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花信布衣

4、第 4 章

　　一夜好眠，良生伸着懒腰，走出客房，唐善水已经起来了，现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小餐桌上摆着一些粥和点心。
　　一直都没有一个好的生活规律，看到唐善水用心地准备着一切，良生心里有些不安，不过还好，唐善水越是对她客气，她越觉得没什么，既然自己算是一个客人的身份，那也只好矫情到底了。
　　吃完早餐，唐善水带着良生到他的工作室，“上善若水”。
　　工作室不算很大，不过也有十几个人，大家的穿着不是很正式的白领服装，但是却都是名贵不菲的。虽然不穿名牌衣服，良生也还是认识的。耳熟能详的品牌挂在她们的身上也少不了一些难得的气质。
　　唐善水说，这里是每两到三个人一个组合，去外面发觉一些美的东西，然后记录，拍照，和采访一些人的观点或意见，再整理成一篇文章，大多数人都不在工作室的。他还有一些国外的朋友有空也会写一些东西给他，所以书的内容才得以包罗万象，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围绕着“美”。
　　美的定义有很多种，从基本形态来分有艺术美和现实美。其中现实美包括：自然美、社会美、教育美 。总归一切好的东西让人产生愉悦感都是美的。
　　穿过整个办公室，对自己投来惊讶的眼光报以一个微笑，然后跟着唐善水的后面。
　　走进一个房间，唐善水开口：“这是我的办公室，你可以随意，不必拘谨。”
　　杜良生仔细地瞧瞧，这个办公室还挺大的，装潢比较古典。瞧见桌面上一本书，是《恋爱兵法》，良生记得这书是拍过偶像剧来的，扬扬书问：“你也看这种书？”
　　“什么？”唐善水走近一看，拍拍自己的额头说：“你说这个啊，是我朋友的书，放我这里忘了拿走的。”
　　“真的？”良生表示怀疑。
　　“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啊？”唐善水答非所问。
　　良生想想：“我想要邂逅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一见钟情，再见定情，最后白头到老，与子偕老。”
　　唐善水啧啧称赞：“你这个梦也太简单了，怎么就没有南瓜车、玻璃鞋和舞会呢？”
　　良生对此话嗤之以鼻：“我没想过要做灰姑娘，我要做杜良生。”
　　“嗯，说得挺好的！”唐善水竖起大拇指，“不过，有幻想也是好的，精神激励！”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你像一个老人家啊？”
　　“我本来就老啊！唉——”唐善水唉了一个长叹。
　　话音刚落，一个窈窕身影摇曳生姿走进唐善水的办公室。
　　“你终于认为你老了？”声音欲娇似滴。
　　良生对眼前这个摇曳生姿给予一个友善的微笑，再看看唐善水，脸色微恙，似乎被人家抓到把柄一样。
　　同样，那个摇曳生姿也报以善意的微笑说：“你就是老人家捡来的那个女——生？”
　　良生一怔：“捡来的女生？”
　　摇曳生姿指了指唐善水说：“昨晚他说他在飞机上捡了个女生回来，我还以为是小婴孩，没想到是个大姑娘。”
　　良生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还好他说我是捡来，要是说我是偷来的抢来的就不像话了。”
　　摇曳生姿也跟着抿嘴一笑：“你好，我叫言情，言情小说的那个言情。”
　　“姓杜名良生。”唐善水抢着说话，以表示两人当他不存在的抗议。
　　“哦。”摇曳生姿点点头。
　　唐善水又说：“言情，你去拿笔钱过来给良生吧。”
　　“好的，我现在去。”说完，言情对良生笑笑就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了。
　　良生不解：“什么钱？”
　　“你不是准备和我去北川么？没有钱怎么去啊？”
　　“可是你不是和我一起去吗？为什么还要给我钱啊？”
　　唐善水说：“出了门什么地方都要用钱，放些钱在身上还是好的。这几天在武汉这里，你也可以出去逛逛看看，有哪些东西要买的就提前准备一下，在我这里工作都是先给钱再做事的，外面的人也是一样，我不想他们因为没钱就影响了做事的效率和质量，我也是为我的杂志着想。”
　　“言情是这里的会计兼管理，大小事都是她负责的，你要是哪里需要用钱的话可以跟她说。”唐善水补充道。
　　良生不懂，也不甚谅解：“唐先生，相对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你怎么这么放心给我钱啊？不怕我携款潜逃啊？”
　　唐善水慵懒地坐在他的摇椅上呵呵地笑：“我当是收买你，这样你就会全心全意为我做事啊！”
　　“我可不容易收买哦!”良生一边调侃一边在唐善水的办公室摸来摸去,研究他的窗帘和桌子，却意外发现他的座椅边有个吉他盒，“咦，这里有个吉他？”
　　唐善水远远地瞄了一眼说：“嗯，读书的时候会弹下，现在都没碰过了。”
　　“你还会弹吉他？”良生持怀疑态度，他的形象比较符合书呆子。
　　“你不相信？”
　　“有点，怎么看都不像，该不会是弹吉他来骗女生的吧？”
　　唐善水撇撇嘴：“我还需要骗吗？”
　　“骗财骗色嘛！”
　　“是啊，我常常被人骗财骗色，你都不知道那时我有多惨！”唐善水做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也算是开了杜良生的眼界，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相貌堂堂的唐善水也有这样的一面啊，杜良生忍着笑，差点得了内伤。
　　“不用忍着，想笑就笑。”唐善水一眼就看出杜良生的心思。
　　此话一出，杜良生捂着肚子哈哈地笑个不停。
　　唐善水拿起吉他，随意地拨了几下，说：“我很久没弹吉他了，吉他是大学的时候买的，出国读书的时候，它是我唯一的家当。”
　　“中国就挺好的，怎么就出国了呢？”良生问，出国风在一直都盛行，但是对良生一点也不感冒。
　　“其实我会出国，也是因为喜欢自由。毕业工作这种一板一眼的生活方式不太适合我，还有一种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爱情。”
　　“爱情？”
　　“那时因为喜欢一个女生才想要和她一起出国的，只是到了最后我出国了，她却没有。”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到了美国之后，我才知道她结婚了。”
　　“结婚？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只是我喜欢她而已，出国也是我一厢情愿地和她一起去，她只是想要有个伴，在异国他乡有个认识的人会比较好。”
　　良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唐善水，只是因为喜欢一个女生就可以为了陪她出国念书？
　　唐善水自嘲：“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就答应了，现在想想，年少时真傻。”
　　唐善水的话就像是扔进湖面的石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用着自己都几乎听不进的声音说：“是啊，年少时真傻！”
　　“没去美国之前，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很写意，四季分明、大片的森林、宽敞的街道。其实这些都很清楚地摆在我的眼前，但是到了那里却没有心思去一样样感受。
　　中国人和西方人的生活不一样，我们讲究心苦后甜，他们比较活在当下。我曾经也试着努力说服自己，也要那样潇洒地生活，可是我做不到。在美国读书，生活节奏很快，上课、工作、应酬，自己永远不知道几点下班，几点吃饭，也不知道几点睡觉。
　　但是我却很开心，也很有成就感。平时我和我同学去接一些活来做，第一年的暑假，我没回国，我和同学接了一个工程来做，赚的钱就用来注册了一家公司。
　　也许是年轻，很容易厌倦，我觉得我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要去旅行，我想要每天睡觉睡到中午12点，我想要到美食街上，然后一家一家地吃过去，我也想要买一座房子带着一个庭院，然后种很多我喜欢的花。
　　我赚了很多的钱，也买了房子车子，可是没有时间。时间就像一个恶魔一样，一点点地吞噬我的快乐，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一个成功者，可是我却越来越没有成就感。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没有再继续读下去，很多人都说我疯了，我把我所有的公司股份转给我同学，我同学也说我疯了，他是我最懂我的一个人，我们大学在一起疯了四年的好兄弟，在最艰苦的时候，我们两人也试过买一包泡面两人吃。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用在我们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没要，他说，股份给我留着，什么时候我想回来就回来。说真的，那一刻我就不想走了，但是过了那一刻，我想要逃离这种生活的念想又十分的强烈。
　　我去了英国，一个教授帮我做了推荐，我才得以去那读书。
　　我的读书生活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时代，没有很多的钱，没有了兄弟的陪伴，一个人在异国。
　　我什么工作都没做，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我曾经傻傻地给自己打赌，如果我读书期间能把图书馆的书看完，我就给自己一个奖励去环游世界。环游世界是我的梦想，我本来规划是在我退休之后实行的。
　　偶尔写点东西寄去杂志社赚点稿费，或者是做义工。生活过得很清贫，但是却很实在。我从来都没觉得这么自在快乐过。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每天都读一点《佛经》，在英国，我又买了《圣经》放在床头，睡觉前总是要读一小段。
　　我不知道佛祖和耶稣对我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是我却读着读着也就成了习惯。
　　我没有宗教信仰，认识我的人都说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很可怕，仿佛是活在第三个世界一样。我恰好就是这样的人，自由驰骋，没有束缚。
　　博士毕业之后，我突然很想去自己做红酒，我去了法国的红酒之乡波尔多。到了法国才发觉大学自学的法语都忘得差不多了，然后自己去玩了两个星期，通过和别人交谈一点一点记起法语。后来我去酒庄当了工人。
　　学习会让人觉得很充实，我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我从搬运工人到制作红酒，然后再做管理者，用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我尝遍了所有的红酒。
　　我不知道是我努力得来的还是我幸运，又过了半年，我才发现我竟然三十而立了。而真正属于我一辈子的事业还没开始。
　　于是我开始思考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选择了回国。
　　言情是我表姐，一直以来，我们都有联系，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我们是感情最好的，也是最尊重彼此的两人。她在武汉，我也理所当然地来到了武汉。
　　刚到武汉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然后有一天看杂志，关于北川的故事，当时我就想到我要做什么了。”
　　天空之城的吉他版在唐善水的办公室动情地演绎着，良生身临其境，弦弦扣动心底，恍惚间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个长得连上帝都羡慕的王子在她生日那天包下整个电影院就是放着那部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天空之城》。
　　优美的旋律，浪漫天真的剧情，让她无比的感动，也是那一刻，他们决定一辈子在一起。
　　他说这辈子我除了你谁也不娶。她幸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