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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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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卢山脚下的鹿鸣苑,从很久以前就是青鸾国皇族的私人猎场。从叶城骑马到这里只要两日,同时青鸾国的无上皇所居住的十全山庄离这里也只有半日的路程。每年到了秋季,苑内的动物为了越冬,个个都吃得膘肥体壮,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正当皇宫里正为皇贵妃的事情乱作一团的时候,延陵昱一行人正威风凛凛地穿行在树林中,搜寻着猎物,此时的皇帝身背长弓,头戴紫金流苏发冠,穿一袭绣着五彩金线云纹的棕黑色圆领窄袖长衫,足蹬一双及小腿肚子的描金镶猫眼石麂皮软靴,腰系以凝脂白玉为框,内嵌红、绿、蓝三色宝石的宝钿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柄被收在鎏金镶珍珠刀鞘中的佩刀和一支精致的象牙柄刺鹅锥,骑着一匹身体为枣红色,鬃毛和尾巴为雪白色,名叫‘踏飞燕’的壮美骏马,奢华的马鞍上挂着一个装满箭的彩绘牛皮箭囊。於菟和其他侍卫则头戴鹖冠,清一色穿着施以彩绘的棕红色犀牛皮铠甲,配着黑色披风,有些人的左臂上还停着目光锐利的猎鹰,他们骑着马紧跟在皇帝后面。
眼看着已经在苑内已经兜兜转转了大半日,再走下去就要越过鹿鸣苑的边界了,於菟终于忍不住轻拍坐骑,让它快跑几步,让它与踏飞燕并排后,提议道:“陛下,已经在林中里走了大半天了,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回营地吧。”
“都在林子里瞎转了那么久,朕可不想空手而归。”延陵昱有些不悦地说道。他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人,或许是运气不佳,又或许是其实这次他根本就无心狩猎,反正众人花了好几个时辰,也只打到几只瘦巴巴的野兔,而他自己更是一无所获。
“那臣让属下们再吹一次鹿笛,把鹿儿引过来。”於菟也不太肯定,因为今年狩猎的时间尚早,刚才已吹了几次鹿笛,但并未能将多少鹿吸引过来。
“年年来狩猎,年年吹鹿笛,”延陵昱忽然有些感慨,“可是为什么鹿儿就是不长记性,年复一年地往陷阱里钻?”
“入秋后,正是鹿儿们交尾之时,鹿笛能模仿公鹿的叫声,吸引母鹿过来,而公鹿又会尾随着母鹿而来。所以才会年年掉入陷阱,只因为这种畜生心中的情欲太过强烈,以至于可以不顾一切。”於菟老实地回答道。
“哼,鹿儿们起码是为了情,而人呢?有时还比不上鹿儿。”延陵昱感触颇多。
“陛下还在想密函的事情吗?”
“此事甚是难办,那人偏偏是朕的刑部尚书、玉儿的亲哥哥,而蓝妃现在又怀着朕的骨肉。本想借这次狩猎的机会,顺道去十全山庄找皇太父讨教一下,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和朱厌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游山玩水了。”延陵昱叹了口气,他□□的踏飞燕似乎也明白主人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走起路来格外平稳。
“这件事要不要先暗中调查一下?”
延陵昱没有回答,却忽然拉住了缰绳,做了个手势让后面的人停下,只见在远处的树下阴影里,有一只离群的小獐子正低着头专心吃草。
延陵昱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让众人不要出声,接着就取下背在身上的长弓,搭上箭,可就在拉弓之时,下腹中却传来一阵胀痛,结果射出的箭擦着獐子的眼睛而过,受了惊的猎物立刻撒开四肢,逃进了树林深处。
“快追!”延陵昱赌气似的用力夹了一下马肚,踏飞燕昂首嘶叫了一声,纵身跟着獐子冲进了树林之中。
“陛下,等一下!”落在后面的於菟一行人急忙跟了上去,可延陵昱此刻铁了心一定要抓住小獐子,所以他非但没有等於菟他们,反而催促着踏飞燕全力追赶。其他人虽然骑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马,但是延陵昱□□的踏飞燕却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其脚力和敏捷度都不是其他马可以比拟的,结果於菟等人在树林里追在皇帝后面没多久,竟然把他给跟丢了。
延陵昱只顾着追赶他的猎物,不知不觉跑出了鹿鸣苑的边界,他策马追踪着獐子进入了一个野草有半人多高,三面环山的陌生山谷之中,这时才注意到其他人并没有跟上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断定那獐子定是躲在草丛中的某处。延陵昱此时心里只想着猎物,如果他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自己□□的踏飞燕正低头打着响鼻,不安地刨着地面,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忽然,他身后的草丛里发出异样的声音,延陵昱扭身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射出一箭,但射出的箭却好像是打在石头上般被弹开了。
就在延陵昱疑惑之时,一只只有在恶梦中才会出现的怪兽从发出声响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它有驴子般大小,四脚着地,长着两颗巨大的兽头,满嘴利齿,包括脑袋在内全身披着血红色的鳞甲,兽毛如针毡般从鳞甲的接缝处钻出来,其中一个头的嘴里紧咬着一副已经被啃得只剩白骨的獐子尸体,而另一个头则龇牙流着口水,恶狠狠地盯着延陵昱。更糟糕的是,那只怪兽所处的位置正好堵住了出山谷的唯一道路。
延陵昱倒吸一口冷气,他曾经听说黑卢山以前又叫诡山,那是因为据说,在远古时,有人曾在这座山里看见过有叫‘诡’的怪兽出没,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过现在看来,传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延陵昱本能地朝那只怪兽又射了一箭,不出所料箭头又被坚硬的鳞甲给硬生生地弹开了。此举激怒了那畜生,它瞪着血红的双眼,吐掉了口中的獐子尸体,发出了奇怪的咆哮声,其中一个头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的啼哭声,而另一个则发出如成人般的狂笑声,就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断交替着的咆哮声中,怪兽飞快地向着延陵昱冲了过来。
踏飞燕不愧为万里挑一的神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它灵敏地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致命的一击。那怪兽扑空后,向前冲出很远才停下,但它没有立刻进行第二次攻击,反而喘着粗气,笨拙地转过身调整好方向,这才又向对方冲了过来,但同样被踏飞燕灵敏地躲开了。
两次扑空,让怪兽更加愤怒,它狂暴地咆哮着,拼命把身子转向适合攻击对方的位置。马背上的延陵昱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明白了这畜生冲劲虽强,但身子却很不灵活,尤其是在转弯的时候,想来平时一定是躲在草丛之中,依靠伏击来捕获猎物的。
此时,怪兽已从堵住山谷出口的道路上移开了,但延陵昱却不想逃了,心中有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他丢掉长弓,拔出腰间锋利的佩刀,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踏飞燕心有灵犀地打了个响鼻,仿佛在说:“明白了。”
怪兽再一次发动了攻击,又再一次被踏飞燕躲开了,趁着怪兽还在在调整身子的时候,延陵昱夹着马肚子,让踏飞燕迅速绕到怪兽的一侧,然后他一手紧抓缰绳,看准机会,俯身使尽全身力气,向着怪兽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覆盖鳞甲的其中一处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这一刀的力道大得惊人,怪兽的一个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伤口处只连着一些皮肉,喷出的腥臭黑血溅了来不及躲开的延陵昱一脸一身,怪兽另一个头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咆哮声,疯狂地在原地挣扎着,最后终于轰然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延陵昱紧握着刀,双手颤抖着,兽血飞进了他的嘴里,腥臭味直冲鼻子,满身的血污竟然勾起了他去年在和鸣殿中的记忆,延陵昱的胃痉挛着,难受得想吐,对杀死怪兽没有感到任何的喜悦。过来好久,人才平静下来,他感激地拍拍踏飞燕的脖子,才发现爱马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弄得湿透了。
“没事了。”延陵昱抚摸着踏飞燕的脑袋,小声安慰着,心头却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他双手捂住胸口,染血的刀应声落到地上,不明白身体上的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困惑之时,倒在地上的怪兽竟还未死绝,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跳起,扑向了延陵昱,踏飞燕慌忙躲闪,可怪兽如刀刃般的爪子依然将柔软的马鼻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神驹抬起前腿,痛苦地嘶叫着,发疯似地朝山谷外狂奔起来。
马背上的延陵昱急忙紧紧抓住缰绳,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踏飞燕的控制,他只能尽量压低身子,拼命抱住马脖子,好让自己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发冠掉了、头发散了,风在他耳边呼呼吹过,不时有树枝之类的东西抽打在脸上,痛得要命,紧接着他的眼睛也跟着模糊起来。
难道朕的下场会和父皇一样吗?延陵昱绝望地想着,无助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许多人和事,其中竟然还包括一双如猫儿般碧绿色的眸子。
踏飞燕不知跑了多久,延陵昱被它带到了一片地上满是烂泥,开着许多黄色小花的空地上。这时马儿一个踉跄,突然停了下来,早已筋疲力尽的延陵昱再也坐不住了,从马背上摔到泥地里,又滚了好几圈,直到后脑勺撞在一块石头上,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