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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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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亦又走到那挂着半幅残画的墙壁前,推开那随时会散架的破案,一提气,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执着半支红烛,重重发力,一阵闷响,那墙面竟然缓缓洞开了。显然,这密道也多年不曾打开,伴着墙面移动,灰尘蛛网也纷纷落下,直到墙上露出一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岑亦才停下运力。
他一扬手,甩开手上的尘灰,背着我们道:“此处便是入口。”
文七惊诧道:“这机关着实巧妙,我竟看不出丝毫破绽!”
果然细瞧,那墙壁在外看和寻常的砖墙一般无二,但为了让人听不出异样,堵住密道的那处,竟然比一般的砖墙还要厚上一倍,假如人在此处,仅凭敲击声响,是瞧不出任何机关来的,这样厚的砖墙,岑亦只凭一手之力便能推开,而另一手中的红烛火焰竟无晃动,看来是我小瞧他了,他这几年,本事大有长进。
见我沉默不语,岑亦也不言语,只举烛弯腰,向密道内走去。
文七转身,看着立在背后的我,道:“老二,走,去看看。”
我见此,沉默片刻,遂对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才走几步,却见墙上那幅残画因为方才一翻移动,本就摇摇欲坠的残纸更加松动,终于粘贴不住,向地上飘去。
我皱眉,抬手一接。
岑亦已走到密道内,似乎听到声响,又转回身,举烛对着我。
我借着他手中的烛光,看着手上这半幅残画。
画上本来模糊的题跋上原是一层蛛丝,随着画飘落,那蛛丝也掉落在地,陈旧发黄的纸面上,似乎是一首小诗,但其他的字早已模糊不清,或遗在破掉的另外半幅上,而我手上的这副,只显出四个字还能看得出,潇洒随意的墨迹勾勒出的……芳华有知。
我的手忍不住微微的颤动,……芳华有知……
这个笔迹,这四个字,我想起药王谷中,那个痴痴等了八年的女子,原来,无灵失踪八年,他真的曾在此地,他会是那个我们在沙漠中见到的枯树一般的瞎眼老者么?他会是那个影子么?若真如此,究竟发生了何事?而发生了这些可怕的事情的这里!还有着怎样的鬼怪妖魔!
还有多少事,还有多少噩梦,将会在此现出???
我抬头,刚好对上岑亦的眼睛,明亮的烛火映着他有如潭水的深眸,他的眉毛微微一皱,又松开了。
我的心仿佛一时掉落在万丈深渊下的冰窟,在瞬间被紧紧的冰封冻结,这样揪心的冷酷的感觉,让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切,等此间事了,我再说与你知晓。”岑亦轻道,语调里透出深沉的悲伤。
良久,我睁开双眼,看着他,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撼,问道:“这,真是无灵所画?”
他缓缓点头:“你既有此问,心中自然有了答案。”
“他……他就是……影子么?”我不忍再问,却又无法不问。
文七在我身后,听我此问,禁不住一声“啊!”,他道:“药仙若真是那独臂老者,那他是经历了如何惨绝之事!”
我亦悲,想是任何人都无法把这两个天壤相别之人联系起来。
“不是。”岑亦摇头道。
“那他又在何处?”
岑亦神色动容,苍然道:“他还活着。”
我屏息:“却生……不如死……对么?”
岑亦长叹一气,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快走吧。”
我见窗外已经微微现出了凌晨的微光,雪花依旧不停歇,却也小了许多,此时我们身处险境,确不是说话之时,我按下心中种种疑惑,点头道:“好。”
岑亦转身,照着红烛,在前面走,我跟在他身后,文七走在我后面。
密道狭长幽深,里面道路分岔,错综复杂,恍如一个巨大的地底迷宫,岑亦领着我们,在其间穿梭而行,并无一人说话。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久,岑亦手中的红烛渐渐暗下了光芒,只剩下半分的灯芯,上面暗得有如一颗绿豆般大小的蓝光跳动几下,不甘心的在岑亦满布薄茧的手中熄灭了……
“烛火已熄,我们现在何处?”我对这样的黑暗,有着异常的警惕,没有任何光芒的黑暗会让人失去理智和判断力,我努力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静有力。
“刚好。”岑亦轻声道:“我们刚好赶在烛火熄灭之时赶到此处。”
我听到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墙面,不时的敲击着。
“你在做什么?”我又问。
文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岑兄方才逢三向右,数七至左,此五数一组,反向而行,这秘道虽岔路无数,且自有规律,想必,正是以王侯陵寝地宫的混论阵为基础而演变而来,此处主人,果然不同寻常。”
岑亦微笑道:“文兄弟说的不错。”
“这里不过是香雪门的秘道,却有王侯地宫的迷阵,这香雪门,究竟还有怎样的秘密?”我叹道。
“这世上,最不保密的就是秘密二字,即使再多,终会大白于天。”“咔擦”一声,岑亦在墙上左右敲击数下,点开机关,随着沉重的机巧转动之声,地上忽现出一丝的光亮,声音不断,那丝光亮愈加的明亮。
直到挡住我们前进的石门轰轰打开,一片光亮扑面而来,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刺眼的光芒,不禁微微眯起。等我睁开双眼,能看清前方的情景之时,不禁又惊又奇。
这竟然是一处地底辉煌的厅堂,和任何富贵人家的华贵厅堂一样,摆设了花瓶和各色的古玩,错落有致,精巧无比,而厅堂中,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都摆放着一些造型各异的灯台,飞鸟美人,无不闪着明光烁烁。
我赞道:“好一处富丽的所在。”
“可惜……”文七盯着那些闪耀着光芒的灯台,道:“可惜,这里的富丽,却被死人享用了。”
他向最近的一盏仙鹤灯台走去,用手中的小刀,挑起灯火闪耀处的一星灯油,放在鼻下细闻,叹道:“果真如此。”
这里很不对,虽然精巧华丽,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气氛。我踏着铺在地上西域织花绒毯的厅道,打量着这里:厅道前方是一座半人来高的鎏金熏笼,甚至还燃着袅袅的苏合香,熏笼后是一张螺钿镶嵌的矮榻,榻上一张一款一式的螺钿矮桌,上面摆着一个青瓷的莲纹梅瓶,梅瓶里放着一枝血一般鲜红的红梅,红梅妖娆多姿,似乎刚从枝头折下一般。
矮榻背后,是一张描金的四美人屏风,美人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发间鬓角,风情无限。
我沉着脸,身处在这里,虽然灯火辉煌,却浑身的压抑,直教人气息都不太顺畅。
“啪——”得一声,岑亦走到矮榻旁,打开手中的白玉扇,扇尖触到红梅,梅瓣纷纷而落,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残花,手轻轻一捏,便碎了。
“干花……”我愕然,和真的都无二致。
熏笼香气袅袅,熏得人暖意倦怠。
“这里好生奇怪,却不知道是一处什么所在。”我忍不住开口,这里四处明晃晃,却透着阴森森的感觉,所有东西都无比精致,无比美丽,却让人忍不住想到阴森的墓穴,每件东西都带着死人气。
“这里的机巧,想必文兄弟最是清楚。”岑亦微笑地看着文七。
我转头看向文七,他摸摸鼻子,收起手上的小刀,道:“不错,这里的东西,确实都是些帝王家陪葬的器物,却不知道为何,摆得这般,好像……好像真有人在这里居住一般。”
“既是如此,呵呵,那么,住的也就是死人罢。”岑亦笑了两声。
他的话音才落,却不想屏风另一处,传来几声脚步声,我们三人俱是一惊,敛住了气息。
我一抬头,恰巧对着那美人屏风,晃眼看见美人的眼睛处,有些异样,不由凑了上去,却正发现,美人的眼镜处,竟是镂空的,透过镂空的眼珠处,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隔壁是一处石室,布置的虽不及这边华丽,却也精巧无比,仿佛是个卧室的摸样,摆着一张极大的软床,旁边是一张紫檀的梳妆台,上面零零散散,有些女人的胭脂香粉盒子。
一时,却听见一声“隆隆”声,那边石室的石门被打开来,走进来一白一红两个人来,那个白衣男子,俊美无比,狭长的凤目闪着邪魅的慵懒笑意,却是之前同方雁卿在湖边的男子。而那个红衣的,却是个女子,美艳妖娆,艳光逼人,正是鬼魅一般的仇姥姥!
我大惊,转回头,发现岑亦和文七两人也站在屏风旁,原来,这四个美人,四双眼睛,都是镂空的,文七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他转回头,皱着眉看着我,我对他微微点头。仇姥姥自不必说,本事诡异难测,而男子,未知他本事如何,我不敢出声,收了一下气息,又继续透过屏风看着那边情形。
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石室,男子嘴角带着一抹笑,他走到石室妆台旁的一张美人靠上,懒懒地躺下,仇姥姥面上也带着媚笑,走到男子身前,低头行了一礼:“属下见过主上。”
男子伸手,托起仇姥姥的脸庞,道:“无艳,几年不见,你依旧这般美丽动人,看来,你过得甚好。”
仇姥姥背对我们,看不清她神色,只听她道:“无艳在绝境荒崖思过四年,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主上。”
男子一笑,脸凑上仇姥姥的面庞,轻笑道:“我记得,我还不曾让你回来吧。”
仇姥姥低下头,轻笑一声,干脆软软得靠在男子的怀中,“无艳听说,夫人回了九碧山,特回来请安的。”
“哦?”男子往后一靠,仇姥姥一时摔倒在地,他冷冷笑道:“既然你已经请过安了,那就回去吧。”
仇姥姥坐在地上,抬头道:“绝境日夜狂风不息,主上就从来没有怜惜过无艳么?”
“呵呵,我不是让游魂去照顾你了么。”男子笑道。
“他不过是个病篓子,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主上就这么让他照顾我的么。”仇姥姥也嗔笑起来。
男子又笑:“我可看你喜欢他,喜欢的紧呐。”
仇姥姥媚笑道:“主上若是不喜欢他,无艳可以马上叫他跳进连血池,为夫人效命。”
男子听此言,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寒光,仇姥姥似不在意一般,又媚笑道:“无艳这身和心,可全是主上的,主上要怎样,……便怎样……”说着,她站起身,缓缓解开胸前的衣带,那身红得夺目的衣衫滑落在地,她身下竟不着寸缕,乌黑的发丝和雪白晶莹的肌肤相映,着实美不胜收。
男子脸上是神色似根本不为所动,带着冷意的微笑竟还透出教人生寒的目光,“无艳,你的记性又不好了。”
仇姥姥柔情无限地倒在男子的怀中,喃喃说道:“无艳不过一个女子,纵使本事滔天,所求,也不过主上的一丝垂怜……”
男子手抚着她的发丝,嘴角噙笑,“是么?”
仇姥姥柔声道:“此时此刻,主上还不信无艳么。”
男子手缓缓从仇姥姥的发丝,移到她的身上,两具身躯,渐渐交缠在一起。一声女人极乐般的叫声透过屏风的小孔,传了过来,我不禁面红耳赤,悄悄撇开头,咬唇不去看那处的情形。
却正对上岑亦的眼睛,他盯着我,似看穿了我的窘迫无措,我不由一阵羞恼,不禁捏紧了腰上的笛子。
“啊!”突然,那喘息声变为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一愣,赶紧向那边看去,却见到仇姥姥捂着脖子倒在地,红色的鲜血从她手中溢出,又顺着雪白的肌肤,缓缓流下,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她那身鲜红的衣衫上。
那男子面上神情冷冷,擦掉了嘴角的血丝,冷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
仇姥姥低着头,面色埋在一片的阴影中,喃喃道:“主上还记得,当年宜城时的情景么?”
“不记得了。”男子冷冷道。
仇姥姥凄然道:“可无艳还记得,永远记得,主上在无艳最绝望之时,救了无艳这条贱命,也记得,在那时,无艳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男子神情依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倒在地,赤身裸体的仇姥姥,并不言语。
仇姥姥又道:“当年,无艳高风堡受辱,差点命丧黄泉,是主上,路过救下无艳的,我还记得,当日,主上也是一袭白衣,面容冷冷,呵呵,我以为,主上是不会笑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主上不是不会笑,而是只会看见方雁卿,才会露出笑脸的。我以为,这样的笑容,终有一天,主上也会对着我流露,是我痴心了,主上救下无艳,同救下一条狗没有什么两样,方雁卿能得到的,我仇无艳,一辈子也不会得到!”
男子话中隐隐含怒,道:“你不配提她。”
“是!”仇姥姥突然笑了起来,“我是不配提她,仇无艳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不入主上的眼目,可我也不明白,方雁卿她还不是人尽可夫!主上难道不会在意自己的绿帽子带了整整十年么!她可是给人家连儿子都生了三个……啊……”
男子一下扼住仇姥姥的喉咙,提起她染血的身躯,往石壁上狠狠按住,“住嘴!”
“主,主上是在生气么?哈哈,莲,莲,她是这样叫你的,我多想也这样唤着你,可是……呃……”仇姥姥贴在墙上,喘息着,痛苦的挣扎着,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男子手紧紧勒这她的脖子,燃烧的怒火似乎要把她撕扯成碎片,“我说过了,住嘴!”
她似乎还嫌男子掐的不够重,又挑衅地看着他,“主上的心,此刻,是不是也和无艳的心一样,嵌满无数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