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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张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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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风吹不动,千古镇常安。
半边面具的男子站在高石阶之下,手里握着薄薄的信封。
看得出他的武功虽未见得绝世,但其功底之沉实稳健,下盘之有力扎实,亦绝非一般花拳绣腿之辈堪与之相匹。
此刻他就站在台阶下面,未被面具遮蔽的一半面孔,坚毅冷酷。
石阶尽头,朱红大门闭锁。冷清得有点寂寞。
忽然,红门开,从楼中走出三名男子。
居中年纪略长的汉子身材颀长,相貌堂堂,沉静中却自有一番人中龙凤的气势。
在他右手边正是船火儿张横,脾气火爆快言快语,出言如竹筒倒豆噼里啪啦电光石火,连唇上胡髭都带了几分嚣张之感。
最左边则是那长得与张横有几分相似的白净少年,此刻正不言不语地对牢张横微笑。
张横见那戴面具的汉子站在下头,高声叫道:“鬼脸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被称作“鬼脸儿”的男子只是兀自站着,动也不动,亦不应声。
张横撇撇嘴,对旁边的男子道:“这厮果然还是这副德性,除了朱贵,没人能叫他开口。”
那男子向张横摆摆手,走下台阶道:“杜兴兄弟,有事要见阁主?怎不进去讲话?”
“鬼脸儿”仍是一言不发,唇线绷得笔直。
张横火起,冲上去欲教训他:“你这家伙!我哥哥同你讲话,做什么不搭腔?‘鬼脸儿’?老子今天就打掉你这张假面具!——”
“哥哥且慢!”
张横被那声音喝止,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白皙少年神色凝重地从他旁边走过去,到杜兴的面前,一只手掌往杜兴的肩膀上一放,那杜兴竟整个人直挺挺地向他倒过来!
张横与那年长的男子见状大吃一惊,疾步跟上来。
此时那少年已轻轻将杜兴身体放平。他用手指撩开“鬼脸儿”后颈的头发,只见肩颈处的皮肤深嵌三颗星的暗器,当中一枚准准打入颈侧“缺盆”大穴,留下黄豆大深可见骨的血洞!
“好惊人的指力!这般的手法,别说是在江州,纵是放眼当今整个武林,也未见得能有一二人能够使出!”白净少年眉关紧锁道。
张横握紧双拳:“竟敢在我不动阁眼皮底下杀害我们楼子的兄弟,并且一击得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那年长男子端详着暗器留下的暗红的血洞,对白净少年说道:“张顺,暗器你是行家,你可认得这种暗器是什么来路?”
张顺摇一摇头,眼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可怖的创口上:“不清楚,不曾见过。中原武林一向视暗器为下三滥的手段,非到万不得已,名门正派的人士都是不肯出这般毒辣招式取人性命。我想这三颗星的暗器必不是出自中原。而外门杀手锏数量繁多深不可测,有名有姓的便不下三百余种,我只能说,用这暗器的人,明明武功高深莫测,单凭拳脚想必已可得手,他却用了这般阴毒的手法,实在是可怕的人。”
张横双眼流火:“大风堂!是大风堂的人!”
年长的男子按一按他的肩头:“不可武断。你二人速与我将此事报予阁主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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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在杜兴的尸身旁走了一圈,蹲下来仔细端详。
张顺道:“尚有余温,当是我与哥哥们出门之前盏茶工夫遇害。”
花荣点点头,从杜兴的手里拿出那信封——杜兴捏得很紧,加之死后僵硬,花荣颇费了些工夫才能在力保不将之断指的情形下取出信封。
“你三人可曾看过这信中内容?”
“不曾看过。”
花荣甫一打开封皮,一张薄薄的信纸便跌宕出来,飘落在地。
张横拾起信纸交到花荣手中。
花荣展开信纸,读毕抬头对那三人道:“朱掌柜信中说近来江州混进了许多形迹可疑的异乡人,他怀疑是大风堂派来的探子,叫大家小心应付。”
“就只有这样?”张横讶然,“他不是前日刚来过?若是这般芝麻大小的事,为何派亲信单独跑一趟?杜兴兄弟死得岂非太不值得?”
花荣将信交到那沉默寡言的男子手里:“水主,你觉得呢?”
被称作“水主”的男子接过信来仔细端详:“此事有蹊跷。字迹并无不妥,当是朱掌柜亲书,只是这无足轻重的内容……”
花荣道:“那凶手在我不动阁门口杀人,想来是为这封信而来,得手却不取走信,是为何故?”
“也许是我三人出声吓退了他?”
“阁主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花荣应允,“水主”将信递给张顺,张顺却摇头道,“不,我是要那个信封。”
从花荣手里接过信封,口朝下轻轻一弹,抖落两片纸屑。
他又道:“信纸可有残损?”
张横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对着光看个通透:“奇怪,不曾撕破,何来纸屑?”
张顺道:“依我看,那凶手当是有备而来。他知道朱掌柜命杜兴兄弟来向阁主报信,便想横加拦阻。他本可以直接连封皮一道取走这封信,却一早想到如果杜兴兄弟空手而来,花阁主必会要朱掌柜亲自来一趟。他不想阁主这么快就从朱掌柜口里得知某件事的真相,故早早预备了另一封模仿朱掌柜字迹的假信。”
张横不解:“假信里如何会有纸屑?”
张顺道:“信是假的,信封却是真的。想来当是杜兴兄弟死后亦牢牢捏住封皮不肯放手,凶手无奈之下唯有保留封皮,将信纸调换。但在扯出的过程中,不小心扯碎了原本那一封信,才留下纸屑在这里。”
花荣道:“适才我打开封皮,这信瓤也确实掉得容易了些。”
张顺道:“那是因为杜兴兄弟仍死死捏着信封下半部分不放,故此无法将信纸塞得深入。”
花荣长叹一声:“杜兴兄弟虽一直不曾正式入我不动阁,对朱掌柜却是忠心无两。传下去,命人厚葬‘鬼脸儿’杜兴。”
尸身被抬起的时候,那半边金属面具忽然松脱跌落。
面具之下原来是一张皮肤卷皱、疤痕满布的残面。
而在那面具下唯一完好的一小块眼角处的皮肤上,赫然纹着一个小小的朱红色的“朱”字。
花荣见状,感喟道:“我听说昔日杜兴曾遇恶人放火烧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幸得朱贵一力相救,又命人教他习武,又打造这面具赠他敝面。从那时候起,除了朱贵,杜兴不与任何人讲话,不听命于任何人。即使历次朱贵命他来向我报信,他也只是将书信交到我手上便走,一个字也不说。”
张横附合一声叹息,张顺与那“水主”也俱是满面惋惜之色。
“他对朱掌柜的心意,想必已尽数传达。”
杜兴的事简单交代完毕,花荣道:“朱贵到底发现了什么事,眼下还是不得而知。张横,烦你走一趟,接朱贵兄弟过来见我一面。”
“是!”
张横当即离开不动阁。
张顺这才将那一直捏在手里的纸屑递给花荣:“阁主且看。”
只见那其中的一片纸屑上,刚好露出一个“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