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明（明穿）》安岑锦

25、二十五：求医遇恶霸

　　独自坐在外屋凳子上，晴玥歪着脑袋从门帘子缝儿往里瞅着，隐约能瞧见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阖眼而卧，干瘪的脸上透着青黄，倒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今早刚请来的大夫正在为老太太诊脉，二姨太太的兄弟冯仲也陪在里面。

　　看着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来若是早一些报到府里或还不至于如此。

　　晴玥又打量起这屋子，灰蒙蒙的墙壁狭小的窗户，几件破旧的家具。姨太太的娘家比倒是她想象中还要清贫，地处背街的小弄堂里，巴掌大的合院还是与别家分住的。

　　想来女儿嫁给了公侯，虽是为妾也应该能帮衬帮衬家里的日子。可怜二姨太太不得宠，多少年也没攒下几个体己钱，今儿一早是全数拨数拨包给晴玥带回了家。

　　晴玥来了要将银子悉数交到冯仲手里。冯仲却坚决不收，只说让晴玥拿着，付过诊金药费，剩余的还让都带回去。晴玥听罢也只是无奈，这冯仲确实是个老实人，心里也明白他姐姐的难处，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张口。

　　正想着，里屋的人撩开帘子就走了出来。晴玥见状立刻站起了身，笑着让那大夫坐。

　　“老太太，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拖到这个时候，恐怕已是不大好了……”

　　冯仲听罢脸色一沉，却没作声。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晴玥追问。

　　大夫听罢看了晴玥一眼，捻了捻胡子道：“法子倒是有，只是……”

　　“您不用担心银子，多少都能出得。”

　　“那就拿纸笔来吧！”那大夫听了此话，只将袖子一甩，“若使得起银子，或还有两分希望。”

　　晴玥见状立刻露出几分喜色，抬头喊着冯仲，“快去拿纸笔呀！”

　　冯仲先是愣住，被晴玥一叫才回过了神，立刻应道，“这就去借！这就去借！”

　　不一会，就见冯仲拿着笔砚纸张小跑着进了屋，那大夫接过是唰唰几笔就拟出了单子。晴玥拿起一瞧，却见两张药方子上居然只各写了一味药。

　　“这……？”晴玥不解的望向那大夫。

　　“两味药，两家铺子，上头都注明得清清楚楚。你若寻得来，我再开方子，若是寻不回来……”那大夫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

　　听了这话，晴玥倒觉得这半老头子有点意思。仔细打量两眼，见他是气定神闲，精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是炯炯有神，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

　　晴玥一笑，站起身来，“那就有劳您在此等候了，我一定将这两味药带回。”

　　“那可不行！干坐在此岂不是浪费了光阴。”

　　“那您的意思是？”晴玥眯起了眼。

　　“此处街坊四邻，需诊病求医者甚多。老朽只先到别家去，姑娘带回了这两味药，再叫冯仲去寻我吧！”那老头也不等晴玥应答，就拎着药箱大步走了出去。

　　“这！”晴玥见状正要追上去，却被冯仲拦了下来。

　　晴玥一时没了好气，“你上哪儿请的大夫？莫名其妙的只给了两味药，还指明了铺子。不会是要吃回扣的吧？”

　　“晴姑娘别误会！”冯仲慌忙解释道：“这位大夫是个赤脚郎中，最近大半个月才来应天府的。但是他医术高明，治好不少街坊四邻，并且常常免费施医赠药，附近的乡邻都受过他不少恩惠呢！。”

　　“是吗？”晴玥有点不肯相信的撇撇嘴。

　　“的确如此！难道冯仲会胡乱请个庸医为家母治病吗？”

　　“倒也是这个理……”晴玥想了想又道，“那就不耽误了，我这就去的！”

　　“冯仲陪晴姑娘一道去吧？”

　　“不必！”晴玥一摆手，“你只给我说清了路，老头那里还要你去盯着呢！可别让他溜了！”

　　冯仲听了是无奈一笑，却也是拿晴玥没办法。

　　…………

　　“茸参堂？”

　　晴玥仔细认了认招牌上的几个字，又对了对方子，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大学几年唱Ｋ的生涯，起码繁体字还是勉勉强强认得出的。不过买药不比看歌词，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抬脚进了门，晴玥就有点呆住了。刚才在外面看这家铺子的招牌，倒是朴实无华，进来才发现是别有洞天。店铺里面很是宽敞，两根粗大的漆柱直顶着二楼的房梁，长长的柜台后是一排排整齐的格柜，上十个衣冠不俗的伙计正在后面忙碌着。

　　晴玥瞧见一个老伙计跟前没人，便向他走了过去。

　　“掌柜的，您这儿有这味药吗？”晴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张方子搁到那人面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明朝买东西，不免有点紧张。

　　那老伙计瞅了方子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现在要吗？”

　　晴玥点点头。

　　又打量了晴玥两眼，那伙计才转过身在大格柜上取来一只枣红的锦盒，又熟练的打开，“十五年的，您瞧这纹须体色。”

　　低头一看，脑袋里嘣噔跳出两个字——人参？

　　晴玥干笑了两声，“我哪里会认识这个？”

　　老伙计一听倒是乐了，笑着道：“姑娘的方子上清楚写着字号、参种、年份，可知写方子的人也是个行家。我们参茸铺是百年老字，在下保证只要姑娘没拿错方子，那要的必然就是这个！”

　　晴玥听了直点头，便掏出了银子，沉甸甸的一包揣着倒是重，抿着嘴儿研究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算。于是只将一包银子都推倒那老伙计的面前，露出个明媚的微笑，“这些够吗？”

　　那伙计也并未察觉，只将荷包中的银子清点了一番，又拣出两小锭连着荷包一起推还给了晴玥，“用不了这么多。”

　　晴玥见了脑袋顿时就懵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不能便宜点吗？”

　　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这里讲价，那伙计倒先是一愣，但看在晴玥只是个小姑娘，仍好声好气的解释着，“我们茸参堂是实货实价，这十五年的还是最后一支了，姑娘拿回去用过就知道好了。”

　　晴玥正犹豫着，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

　　“小丫头，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买人参了！回家买萝卜吃吧！”

　　那人话音刚落，顿就激起一阵应和之声。晴玥厌恶的回过头去，就见身后站着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瞧他的衣着出手，就知道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公子哥。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丁，亦是些泼皮赖脸，俨然都是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那胖子见晴玥回过头，便歪着嘴儿哼唧了一声，指着那老伙计呵道：“你刚才说这是最后一支了？十五年的？”说着又拿扇子蹭了蹭脖子，“短了点！不过回去炖只鸡宵夜还是可以的！”说着是一阵猖狂的大笑，“给我包起来！！”

　　晴玥也不吭气，只转过身拿起人参和找银，对那老伙计说了一句“钱都在这了”就快步的出了门。

　　“站住！！”

　　随着呵斥，一只手臂就挡在了面前。

　　晴玥没想到，这种传说中无聊滋事的恶霸居然真的有，还让自己倒霉碰上。只是眼下是独自一人，又有要事在身，也不便与他们周旋。想着就转过身对那胖子道：“这位少爷，我知道您也瞧中了这支参，可我已经付过钱了。”

　　“付过钱了？”胖子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个令人作呕的笑容，“那又怎么样？”说着他手指头轻轻一抬，那群家丁就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晴玥见状心下一惊，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团团围住，她咬着牙护着手里的参盒高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劫！？”

　　“王法？！”那胖子一听大笑了起来，“哈哈！少爷我今儿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说着他脸上露出淫|色，搓着手道：“都让开点，今儿少爷我不仅要这支参，连这人都一起要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死胖子已扑将了上来，两只粗手死死勾住晴玥的腰，任她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晴玥一手仍护着参，另一只手使劲推着那死胖子满是油花的脸，看着那张肥肿的臭嘴越来越近，她拼命的呼救，可身边的人居然都无动于衷。

　　晴玥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撒开参盒，胡乱从怀里拔出匕首就猛的刺了出去。就在一瞬间，那胖子的动作居然停止了。晴玥喘着粗气，双眼潮红的只将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拼命忍住眼眶中的酸胀，晴玥却只觉腰间一松，那胖子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举着匕首恍惚的转过身去，就直直撞上一双冰冷决绝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窒息。忽就觉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晴玥只眨了眨眼，泪水就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丝惊异在那双眼睛中闪过，却又迅速的被更深的冷绝代替。

　　只见他眉头猛得一紧，那胖子就重重的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