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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无须 ...

  •   “为了广大学生体质着想,以后每天大课间全校跑步八百米!”
      “校外摊贩上的东西都不干净,以后不准外带早点进学校,要没吃饭就去学校食堂吃!”
      “从这周星期五开始,每堂课安排老师不定期查堂,被抓大上课不认真的学生将在公告栏通报批评。”
      “请同学们爱惜自己的校服,不要在校服上涂涂画画。即日起,但凡校服上有图案文字的同学每天放学后留校打扫学校大操场,违者按校规处罚!”
      “戴首饰的同学被发现一个扣班级考核分两分,计入年度‘优秀班集体’的评选。”
      ……
      一条条校规如溅入滚油中的一滴滴水滴,一遍又一遍地在整个学校里掀起一阵阵超常的沸腾。
      新教导主任一直在被骂。从长相、身高、发型、衣着、思想一直骂到人品,甚至还连累了其无辜的女性亲属及作古多年的祖宗十八代。
      但据说该教导主任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曾公开在某个班级的课堂上说过——骂他的人越多他越开心,因为骂他的人有多多,就说明他这个教导主任当的有多称职。
      “啊啊啊!他就是个纯粹的超级受虐狂!”不少人如此感慨着。而有些栽在教导主任手里的人在知道这几近无耻的言论之后甚至因愤怒而折断了手中也许质量并不是十分合格的铅笔。
      这其中自然也有袁园。
      “你说那个老秃驴为什么总想抓着我们整呢?他心理变态吗?”
      “……”
      “他这么找我们麻烦是有奖金还是有个什么指标——他抓了多少个违纪学生就可以升职?”
      “……”
      “他这么一个迂腐的老头居然是教外语的?!哇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哎!被他教的学生真可怜,都被耽误了……”
      “……”
      ……
      少了巧舌如簧插科打诨的高子川,我和袁园就像两个不合槽的齿轮,我们都不想一个人呆着,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她喜欢找我说话,不论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她总喜欢找我,把这些事统统告诉我。
      新教导主任又对她戴耳环有意见了。班主任不让她请晚自习的假去青少年宫学街舞。她生物测验终于及格了一次了。她家楼上的男生每天在家练习篮球,直到半夜一点多才停歇。去学校小卖部买饮料中了“再来壹瓶”……
      她很兴奋地说,滔滔不绝。虽然很少回话但每次她说的时候我还是会放下手头上做的事情听她讲,以示尊重。
      我越是如此,她越发话多,她越是话多,我越发尊重。……
      到最后,我们之间几乎完全没有了私自的空间。我们一直在“交流”,我们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我们如影随形,我们被新班级的同学封为“模范好朋友”。因为班上的同学一提到谁和谁玩得最好时,永远只会有一个答案。“袁园和何言呗!”
      别人偶尔会问为什么。
      他们回答,“她们俩自分班以来几乎……啊不……是从来就没分开过!”
      “她们俩好得几乎就成一个人了。”
      “要不知道何言的男朋友是沈曜,我还以为她俩是拉拉呢!”
      ……
      可事实呢?是事实我们之间越是“交流”,我越觉得彼此在远离。那些“交流”确实很丰实,填满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空白,但蔓延的空虚感却随着这丰实而愈渐丰盈。
      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若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近,那么心就必然会疏离。
      元旦快到了。学生会发布通知说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审核通过之后将在元旦时表演。
      我们班的节目就是时下很流行的街舞。这负责人自然是曾与四中斗舞女王彭荷露斗舞中一战成名的袁园。
      袁园挑了几个有些舞蹈功底的男生女生。于课间、体育课、自习课、放学后一个小时内以及后半节晚自习排练起来。
      她原本是要把我也给算进去的,但终于还是放弃了。因为班主任承诺,若我们班的节目拿了一等奖就请全班去市中心最著名的音乐酒吧BF疯狂一下。这和全班利益挂了钩的节目自然不能任由袁园来安排。参加节目的人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而我既无舞蹈功底也没有这个兴趣,自然是被排除在外。袁园也不好再勉强什么。
      但袁园喜欢晚自习时把我拖去舞蹈教室看他们排练。
      已经是冬天了。舞蹈教室又大又冷还不让开空调。为了身体能灵活动作,那些被家里宠着,含着怕化,捧着怕摔的孩子,脱下保暖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自备的单薄衬衣和冷硬的牛仔裤在骤然躁动的音乐中扭动着年轻充满爆发力的躯体。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抱着暖手器。
      有时写写上半节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有时会预习些第二天的课程,有时会和沈曜发信息聊天。
      从舞蹈教室的窗户往外是操场。入夜之后的操场寂静无比,已然不复白日的喧嚣。这明与暗、闹与静一对比下来,呈现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令人心醉。
      操场再外就是围墙,围墙再外就是居民小区。从方形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不同颜色的灯光,偶尔有人影在窗口一晃而过,间或有小孩子哭闹着叫“妈妈”的声音竟盖过了舞蹈室里躁动的音乐,但很快又会平息下来。
      “再来,再来!小郭你甩手的动作再用力一点……都说了几遍了,张新你扭胯的幅度再大一点啦!哎呀!我头疼了!你们啊……”
      “小园,休息啦!我们老年人比不得你精力充沛的!”
      “哟!给我倚老卖老起来了?!好!全部休息,戴炼你给我继续跳,不把你这把老骨头整散了我就不叫袁园!”
      “不要啊!”
      “嘻嘻……”
      “哈哈……”
      物果然是要以类聚的。此刻袁园似乎是迷失许久的大雁终于找到了组织一般变得夺目无比。那调侃、那娇憨的笑容和清脆到刺耳的笑声在管道音乐之后密闭空旷的舞蹈教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着,交织成冬夜里最欢愉的天籁。于我听来,却带着分道扬镳的决绝。
      “啪啪!”袁园拍了拍手,“再来再来!最后一遍了啊!这一遍要没人出错就散啦!”
      “收到!”
      瘫软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随音乐开始了动作。
      我第一次认真地从头到尾看完了他们的排练,并且开了手机的摄像模式。动作整齐,舞姿劲爆不失柔和,尤其是袁园与戴炼两人配合跳的那一段更是堪称完美。
      音乐结束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晶莹的汗水从发梢滴下,滴在衬衣上就晕开一大片,滴在地上就溅起一朵水花。
      疲惫的舞者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而青春的汗水却谱写着欢快的乐章。
      笑容多美,笑声多甜。不适合忧伤的脸就不应颦首,不应该哭泣的人就无须落泪。本应如此吧!
      在他们疲惫的身影中,我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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