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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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了柳府之后，小五和柳湘莲每日呆在一处，同桌吃饭，同床而眠，每日里又一起结伴去学堂读书，情谊便日渐深厚了起来。
柳老爷夫妇待小五也丝毫不薄，但凡是柳湘莲有的东西，小五便也定有一份。柳老爷四十岁大寿那日，给柳湘莲和柳小五一人一块和田玉所制的随身玉玦，并言：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他二人自是欢喜接过了，随身佩戴着。
这本是一件喜事，但古语说的好，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就是这块玉玦，倒惹出了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来。
话说柳湘莲大约是前日夜里口渴起来误喝了几口生水，到了下半夜便止不住地闹起了肚子，疼了半宿，泄了许多次。好容易请了个大夫来看了一下，开了几贴药才安顿了下去，但身子却一阵发虚，第二日自是没办法再到学堂去的。
翌日清晨，柳小五辞过柳老爷夫妇，又去看了看湘莲，便独自一人往学堂去了。
话说这学堂中多是柳氏宗族的子孙，大多都是有规矩知礼仪的，但也有几个却是在家中恃宠而骄，任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主。素日里见他们见先生对柳湘莲格外器重早已暗自不满，又见他和柳小五整日里形影不离早就心生嫌隙。只是因忌惮他家中的势力，再加上柳湘莲从小会些拳脚功夫，便都只敢怒不敢言。
今日里，他们见那常常秤不离砣的一对却只有小五一人前来学堂，便不由起了坏心。
起头的那个唤作金元生，长得一对鼠目，可脸上却满是横肉，若不仔细看，怕是根本找不到他的眼珠子在哪里。
到了下学，待到大家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金元生和几个族中子弟在学堂后回去那条羊肠小道上堵住了柳小五的去路，满脸的不怀好意。
柳小五知道这几人是惹不得的，便不想和他们多言，转头想从另一条路走。谁料金元生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去路也封死了，道：“今日和你共穿一条裤子的那个主儿怎的没见着？”
他说的粗鄙，柳小五不由又气又羞，脸儿也涨红了起来，“你们是要怎的，不怕我回头告诉爹爹吗？”
“哟，过继给了别人就真当自己是正主儿了？也不知害臊，你是个什么身家底细的旁人不知，我们还不知道”说着，看到了柳小五系在脖中的那块玉玦，和润无暇，便知是个上等的货色，添了几分妒意，口中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想来你平日里定是常常吮痈舔痔，讨得姑舅老爷的欢心，这才将这么好的物事给了你。”
身旁诸人一阵嘲笑。
柳小五虽比众人年幼几岁，但吮痈舔痔这个词却是读过，听过典故的。饶是他脾气再好，这时也怒了起来，憋红了脸，像一头小牛一般朝金元生的身上撞去。这一下靠的是蛮力，对方又未有防备，那金元生顿时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溅得满身泥浆。
一旁几人怔怔相望，金元生吆喝道：“还愣着作甚难道让这小子骑在咱们的头上？”说着，便站了起来，一把揪过柳小五，将他按在了地上，众人一顿拳打脚踢。
这一闹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先是柳小五回家后，柳老爷见他衣衫破烂，又是鼻青脸肿的样子，便忙问出了何事。他一边啼哭着，一边将这事情始末说了，但独独略过了“吮痈舔痔”一节未提。
这金元生是他远房堂妹家的孩子，因是长孙，在家中便格外受宠，性子不免骄纵了些。柳老爷命人给小五换了身衣裳，自己前往西城学堂先生柳世芳的家中，将今日之事详细说了。
柳世芳听得在学堂中竟出了这样的事，便言明日一定好好管教这班学生，该罚的就罚，此事还请柳老爷压息了下来，万万不要介怀。
需知，柳氏的学堂是族中众人筹资共建的，至于柳世芳的月银也是从中拨取的，在这些出资者中，柳老爷便占了极大的一份，他可万万得罪不起。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对这些顽童的管教。柳老爷想着还要去一趟远房堂妹那里，便辞了柳世芳，往那里去了。
本来这事到这里，由柳老爷出面也该算是解决了。那小子金元生也被母亲一顿好骂。
但谁知那日晚上，柳小五回到房中，正蹑手蹑脚想要换上衣服上床休息，却听门外一阵暴雨似的敲门声。
门一打开，柳湘莲便冲进屋里道：“小五，今日可是受欺负了？”
他见柳湘莲只穿一件单衣，忙将他拉了进来：“哥哥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仔细着凉了。”
柳湘莲见小五脸上青肿未消，便知刚才听婆子说的不假，心中顿时怒气升起：“金元生这小子，我早知他不是什么好的，素日里我在他还不敢怎的，没想到如今竟欺到了头上！”
小五劝道：“哥哥莫要生气，爹爹已将这事去和金元生他娘还有柳先生都说了，想来他也少不了一顿好打。”
第二日二人又一起去了学堂，柳世芳将金元生和柳小五二人叫到跟前，说了昨日之事，并责金元生不该动手打人，令他伸出手来，要训诫一番。谁料那金元生不服气，指着柳小五道：“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凭什么要罚我，要罚也先该罚他！”
柳世芳望着小五：“可是你先动的手？”
柳小五垂眸，点了点头。
柳世芳素知小五是个柔和的性子，轻易不会发怒，其中定有隐情，便问：“是何缘故你要动手打他？”
柳小五依然低着头，却不答。
外面柳世芳家的婆子前来，说家中出了些事，有人上门要来寻他。柳世芳便朝二人道，先在此面壁思过，一会儿回来再问此事。
又给座下众学生留下了一副七字对联，留他们在此作对，自己先随了婆子去了。
金元生是个不肯吃亏的，昨日里受了这等委屈，如今又被先生罚在墙角面壁，一腔怒气便全撒在了小五的身上，猛地将他一下推倒在地，责怨道：“都是你这个眼皮子浅的拍马精，若不是你，我怎会受这些气。”
柳湘莲在座下见他对小五动手，顿时便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砚台便向金元生砸去，一下未中，又走上前来揪住他的衣襟，猛向地上摔去：“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还在这里呈什么威风！小五是我家兄弟，如今你欺负他便是打在我的身上，也叫你认识认识我的厉害！”
接着不由分说，将金元生也是一阵好打。学堂里顿时乱作一团，鸡飞狗跳，那金元生一身横肉，又如何是柳湘莲的对手，被打得趴在地上，直喊讨饶。
这一闹，虽说为小五争了一口气，但柳湘莲少年心性，没想到出了这事以后，柳老爷大发雷霆，狠狠打了一顿，要他在家闭门思过。柳湘莲虽天资聪颖，但却对读书习学这类事无甚兴趣，只觉得束缚太多，于是索性一赌气，便不肯再去学堂。
他天生性情执拗，说了不去，便真的再也不肯去了。无论是谁来劝都一概不听。于是每日里练练拳脚，又再拜了个师傅学习吹笛弹筝。他对音律方面倒是颇有天赋，一学即会，懂得了其中的趣味之后便更欢喜得一发不可收拾。
柳府大院里，常能听到清幽缭绕的乐声。柳老爷又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想起当年抓周之时，他对着笔墨、印章视而不见，却偏偏对那胭脂、绣金鞋感兴趣。想来天生便不是一个读书出仕的料，他乐意耍枪舞剑，把玩器乐，只要落得随性，柳老爷倒也不再多去管他。
倒是小五，这以后读书却更发奋了些，《四书》、《五经》之类的都读熟了，柳先生常出题作八股文，他写得也是中规中矩，颇受柳先生称赞。
他如今虽在柳府中过上了舒心的日子，但心里却还是念着亲生爹娘，每月里定会抽出几日功夫回去探视一番，见爹爹仍是赌性不改，虽没法子劝，但却常将自己省下的月钱接济一些母亲，这样她的日子才不算过得太糟。
可谁知到得柳湘莲十二岁那年，母亲柳金氏竟生了一场恶疾，拖了整整三月有余，最后撒手人寰，抛了亲儿先自去了。
柳老爷自不免伤心哭泣了一场，他本就年老衰弱，身子多病，再加上几月来心事重重，吃不香睡不好的。柳金氏去后，没过多久他也得了一场大病，几日功夫便西去了。
一月之内，柳湘莲痛失双亲，伤心自不必言说。和小五两人披麻戴孝，守在灵前，尽那孝子该行之事。
如今柳老爷夫妇都去了，家中的商号便没了主事之人，一下子便都散了，只留下一些田产钱粮。
柳老爷临终前，将柳湘莲和小五托付给了自己的同宗胞弟，也好让他们有个依靠。
然柳湘莲是个自由性子，又最是好强，平日里无事便不会去找这叔叔。二人在柳府这座渐渐没落的大院里，相依为命。一个潜心读书，一个随性而为。年纪越大，两人倒不似从前那般亲厚了，除了共在一个屋檐下仍是兄弟情深之外，在一起玩耍说话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了。
时光飞逝，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金陵城中有一处好乐之人常常聚集之地，名为“沁乐居”，柳湘莲因喜吹笛弹筝，便也常常过去，识得了不少同道中人。这一日，柳湘莲才到沁乐居，便听人说，怀城筝乐名手秋若霜姑娘五日后要来此处。沁乐居的老板为了做大阵势，便打算搞一场比试，若沁乐居中有人能在琴艺上赢了秋姑娘的话，便将镇店之宝百年古筝相赠与此人。
大家一边说着这事，一边齐齐望着柳湘莲，若说能赢秋若霜的，沁乐居中也只有柳湘莲有这个能耐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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