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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烟姿入远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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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与舒无戏遇袭时,方应看正倚着栏赏月,到底是否是无情做的他最清楚。当然,此时的方应看还没有血河神枪的名头,勃勃野心也才刚开头,无情也尚未崭露头角,所以两人自然是不相识的。
四周杀气骤显之时他便察觉到了,所有杀气皆指向慢慢悠悠行来的一辆马车上。
这种江湖斗殴原本司空见惯,方应看不会理会也不打算插手。只是那马车里的人倒是让他十分好奇,这样一辆车小甜水巷里一天来来往往的不下一百辆,偏偏这一辆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风乍起,四面楚歌。当第一支箭破空袭向那马车时,四方传来微微的声响,方应看知道那是拉紧弓弦的声音。车里的男人一声叫骂便有往前冲的架势。找死,此时往外冲无异于自寻死路,方应看冷静的想。
下一瞬间,几百只箭成骤雨之势将马车整个掀开,一个大汉借着第一波后的空隙攻了出来。
看来又是一场厮杀,方应看将酒杯举到唇边,无所谓的想。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他的眼睛,让他忘却了喝盏中的酒。
谁见幽人独住来,飘渺孤鸿影。
天很暗,染上酒色脂粉气的灯火浑浊得照不清世路,可偏偏这一抹影子遗世独立,清冷凌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靡靡的醉意。
他是谁?
周围弓弦声又起,而那人察觉到车底的炸药,扬鞭疾驰,全然不顾自己已然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中。方应看心中一慌,手里的酒杯急射出去将箭矢打偏,那身影驾着马车已经窜出去十几丈开外了。
见着马车向汴河奔去,方应看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未近身便听见那几个差役对他言语无理。再近些,又发现他不但身形单薄羸弱,双腿无力的瘫软着,竟然是不良于行!方应看回想起那轻功身法,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么单薄的身躯是如何练就这样精妙的身手。
而那人端坐在不堪言语中,只是冷冷回视,手中一握银芒蓄势待发。
方应看眉头皱起,这些官差明显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才能来得如此迅速,此刻若他亲手伤了人恐怕更难逃干系。心头一急,箭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他欲出手的暗器遮住。
握在手中才发现,这支手竟然如此之小,看似柔若无骨实则强劲有力。指腹上那些茧带来微微的粗糙感又让他心中一荡。多少红粉娇娃玉体横陈,他自岿然不动,谁想今日只是一支手,便让他方寸大乱。
“你到底要握多久?”
“什么?”
“手”
被如此一说方应看才回过神来。他神通侯方应看何时有过这样子冲动的时候?帮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解围,还抓着别人的手不放,想到这里不禁更加尴尬起来。
无情确信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却又始终想不起在何时何地遇见过他,原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此刻也不会主动搭理身前的人。
倒是方应看看着清清冷冷的侧脸有些心绪不宁,表面上还是一派从容优雅的翩翩贵公子风范。“在下方应看,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在下平头布衣,方小侯爷又何必问?”无情答得很客气,语气上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成分,一张霜寒雪清的脸映着汴河粼粼的波光又是一番精致动人。
这动的恐怕也不是人,而是方应看的心。“若是本侯执意要知道呢?”
见他要走,方应看一手便扯住他的袖子,普通的衣料贱上了水珠,微微偏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
“放手!”
“名字?”
眼前这位是新封的侯爷,无缘无故无情不会随意出手,现在又不敢用力扯,要是把衣衫扯破了,到让人看了笑话。先是被一群败类言语戏弄,现在又被个贵胄公子抓着不放,今日真是出行不宜。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一个不肯说,一个不肯放。
“余儿。”
方应看一愣,走过来的人刚过不惑之年,发鬓已然苍白,依然这般踌躇满志神采飞扬,走在这市井巷陌与走在金銮殿上并无二至。
“诸葛神侯。”方应看浅笑着双手交叠,躬身一揖竟是执的师长礼。
“方小侯爷”诸葛小花也还礼,只是双手幅度自鼻尖到胸前从容不迫张弛有度,还的是个半礼。“小侯爷何故如此客气?”
“诸葛神侯乃国之栋梁,本朝栋梁,维护法规,除暴安民,乃我等后生之典范。应看此番只会嫌礼数不够周全,怎会嫌礼数过了?”说罢,灿然一笑,似一个腼腆青涩的少年遇到了偶像腮边浮起了红霞。
“小侯爷年少有为,也是青年人的典范。”诸葛笑道,俨然也是一副尊长的架势。
“典范不敢当。应看初入朝堂,哪及得上铁手铁捕头。”又看向无情,似是疑惑的问“不知这位是……”
“无情。”不等诸葛小花介绍,无情冷冷答道。
原来他就是无情么?方应看眼前一亮,久闻诸葛小花几个徒弟皆非凡人,其中这位以智谋和暗器为人称道的大徒弟更在两年前击败了三鞭道人。如此看来,传言确实不虚。
诸葛小花见他不言“如此,我师徒二人便告辞了。”
“是应看孟浪了,二位自然有要事要忙,请。”方应看依然躬身长揖执师长礼,余光胶着在那一抹白色背影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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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儿可知此人是谁?”
“神通侯方应看。”无情答得利落,随即有困惑起来,世叔从无故发问,莫非这神通侯有什么名堂不成?
“方应看年前承袭其义父方巨侠之爵位,与老夫算来当是故交之子。因其年少,本空有爵位未曾入士,近日却频频面圣,圣宠尤沃。”诸葛小花又将方应看的身世娓娓道来。“余儿如何看待?”
“官家拉拢江湖人保一己之安危也不是新鲜事了”即是年少又只是义子,能顺利承袭爵位外间助力定然非同凡响。在陛下面前有这样的影响力,无外乎两个人……思及此处,无情冷笑道“蔡汴当真使的好手段……”
无情既然已经明白个中蹊跷,诸葛小花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方应看此人,余儿如何看?”
“年少有志,人中龙凤,假以时日不可小觑。”
诸葛小花捻须一笑,无情评的精短,但切中要点。随即又叹息,不免遗憾“是要‘假以时日’……”
方巨侠原本白道首脑,云隐多年盛名不衰,如今其子若站出来振臂一呼,武林中响应的不在少数。蔡京利用方应看年少根基不稳,大加扶植,其心可诛。若他真为蔡京所用,不免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忽然想到那人笑若春花,看似彬彬有礼,实则任意妄为,又想到他抓着自己袖子不放,不免有些愤愤。“世叔不必担心,此人虽年少,却不是池中之物,蔡汴与他是谁控制谁,倒真不好说。”
“我担心的恰恰是这个”诸葛小花摇头。“若是蔡汴能制得住他也罢,不过多一个霍乱朝纲的奸佞小人。若是制不住,就是天下苍生的祸患。”
蔡京无论如何狼子野心,都需依附于皇帝,说到底皇帝倒了,这一干奸臣祸及最深,所以他们反而是最愿意维护皇帝的人。而方应看不会在此之列
无情觉得世叔言过其实,未免杞人忧天,便不再言语。尚且不知,今日诸葛先生洞若观火,一语成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