攒力气的小兽。
暴雨如注,除了满地残草,摧折不了任何。
而夏时的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盏茶功夫,雨渐渐小了,天空湛蓝明净如水洗,遍野秋草如金锦织就,又是一派端和明朗的景象。
盈盈为流火细细的把过脉,忧心忡忡的说道:“这里时令转换如此之快,看来对人体的影响也是一样,流火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现下怕是不能自己走了。”
“无妨。我来背他。”阿雪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
倾顾四野,除了茫茫草原,便是那条怒浪排空的大江了。它泼天而下,咆哮怒吼,就像不受束缚的兽。
渡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