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交易（已改） ...
-
我听见裙摆细细的摩擦声，抬头，是面无表情的母亲，她看着我，又好象在看别人，她怔忡了好一会儿，终于对上了我的目光，勉强的一笑：“幻生，李妈妈叫你。”然后，她顾自走开了，她似乎陷入了别的事情，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我理理衣摆，轻轻扣了扣门，“进来。”老鸨迅速的回话吓了我一跳，推门进去，老鸨远远地招我过去，她握了我的手，上下打量，僵硬地笑笑，问我：“幻生有多大了？”
我仔细想了想，答道，“十三了。”
“哦，在我这里有近七年了……”说完，她的眼神涣散开去，像在回忆，“你刚随你母亲来的时候，才多大啊……妈妈我自认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靠着姑娘们吃饭。可凭心而论，妈妈还是顶疼你的，你小时侯，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说着说着，老鸨的眼里泛了些红，“当初，你母亲……也是我带大的……我亲自送她出阁，想她总算有了个象样的归宿……你母亲不是个一般的人，若不是……她的境遇也不会那么惨，她在我这里藏了十年，我以为别人应该已经忘了那事了，才迟迟为她找了个归宿。谁知道……想是我害了他们啊……”老鸨哽咽了一阵，拿帕子抚抚胸口，叹道，“她定是恨着我的……我收你们进来，本来还想着补偿，谁知道现在竟还要靠你们……幻生，你娘像你那么大，就已经独当一面了。至于她的亲人，早在她来我这儿前就全去了。你好好想想，去吧。”
我想着她的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房，母亲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风景，我走到一边去喝茶，她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幻生，你来。”搁下茶碗，我走过去，顺着母亲的视线，我又看到了那艘大画舫，涟慕站在船顶上，幽幽地唱着，“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他翻转的兰花指，含情的眉眼，吸引着所以人的视线。
母亲就望着他，对我说：“我以为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早失了希望，随波逐流地想耗尽我这一生。是你父亲给了我心，让我爱他，他对我好，真的很好，可是……我没有珍惜，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上第二个这样的人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她回过头，满脸的泪花了她的妆，母亲从不哭的，这些年来都不曾见她哭过了，我一下子慌了神，伸手去擦她的泪。她抓过我的手握住，眼神发着狠意，“我既然又回到了这里，就不再想着出去，我全当过去是一场梦！……”她忽然又笑起来，满是柔情,她应是又想起了父亲。“光靠这一场梦，我就能捱一辈子……可是，现在我发现一切还太早了，我现在有新的打算……”她朗然笑了起来，摸着我的脸，低声说：“她们都说你笨，可娘知道不是，你一点也不笨，当初为了留下你，我铤而走险，让他们打伤了你，你应该明白娘的苦心，对不对？”
我的脑子里忽然又出现了那群人，他们围上来，犹豫着举起了棍子，身后，是母亲冰凌般的声音：“打呀，你们还在干什么！”……我往后退，母亲拉住了我，“幻生，你其实很聪明。所以娘要你笨，可是现在，娘要的就是你的聪明，娘现在不需要你笨了，你明白吗？”我下意识点头，又摇头。猛地挣开她的手，退向房间角落。
母亲站起身，施施然朝我走来，她的眼神那样陌生，仿佛凌驾于千万人之上，她无声的脚步，只带起裙摆的微澜，
我又在做梦吗，又在做梦吗？不是的。我蜷缩起来大叫：“不要！不要打我！”
许久，没了动静，我似乎不可抑制地又产生了幻觉，天又开始下雪，粘腻的血糊住了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快要死了吧……好冷啊……头好痛……真的好痛……他们为什么打我……
娘，你为什么让他们打我？你讨厌我了吗？……
娘，我的头好痛……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幻生，你若是太聪明，活不长久……”
嘴唇冻得麻木了，一嘴的腥味：“那……我就是个傻子……娘……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我的头顶，迷朦中看到母亲的脸，不是梦。
“记住，娘叫永平……但那是娘过去的名字，现在叫雎燕……你爹叫韩惜，韩家上下五十四口人被朝廷害了，罪名是……勾结前朝余孽。我是余孽，你……是我的孽种……你可以替娘做点事吗？幻生……你长大了……”
我点头。母亲又如往常一般笑了，“乖孩子。”
这一夜，我随着一队掌灯的人上了那艘画舫。回头看，娘就站在我身后的一群人里，冲我淡淡地笑，我看见，老鸨哭得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交易（已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