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晟世》许爱生

1、订婚

　　阮向薇走在香花大道上，正值九月，路两旁的香花槐开出娇艳的粉紫色花朵，媚态丛生，花香浓郁。
　　据说香花大道得名于李清照的“风住尘香花已尽”。政府为了配合城市宣传种上了一树树的香花。
　　向薇无暇观望，埋头快步赶路，推门走进路边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店。
　　她抬眼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齐尔凡。
　　他马上觉察到，转过头来，用一种一贯的温柔眼光注视着一步步走近他的向薇，仿佛庄严神圣的仪式，而她是沐浴午后阳光的女神。
　　“我迟到了，等久了吧。”
　　“没有，我也才刚到。”尔凡回过神来，轻轻执起刚落座女子的手，对着她细瞧。
　　一束简单高挑的马尾露出她光洁的额头，精致的银发饰增添了一丝优雅的灵气，清秀的五官因细腻如蜜蜡的皮肤变得更加婉转动人。今天她穿一身灰白色套装，袖口领口处有考究的浅色边暗纹，端庄而不失妩媚。
　　“还没看腻吗？”
　　“不，一世也嫌少。”尔齐口吻认真，“向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在图书馆的阅览室，你坐在我对面，因手机没电了向我借电话。”向薇记忆犹新。
　　“不，我们曾一起上过几节国际商务谈判课，一起选修过中国旅游文化，一起参加过青协护童队的活动，也一起在校园十佳歌手比赛的海选中被淘汰……我们也曾无数次地在走道里擦肩而过，在饭堂邻桌而坐……”
　　“不过这些都发生你认识我之前。”
　　尔齐如数家珍，向薇目瞪口呆。
　　原来他早就开始注意她，她还傻傻地以为图书馆的“相遇”是偶然。
　　“向薇，在你知道我的存在前我已喜欢你许久。那日我去你教室旁听，你坐我斜前方，我就被你吸引，我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你视线周围，你知道的……我也不差……原本以为你会注意我……”尔齐轻咳一声掩盖尴尬。
　　向薇觉得他“坦白从宽”的样子无比可爱。
　　“你的目光竟然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过，着实打击了我的骄傲……贸然与你搭讪你定会反感……我从未如此用心地对待过女孩……”
　　尔齐在絮絮叨叨。
　　向薇却陷入另一种思绪中。
　　那时的她深陷于无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幸好，尔齐的及时出现，重新为她半死的□□赋予了鲜活的灵魂。
　　是他挽救了她的后半生。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借用你的电话打给朋友是为了得到你的号码，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感谢为由约你出来了……”
　　齐尔凡一脸的沾沾自喜。
　　忽而又严肃地说：“向薇，我保证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的耍心机，欺骗你，你可千万别生气！”
　　该请求原谅的应该是她，阮向薇心想。
　　她觉得对他更加愧疚：“怎么会，我只感激上苍把你送来我身边。”
　　他疼惜地在她手背印上一个吻。
　　“算算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别笑我痴傻，与你相处的时间越久，我越是无法放开你……向薇……”
　　“嗯。”
　　“我们……订婚好吗？”
　　向薇挂在嘴角的微笑只一瞬间转了弧度又恢复如常。
　　但尔凡还是觉察了。
　　“我不想要给你负担，决定权在你，如果你觉得太急我们……”
　　“不，太不公平了！世界上哪有这么不浪漫的求婚？戒指呢？”向薇一副嗔怪的表情。
　　尔凡一愣，脸上瞬间放出光芒来：“我以为……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挑戒指挑礼服，还要订酒席，不，应该先通知爸妈，他们一定很开心，把伯母也接来，还有你的朋友们……”
　　向薇好笑地打断高兴地语无伦次的尔凡，“别急，慢慢准备得好。”
　　“对对，慢慢来，不过也不能太慢……你知道我在梦中演练过多少遍这场景了吗？”尔凡紧紧盯着向薇的双眼，“但哪一种都不如现在来得美好。”
　　向薇眼眶有些湿润，回握他的双手。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馆，不远处正是个街心公园。
　　九月的天气有种说不出的舒爽，闭眼，吸气，浓浓的花香仿佛恋人呢喃的絮语。
　　向薇有片刻沉醉。
　　尔凡只牵着她的手，侧头凝视像孩子般贪恋香味的她。
　　路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衣着考究高大挺拔的尔凡，露出棱角鲜明的侧脸。
　　他眼里好似盛了一片最深的海域，满满深情，却只容纳得下他身边女子的身影。
　　两人不说话，只信步于美景，享受悠闲。
　　夕阳西下，尔凡开车送向薇回家后匆匆赶赴与客户的晚餐约会。

　　向薇打开了电子密码锁防盗门，屋内一片漆黑。
　　环顾四周，这是一套小户型公寓，装修风格简单现代，家具只稀疏几样，显得空旷寂寥，少了些人气。
　　尔凡来得并不频繁，两人待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只做饭阅读看碟聊天，平实温馨，仅此而已。
　　尔凡全家都是基督徒，他有虔诚笃定的信仰，把婚姻与□□结合看得神圣不已，如若破戒，即是犯罪。
　　向薇得知后一刹那有阵说不清的轻松。
　　受他的影响也开始看起了《圣经》，甚至还和尔凡全家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参加祷告聚会。
　　她试着向主倾诉，祈求主的宽恕与庇佑。
　　心境竟比往前平和了许多。
　　尔凡全家上下很快接纳了向薇，她恬淡无争的性格特别招长辈喜欢。
　　惹得尔凡时时佯装抱怨家庭地位受到威胁，心里却感激向薇的体贴与周到。
　　这样平凡而温馨的生活是向薇一直以来渴望的。尔凡全家给她如家人般的温暖照顾，滋润了她枯涸已久的心。
　　即使不是恋人，她对尔凡也是满怀感恩的。
　　甚至有时候连她都分不清这种感恩是不是替代了爱情。
　　向薇马上逼自己终止了这种可怕的念头。
　　更衣走进浴室。
　　这世上能真正拥有爱情的人有多少？
　　凡尘里的芸芸众生为着生计整日奔波劳顿，与他们谈虚无缥缈的爱情不觉得可笑而残忍？
　　更何况她这中了爱情蛊毒的人！
　　如果人分三六九等来转世，她下辈子一定会入畜生道。
　　她已经因爱死了一次。
　　现在她只想好好活着，用余生偿还罪孽。
　　因此常常告诫自己四字真理：知足常乐。
　　沐浴完毕，斟了一杯红葡萄酒，向薇靠在沙发床上。
　　目光停留在镜框里她与尔凡的合照上。
　　那时她大一，他大三，一同参加学校旅协组织去云南罗平县的旅行。
　　两人站在金鸡山旁的“观景台”上，远处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梯田，满目耀眼的金色，仿佛置身太阳的光芒里。
　　尔凡扶着向薇的肩，稚嫩青涩的两张脸孔，眉眼里笑意盈盈。
　　是尔凡重新把她变成了照片里那个青春洋溢、天真烂漫的阮向薇。
　　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那样的笑。
　　就好像从未在魔鬼的世界里游荡过一样！
　　三天两夜的旅行，尔凡无微不至地照顾左右。
　　最后一日在金鸡山顶迷蒙的晨雾霞光中，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她。仿佛她是一枚稀世珍宝。
　　尔凡会是一名好丈夫、好父亲。
　　这点她深信不疑。
　　放下空酒杯，阮向薇的一颗心也随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