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娑》落樱轻飏

12、第三章

　　那日之后，祁玄风接连几日都没有出现在络梦阁，以至于庄茗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都还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想着想着，她忽然自嘲的笑了，或许祁玄风不过只是一时的兴起，怎能是真的喜欢她呢？她记得，以前待她娘的那些男子中，多半也是这样的。

　　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罢了。

　　她笑自己太傻，还真以为祁玄风能爱她？如此想着，也不由得有些懊恼，懊恼于祁玄风打破了她本是平静的心。

　　等到祁玄风前去寻她的时候，庄茗选择了闭门不见。站在络梦阁前的祁玄风并不恼，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而后叫了绿荷前来传话：“绿荷，转告庄小姐，午时本王在前厅等她，她若不来，本王就不会走。”

　　说完，祁玄风便离开了络梦阁。颀长的背影映入站在阁楼上那名身着杏色衣裙女子的眼中，广袖下纤长的十指交织，不知该如何抉择。

　　午时过了一刻的时候，庄茗才姗姗来迟，或许是心里还有气，她的语气也多了一分疏离：“小王爷……”

　　祁玄风勾唇：“茗儿来了。”

　　他上前亲昵的拉起庄茗的手往外走去。庄茗迟疑，不知是该甩开祁玄风的手，还是任由他来着她往外走。

　　“茗儿，相信我。”祁玄风看出庄茗的顾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庄茗怔了怔，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才轻轻的点点头。

　　祁玄风轻扬一笑，宛如和煦的春风，庄茗的心一下子便放松了起来。

　　他说：“还好赶得急。”

　　还未等庄茗弄明白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她就已被祁玄风塞进了马车。合着哒哒的马蹄声，庄茗的内心也在忐忑不安，抬眸看了看祁玄风，却见他闭着双眼假寐，庄茗欲言又止。

　　马夫的勒马声方落，祁玄风便睁开铮亮的双眼，笑对庄茗：“我们到了。”

　　祁玄风率先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而后，他伸出手等着庄茗。

　　庄茗犹豫了片刻，这才将手交与祁玄风。祁玄风说：“前面的路马车过不去。”

　　庄茗点头表示明了。两人沿着小路一直走着，闻到一股腥咸的味道，湿湿的，黏黏的。路边的矮房是庄茗从未见过的，因为潮湿，房子的外墙上长满了青苔。待两人再走远一些，便听见吵杂声。

　　“小心点。”言语里满是关切。

　　虽庄茗来了邯阳城有一段时日，因住在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是以对高墙外生活的了解少之又少。她带着好奇的眼神望着祁玄风，希望他能给她答案。她心中疑虑太多，比如这是何地方，他们来这作何。

　　祁玄风并不回答，只是温柔的笑着，那眼神极为神秘，他似乎想给庄茗一个惊喜。

　　绕过曲折的石板小路，一股强劲的风刮得庄茗睁不开双眼，她奋力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大海，在最远处，与天际连在一起。堤岸上，人头攒动，适才的吵杂声原来竟是喧闹的人声。

　　祁玄风这才告诉庄茗，今日农历十八，是邯阳城一年一度的最佳观潮日。他带着庄茗走至堤坝上的一凉亭，那里是王公贵族的特设观潮之处。两人刚坐稳，正是未时时分。

　　祁玄风命人看了茶，吃了些瓜果，静静的听着海浪声。

　　忽潮声轰隆隆的传来，放眼望去，海面仍是风平浪静，响声愈来愈大，犹如白面战鼓齐声响起，震耳欲聋。紧接着，在海天一色的地方，隐约出现一条白线，白线迅速移来，遮挡着天色。再近一些，只见方才那条白线犹如突起的雄狮，越跑越高，更似万马奔腾，直冲云霄而去，势不可挡。

　　众人齐声欢呼，庄茗也被这气象宏伟之景所染，激动得站起身子，高声欢呼，声音湮没在潮水涌起的轰然之声中。她激动地拉起祁玄风的手，想要靠得潮涌更紧一些。

　　祁玄风并不阻止，反倒反手拉住庄茗的手，带着她挤入人潮之中。当潮水再次涌到岸边，激起千层浪的时候，他们与众人一齐欢呼。

　　潮水尚未退去，倏然从人群里跃出几个蒙面人，他们直朝着祁玄风和庄茗而去。

　　观潮的人们被这意外横祸吓得仓皇失措，争先恐后的想要离开，却因观潮的人太多，动弹不得。兴奋的喝彩声瞬间变为了惊叫声，哭啼声……不知谁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在地，紧接着，便一个又一个人的压于其上，很快，原本兴奋的场面却变成了众人的一场噩梦。有被压在地上的，被挤下河堤的，被潮水卷走的，也有被蒙面人误杀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之色，除了，祁玄风！

　　由于蒙面人的攻击，适才围在他们二人身边的人群早已跑开，来不及躲开的，已经躺在了脚下……蒙面人见到如此惨状也丝毫不改变主意，只是从四面八方射来暗器。

　　祁玄风“唰”的一声甩开折扇，挡住朝他们飞来的暗器。蒙面人见未得手，纷纷从腰间抽出软剑，软剑仿佛毒蛇般的朝他们二人吐着红信。

　　祁玄风一手将庄茗护在身后，一手用折扇挡住软剑，剑尖穿过纸扇，夹在其中，祁玄风手腕猛的一转，将蒙面人手中的软剑甩向空中。动作快得让人应接不暇，那名蒙面人已然中了祁玄风一拳，吃痛的躺倒在地。另一名蒙面人发现同伴倒下，赶忙冲上前来支援，其身手绝对要比先前倒下的那名快准狠许多，并且更加心狠手辣，他的对象不是祁玄风，而是他身后杏色罗裙的女子。

　　祁玄风面露焦急神色，赶忙将自己挡在庄茗前面，但却苦于未带兵器于身上，“撕拉”，那是绵帛撕裂的声音，庄茗惊恐的看见祁玄风衣袖开口处下的肌肤，心中甚为担忧。

　　祁玄风倒是不以为意，和蒙面人正面对上。可他毕竟手无寸铁，加之另一名蒙面人从背面夹击，祁玄风不幸的在左肩上中了一剑，剑是淬过毒的，裂开的伤口迅速变成紫色，庄茗惊慌失色，从侧面抱住祁玄风：“小王爷……”

　　蒙面人奸笑着开了口：“哼，看来王爷不过如此，为了区区一名女子……”

　　说着，那蒙面人嚣张的挥剑而来，祁玄风不顾左手的伤口，将庄茗顺势一带，护在身后，躲开一击。庄茗的心都压到了嗓子眼，她没有想到，祁玄风竟会为了保护她而受困于此。若不是她，以祁玄风的身手，早都能逃离此处，也无需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挡下方才那一剑。一切的不愉快与不自信，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有的，只是后悔、内疚，还有那不敢表达的深深爱意。

　　蒙面人更是狂妄了：“怎么？小王爷只会躲么？哈哈！”

　　祁玄风倒是面不改色，环顾四周，思量着如何脱身，由于方才的人群踩踏，他们二人所在之处，根本就没有可以跑开的道路，全是死口。

　　就在祁玄风已无处可躲闪的时候，从人群里又跃出一人，那是文博。庄茗原本以为的书童，竟是名高手。他今日的打扮与在王府中的打扮般若两人，唯一相同的，便是他眼中对祁玄风的衷心。

　　只见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挡住蒙面人的软剑，动作干净利落，在剑刺穿蒙面人咽喉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拔剑而出，剑法快得连血都不曾带出。庄茗却是有些怕了，才目睹过一片人倒在她眼前的骇人场面，如今又看到如此血腥场面，让她一名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了？

　　她的眼神被惊吓得只剩下的空洞，本能的看向祁玄风，他的眼底依旧波澜不惊，淡然的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他左肩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渐变成紫黑色，染满了整件白色的衣袍。耳边只有潮水再次袭来的轰隆隆之声，凛风模糊了庄茗的视线，她强支撑着自己快要倒下的身子，然后她的眸子里出现放大的温润面庞：“茗儿，你没事吧。”

　　庄茗愣愣的，由着祁玄风见她抱在怀中。

　　“你没事，真……”忽，庄茗感到身上一重，险些倒地，还好文博冲上前来，扶住他们二人，庄茗这才缓过神，大喊：“玄风，你怎么了？”

　　“庄小姐，王爷中毒太深，恐怕……”

　　“什么？”庄茗大呼，“那该怎么办？”

　　潮声太大，庄茗几乎用尽她所剩下的全部精力呼喊出来：“快救救他！”

　　文博没有迟疑，背起祁玄风，便朝马车跑去……他生怕马夫行车不稳，还亲自驾车护卫。进了王府，立刻便有侍从上前安顿祁玄风，并且早有宫中的御医在房内等候。

　　这是怎样的一个速度，庄茗看得有些傻眼。几人合力将祁玄风抬进房内，庄茗刚想跟进去，门便被拴上，她只得在门外焦急的等待。思绪仍无法平静，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受到蒙面人的刺杀，祁玄风会身中剧毒，如若不是她拖累……祁玄风是为了保护她才……

　　宫中亦派来了御医，庄茗听说是宫中的医术最最高明的御医。房从里面被打开，庄茗还来不及从门缝里头看个究竟，门又被重重的关上。她能做的，只是站在门外，站在风口里，对着上天祈祷。

　　庄茗这才知道祁玄风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她所认为的，可以放得下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种在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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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等了多久，房门才再次被打开，庄茗一把冲上前去，拉住御医焦急的问：“大夫，他怎样了？”

　　御医摇了摇头：“老夫尽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庄茗怔然的站在那里，望着御医：“不会的！”

　　御医将手按在庄茗的手上轻拍几下，叹了口气，提着药箱沉重的走出了院子。

　　夏日里的凉风灌进庄茗的衣裳里，她恍然回过意识抢着冲进屋内，只见祁玄风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虽说比方才的黑紫要好些许，却令人丝毫放心不下。

　　那蒙面人究竟下的是何毒？居然如此狠心！怪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这里祈祷祁玄风能早些醒来。

　　庄茗的这一天本就在担心受怕中度过，长到这般年纪，她何曾遇到如此惊险的场面？守在床头，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也就昏睡了过去。

　　夜里，房门嘎吱一声响，将她惊醒。

　　“你们是？”庄茗睁开眼，见到一名身着玄衣的青年男子，男子的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她紧张的伸手挡在祁玄风面前，心里明明害怕得紧了，嘴上却严厉的质问：“深更半夜，你们这是作甚？”

　　玄衣男子看着庄茗，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恢复如常。只一眼，庄茗就觉得会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都泄了气。

　　双方僵持，中年男子看了看他们二人，正打算说些什么，便见文博飞身进屋，对着玄衣男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却并不解释给庄茗来者何人。

　　庄茗也是明白人，见文博这样，便只这两人定是什么重要的人，连忙为适才自己的冒犯道歉。

　　玄衣男子倒并未为难庄茗，只是走上前看了看祁玄风，问文博道：“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博将他所知道一五一十的告知玄衣男子，庄茗颔首退立于一旁不便开口，想先行退下却又犹豫。好在玄衣男子在房里也没待多久，便转身离去。

　　他方踏出房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走到庄茗面前问：“你可是庄相的次女？”

　　她的身份居然还有人知道！庄茗蓦然抬头恰好遇上玄衣男子的目光，顿时觉得难以面对的低下头，低声答：“是。”

　　玄衣男子点点头，稍微打量了下庄茗，缓缓道：“很好。”

　　庄茗只觉得好生奇怪，却又不好开口，还在犹豫之间，玄衣男子和中年男子就已消失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