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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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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树梢,但宫女却一直忙着进进出出于红杏阁。
阁内,佑帝坐在床榻边,黑沉着脸。而初兰正端着药往芊荨的口中送,无奈芊荨的双唇紧抿,药如何都送不进去。药汤一勺一勺的从嘴角溢出,初兰一边灌喂一边用丝帕擦拭。就这样,大半碗药都浸透了丝帕,但芊荨仍旧昏迷不醒。
初兰不知如何是好:“皇上……”
佑帝愠怒:“把药拿给我!”
初兰兢兢战战的将药碗端过去,佑帝一把接过药,往嘴里送了一大口,低头就往芊荨的唇上贴去,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嘴。无奈的是,汤药刚进了她的嘴里一点,又被吐了出来。
佑帝盛怒,对着芊荨愤愤吼道:“你若还想为亲人复仇,就别给我死了!只要你不求死,不离开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果然,佑帝此话一出,芊荨的眼珠便转了一下,等到再喂药的时候,芊荨的唇也没有方才闭得那般紧,剩下的半碗药,好歹都喂了下去。
佑帝站起身子,百感交集的看着芊荨,稍稍舒了一口气。
翌日天微亮,芊荨便辗转不安,终于睁开了眼。她在昏迷之中,一直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她,是那个人么?梦里,又再次出现那个凤凰浴火的画面,那火堆之外的白衣男子,到底是谁?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是这一次,芊荨似乎听到他的呼唤,他一声声的唤着一个名字——“小鸾”。为何她会重复做着那个梦,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她,腿如灌铅,如何都迈不开火焰,直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她几乎不愿再听到的声音严厉的响起。对,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就算死,也要为亲人复仇,为了这个信念,不知怎地,梦中的她,原本一步都不得动弹的她居然能够走出火堆,她刚想走进那名白衣男子看个究竟,就醒了过来。
“您总算醒过来了。奴婢担心死了。”说话是是初兰,自从上次被芊荨训过之后,她便一直对芊荨敬称“您”字。
“给我倒点水。”芊荨淡淡的吩咐,既然决定复仇,那么首先便是要让自己的身体赶紧恢复,“还有,我饿了。”
初兰闻言,惊喜不已,连连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上来热乎的清粥和小菜。她看着芊荨吃的正香,心情一个愉悦,忘记顾忌芊荨的感受,不由得道:“皇上说您醒来定会说饿,便让奴婢将这饭菜一直在炉上温着,昨夜幸好皇上亲自喂药,奴婢喂您喝药的时候,是如何都喂不下去。”
初兰说完,瞟了一眼芊荨,见她没有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多嘴,惹她生气了,刚要道歉,便听芊荨道:“这粥还不错,再盛一碗吧。”
初兰一听,果真是激动了:“奴婢这就去。”她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呢喃两句:“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会十分开心的。”
芊荨醒了,每日努力的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起来,佑帝自她醒来的那一日起,就没再出现在红杏阁。他知道她不想见到他,所以克制自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偶尔在她熟睡的时候,在她的窗前站一站,确定她是平安的。他也知道,再过几日,她会自己前来见他!
芊荨的身体渐渐转好,她在房里憋了太久,终于决定下床走一走,去外头看看,自己所住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她随意的披了件绵帛,便踏出门去。迎面而来的竟是一股好闻的香气,伴随着和煦的春风。双眸翕合之间,便看见了漫天飞舞的杏花。花瓣飘在回廊里,惹了一片的温柔。
平日里,因她身子太虚弱,不得吹风,是故阁内的门窗总是掩着,缭绕在房内的总是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芊荨这才知道她的房外居然是一大片红杏林。
初兰从回廊的尽头走来,看见她竟出了房门,疾步上前:“您怎么出来了?”
芊荨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满树的杏花怔怔出神,杏花喜温,是安郢城随处可见的花,但为何景阳宫里也会有这么大的杏花林?她眼里有什么东西欲夺眶而出,杏花林,那里曾经是她认为最美丽的地方,可如今她自能想到她的耻辱。这一切,都是那个人造成的。
芊荨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杏花林?”
“是皇上登基之后,命人将其移栽来此的。”初兰答话,并将其所知的一并说了出来,“皇上常常亲来此处悉心照料,并且将这做殿宇命名为了红杏阁。宫人们都在猜测,这座殿宇,将来会住进一位怎样的妃子,而当奴婢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您与这座殿宇实在相配呢。”
初兰终究少不更事,她不过小小宫女,从小在宫里长大,外面世界如何残酷,她全然不知,更不知道此刻芊荨脸上的怒意。
“去给我拿把斧头来!”
初兰凝眉,不知芊荨有何用意,站在那里迟疑不动。
“我让你拿把斧头来听见没有?”芊荨加大音量,斥对初兰。
“是,奴婢遵命。”初兰从未见过芊荨如此的生气,只得退下取来斧头。
芊荨接过斧头,三步并两步的朝杏树而去,奋力抬起斧头,重重的落在杏树枝干上。
初兰惊惶,欲上前阻止,却被芊荨的大吼声吓得退了几步,芊荨毕竟是主子,皇上对她的宠爱,初兰看的清清楚楚,她哪里敢再惹怒芊荨,没有办法,她只望赶快通知佑帝。
谁知,初兰刚欲走,芊荨便唤住她:“你也拿把斧头,将这园子里的杏树全都砍掉!”
“我……”
芊荨奋力的斩下一棵棵杏树,却因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方才又扯动了伤口,血透过衣服,晕染了开来。
“您又流血了……”初兰上前,想让芊荨回去休息。芊荨却甩开初兰的搀扶,往杏花林里跑去,初兰赶忙追了上去。
芊荨刚跑开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因为,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红色的曼陀罗花,亦如当年韶华宫外的那一片花丛。她望着花丛,红色而妖异,似是在笑话她一堂堂的公主,却沦落至此。芊荨无力的颓然倒地,就让她放纵的哭一次吧,哭过之后,她将不再懦弱。
而闻声赶来的佑帝,此时正隐在树林间,注视着她。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苦,龙袍下的双拳紧握,他要如何让她放下恨?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罢,毕竟,是他伤她在先。
佑帝对她的伤害,不是一座为她而建的殿宇,一片为她而植的杏花林便能抹去的。
芊荨哭过之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唤来初兰,她要见那个人。
“皇上吩咐,若是您想见他,请您前往乾坤殿。”
芊荨沉思了好一会,初兰原本以为她会就此作罢,才听见芊荨道:“带路罢。”
初兰允诺,帮芊荨梳妆打扮,引着她走出了红杏阁。
这是芊荨第一次离开红杏阁,上次被佑帝带来此处的时候,她还在深度昏迷之中。既然要复仇,那么对这座陌生的宫殿,她便要快些熟悉下来。
景阳宫,与韶华宫相比,要显得更加的富丽堂皇,金瓦红墙,顶梁的柱子全都是描金彩绘,浮华之景随处可见。
“徐公公,我家主子要见皇上,劳烦您通报一下。”初兰对着乾坤殿前的公公说。
“奴才给娘娘请安,皇上吩咐,若是娘娘来了,直接进去便可。”徐公公冲着芊荨作了个揖,将殿门推开。
芊荨淡扫了一眼徐公公,径直走了进去,将初兰留在了外头。
走进大殿,芊荨就看见那个人坐在上头,正埋首批改着奏折,他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句:“你先在边上等我,这里的书若是喜欢随意拿去看。”
芊荨顿了一下,没想到他对于自己的到来竟是这般淡然,心里有些不服,却又碍着他在忙,咬咬唇终究还是退在一边,走到书架前随意看看。
书架上的书倒是应有尽有,芊荨随意抽下一本,便能看见上头所做的批注,那字迹,芊荨都认得,再随手多拿出几本,本本书里都有他留下的痕迹。心中稍稍有些讶然,复又将书一一插了回去,坐在一边慢慢等候。她在想,他大概是故意磨她的耐心的,便也就安下心来,既然要复仇,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过了不知多久,徐公公送进来一杯热茶,也将佑帝的茶水换上新的。
但他始终没有再对她说上一句话,芊荨觉得无趣,便走回书架拿下一本书,翻阅起来,那是北祁国的历史。
亦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徐公公又进来换了几次茶,对北祁国的历史也了解了大概,芊荨才站起身子,走至窗前,发现已是三更天。还在犹豫,这才听到那人开口:“让你久等了。”
芊荨回过身子,没有任何表示。
“有话就说吧。”
“你说过,只要我不求死,便答应我的要求?”芊荨开门见山。
佑帝点点头。
“那好,我要学制毒,劳烦你帮我找位老师。”
“你要毒我?”
“怎么?堂堂的佑帝怕了?”芊荨呲鼻。
“怎么会?但你得答应我的要求。”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自称朕。
“什么?”
“先让你见一个人。”
芊荨静待,佑帝击掌,徐公公便带进来一名中年男子,芊荨见到来人,顿时激动万分。男子亦是激动得朝她跪下,唤一声:“公主!”
芊荨赶忙将男子扶起:“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芊荨唤作师父的男子便是曾经南邵国,芊荨父王身边的御医玉拂渊。玉拂渊是看着芊荨长大的,芊荨十分喜欢这位玉面的叔叔,还时常跟着他在后面在太医馆里帮忙。国破家亡,芊荨没有想到还能再相见。既然能再见,芊荨便知那人打算将他命为她的师父,内心甚为激动。
“我……”玉拂渊似有难言之隐。
佑帝缓缓开口:“玉卿家本就是我国人。原名祁拂渊。”
“什么?”芊荨难以置信,她从小相信的师父居然是北祁国国人,那么北祁国埋伏在南邵国里有多少暗线?实在太可怕了……第一次,芊荨对着这座上的人有了惧怕之情。
“公主!”玉拂渊下跪,芊荨是他看着长大的,岂能说是无情,但他终究是北祁国人,只能对不住芊荨公主。
“为什么?”芊荨痛苦的捂住胸口,为什么现实如此的残酷?
“你若是想要师父,便只有他。当然,你放心,相信祁卿家也会尽心尽力的教你,师父的人选,你别无选择。”佑帝的口气明白着就是挑衅。
芊荨极力平复自己的内心,反正从她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打算依靠别人的力量,那么,就算从小信任的师父也是敌国之人,那也不会对她的复仇之心有多大的影响。
“好!”芊荨直面佑帝,坚定的回答,“若是我赢了,你得保证,让我平安的离开景阳宫。”
“若你输了?”
“我不会输的!”芊荨扬起下颚,直视佑帝。
佑帝微微勾起薄唇:“很好,还有一个条件。”
“说。”
“在你赢我之前,你便是我的妃子,宸妃。而你的名字,不再是芊荨,而是祁以沫。祁佛渊的独女。”
芊荨与佑帝四目相对,丝毫不避闪,她想知道,对面的这个狡诈的男子此番举动又有何用意。只是,他的眼神太过深邃,芊荨一点都看不出别的意味。良久,她才开口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