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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惟愿此心向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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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无尘又见冷墨轩一脸不耐地摇晃着回来了,有些诧异,冷墨轩自怨自艾,“唉——时不与我。我当真想离你远点的,可惜……”
一行大概十名女子跟着走进院子,面上都蒙着面纱,为首的一名是一身月白色长裙,目光冷傲,“船已经备好,你们明日便可离开。”冰冷的语调,有着明显的不屑或者厌恶。
冷墨轩一脸皮笑肉不笑,无尘笑了笑,抱拳还礼道,“多谢姑娘。”
“滚的越远越好。”那女子说完就越过无尘,要敲门。
无尘阻止道,“永月病了,琴姑娘正在诊治,请姑娘不要打扰。”
“公子病了?”那女子扭头,冷光直刺无尘,“又是你。”怒而拔剑。
冷墨轩以手中的斑竹骨扇子挡下了那剑,道,“你家主子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
“哼!”女子收剑,“滚开,别碍眼。你们俩明天就离开这儿。”说完女子忿忿不平地转身离去。一众侍女也跟着离去了。
冷墨轩手中的折扇扇骨上留下了剑痕,心疼得直跺脚,“我的宝贝扇子。宗主,你可得赔我。”
无尘淡笑道,“我赔你,十把都可以!但是现在……麻烦你先去找点酒,把你自己灌醉,睡一觉。”无尘的话半似朋友间的玩笑,却又半似阎罗宗主的庄严。
“你认真的?”
无尘道,“这一趟,我不去了。你明天一个人去琼花岛,我送你。”
“等等!”冷墨轩收起扇子,严肃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去?为了她?”冷墨轩瞥了眼屋子。
“不是!”无尘郑重地道,“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冷墨轩笑笑,等待解释。
“我心系于永月,此番留下只为我的心愿。”无尘淡然的语气显然,他很清醒,每句话都是认真思量过的,他心底已经有了决定,“是我的一厢情愿,与她无关?”
冷墨轩嘴角轻扬,“你为她留下,还和她无关?”
“留下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无尘回得淡然。
“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无妨。”
“你该知道,不会有结果。”
“是。”
“我以为这两年,阎罗都足够理智,不会被情感所左右。”
无尘笑出了声,一般只有无尘当真高兴坦荡才会笑出声,冷墨轩此刻也不知无尘的心思。
“永月有一儿一女,我知道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她当我是她极为珍重的人,可那人是谁我不知,却不是我。”
“不是你,你还留下做什么?于情于理,你们都不该也不可能。”冷墨轩语气冰冷,不似平日的玩笑,眼中也无以往的轻挑。
“可我如今真心与她,与她是谁,是什么来历,有怎样的背景都无关,与有无可能和姻缘也无关。我只知,若能为她做分毫,我甘愿。”无尘的了悟使得他自有一种淡然。
冷墨轩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你变化真的很大。但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我会通知两位师傅。”
“我不会阻止你。”无尘依旧坦然,“但我的决定没人能改变。”无尘拍了拍冷墨轩,“你准备明天出发吧,这件事我不会给你第二个选择。”
“你……”冷墨轩真没料到无尘这次真的说一不二了。
“你不是想喝酒吗?我们一起去吧。”无尘道,“我为你洗尘。”
“好!”冷墨轩暂时也不想那么多的样子,和无尘先离开了永月的屋子去厨房。
熬药的琴徵立刻吩咐侍女送酒给无尘和冷墨轩,另外也叫人准备酒菜。
酒过三巡,已经三更过后,冷墨轩这个酒鬼没醉,无尘这个这两年把酒当水的人也很清醒。
冷墨轩笑道,“你的酒量越来越好了。”
“我记得我的酒量一直很好。”
“哈哈……”冷墨轩转头望向月光下的竹林,夜深雾气重,霜风阵阵。“酒中乾坤醉明月,江湖情仇笑海潮。”
无尘但笑不语……放下了手中的酒坛。
“两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琴徵清脆的声音响起。
冷墨轩拍拍无尘,“我就不必了。”冷墨轩继续对月饮酒,当没看见琴徵。
无尘起身随琴徵进了永月的屋子,绕过屏风,掠过其余人,映入无尘眼中的是皎若明月的容颜。
“公子,你要找的无尘公子来了。”琴娘微笑着道,“我和琴徵、琴羽都先告退了。”
琴娘和琴徵离去,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蒙面女子冷哼了一声,有些忿忿地里去。
无尘走到床边,叫道,“师父——”
“如卿——你叫无尘?”
无尘微微愣住,不知如何应对。
“无——尘?好名字!”床上平躺的人睁开了眼,转过头面对着无尘,“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无尘靠近床边,“师父——”
“你叫什么不重要。”永月在床边摸索了一阵子,握住无尘的手,“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心认得你。你就是如卿。”
“师父——”无尘心底也是豁然开朗。
“如卿,带我出去。”永月双手攀住无尘的脖子。
无尘闻到一股药味混杂在冷淡的香味中,竟然没有丝毫不和谐,无尘抱着永月,“你想去哪儿?夜已经深了。”
“如卿你喝酒了?”
“是,师父。”
永月只是淡淡一笑,双手交接在无尘脑后,“今晚的月色可好?”
“千里如银。”
“好。”永月贴在了无尘胸口,“我们出去吧!”
无尘娶了一件披风裹住永月,才抱着永月到了院内,月光柔柔地洒下,夜霜寒气逼人,无尘道,“师父,冷吗?”
永月摇头,安然地闭着眼,靠在无尘胸口,“很暖和。”
冷墨轩瞥了眼就移开了眼睛,“这位就是主了?”
“如卿……是你的朋友吗?”永月问道。
“是,师父。”无尘回得淡然,“他叫冷墨轩。”
“冷墨轩?”永月似乎犹豫一阵,“我有位故人,我曾玩笑,说他会有个儿子,必须叫就叫轩,字冷,否则在劫难逃。他说一定。”
冷墨轩笑道,“你那位故人莫非也姓冷。”
“他姓墨。是玄武朱雀中的玄武。”永月说得很认真,“他本是个武夫,不通文史,却最喜欢画墨竹。”
冷墨轩嘲讽一笑,“那么他的儿子是叫这个名字吗?”
“……后来,我便不知了。”永月埋头进无尘怀中,“如卿,我累了。”
“是,师父。”无尘把永月抱回屋子,安置好,不一阵子,永月就似乎入睡了。
无尘离开了永月的屋子,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和冷墨轩离开了小院。
船已经要出发,冷墨轩对无尘道,“我想我现在该试试最后的挣扎。”冷墨轩说完勾唇一笑,数根金针出手。
无尘没料到冷墨轩有这手,虽然避过了连连的金针,却不知为何有点提不起功力的感觉,越来越吃力。
“你才几天,武功就退步到这个地步?”冷墨轩嘴上没轻饶,手中更是要把无尘往绝路逼,“就好像传说里,被女妖缠上的男人一般。”
无尘面具下的脸笑了笑,“永月是女妖或者女神都不重要,其实是我的心缠上了她。”
十招下来,天色大亮,朝阳洒下一片金辉,海潮涌来一重重的金色波光,闪烁不停。
两人还未分出伯仲,而船已经离开了港口两丈远,冷墨轩道,“只要能再拖住你一会儿,我就赢了。”
无尘道,“你的耐力比以往进步不少。”说完抽出玉箫,以内力震开了金针,玉箫竟然震鸣,“多谢提醒。”无尘反身飞往了岸上。
冷墨轩手中的金针没有留情,无尘落回岸边的时候,左腿插着一根金针,无尘回头望向船尾双手背于身后,望着自己的黑衣人,“早去早回。”
船上的人转身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大步进了船舱。
无尘抽下腿上的金针,苦笑,“这家伙,竟然下了毒。”无尘用手指按住腿部穴位,打算将腿上的毒血逼出来,突然听到几个过路的渔夫商议着什么。
“对,白毛妖怪。”
“你别吓唬人。这青天白日的……”
“就在路边,还打死了好几个小孩,已经报官了!现在恐怕还在那儿……一头白毛的瞎眼妖怪……”
无尘心头一紧,封了小腿附近的穴位,问道,“你们说的是在哪儿?”
“就在那边海崖下……”渔夫指了下方位。
无尘想想那山崖不是下山的路吗?这么一想,无尘没有迟疑,运轻功飞快地赶回去,一大推人围着,可能因为害怕还是什么,那些人离得有一丈远。
无尘不作多想,飞过人群,落在了前面被围住的地方,一个白色面团似的人缩在角落,无尘看见那一头不长的贴在头上的白发,头埋在手臂下。
“师父——”无尘不顾身后的人在说什么,走上前,“师父。”
“如卿……”那人抬起头,贝齿咬着上嘴唇,浑身都在发抖,眼眶通红,颤抖地出声“真的是如卿?”
“是如卿。师父,你怎么会出来的?”无尘心也跟着颤抖了。
“如卿……”湿漉漉的人转进无尘怀中哭了起来,“为什么不在了?是不是不要姐姐了?又想丢下姐姐。”
“如卿不会丢写师父——”无尘脱了自己的外衣包裹住颤抖的人,“师父,我们马上回去。”无尘抱起永月,心头生生地疼。
围观的人倒是没人敢吭声,无尘走一步,所有人就退后了三步不止。
“官爷来了。”
围堵的人随着这一生高叫让开了路。四个官差上前,一人问,“发生什么事?”
“那妖怪打死了一个小孩。”有人说了一句。
“小孩在哪儿?”官差问了一句。
“在这儿!”一个道。
官差上前,旁的人都离开了些,官差检查片刻后对其余人道,“只是晕了而已。”但官差叫了一阵,那孩子始终没醒。
“不能放过那个妖怪。如果不是她作怪,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晕倒?怎么会不能醒?”
官兵看向无尘,虽然戴着面具,像是怪人,但官差似乎觉得无尘是讲理的人,客气道,“这位公子,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无尘看了眼怀中的人,永月刚刚哭完,委屈得惹人怜惜,“如卿,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是妖怪!”
无尘柔声安慰道,“我相信你,你当然不是妖怪!那小孩不过晕了而已!别担心!”其实无尘觉得,如果永月要杀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而面对永月的白发,无尘只余下心疼和怜惜。
无尘抱着永月走到官差面前,淡淡地道,“我师父已经解释了,你们也说这孩子只是晕了而已!现在师父身上的衣服湿了,我必须让她先换衣服。”
“这位公子,恐怕你必须和这位……姑娘先到衙门走一趟。”官差道。
“如卿……”永月伸手抓住无尘的衣襟。
“放心,师父。”无尘柔声安慰道。瞥了眼官差,“我说过必须先让我师父换衣服,我怕她风寒。附近有没有店铺?”
“有。”
“那劳烦差大哥。”无尘始终是淡然,礼数有加。
到了缝衣铺,无尘挑了身白色的衣裙,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颜色能配她。无尘让人帮永月换上,店铺的老板娘上前来扶永月,永月尖叫道,“别碰我。”如避蛇蝎。
老板娘面露难色,本来就觉得戴面具的无尘不好招惹,现在又得罪了他的女人。
无尘柔声劝永月道,“换了衣服才不会冷。”
永月抱着无尘不放,“要换你帮我换就好。”
老板娘这时笑道,“看你们夫妻俩,新婚不久吧?!公子你就帮夫人换吧,没啥不好意思的。里面请!”
“如卿。”永月抓着无尘的手摇了摇。“我自己也可以。”
无尘犹豫了一下,道,“我帮你吧。”
老板娘没把无尘和永月带进了换衣服的隔间,而是后院的干净屋子。
无尘拿着新买的衣服背过身,永月自己脱了湿衣服,“如卿,好了。”无尘转过身,目光停留在永月的脸上,“先穿上这件。”无尘道,将衣服交给永月。
永月自己穿上中衣,系好后,道,“好了。”无尘这才才睁开眼,将外衣给永月披上,细细地帮她穿好,系上腰带。
“如卿,我突然觉得,如果永远看不见也好。”
“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无尘理着永月的衣襟,一丝不敢疏忽。天下间恐怕只有她能如此,让白色都不那么出尘,因为她才是最出尘的,这尘世间最纯净的那般。“你很快会好的。”无尘坚定地道。
“我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我的心能看见你,你便成了我的世界,我唯一的光。”永月望着无尘道,“黑暗为我挡去了一切繁杂,从此只留下了你。”
无尘心头明白永月说的这个人是她的如卿,不是无尘,但无尘还是取下面具,捧住永月的脸颊,落下一吻在永月额头,“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做你想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