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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一章(补完) ...

  •   他在镜中观察她,她也看他。
      默默的铜镜里,暮色渐渐合进房间,他身上隐隐地返出金织银线黯淡的光,随着缓慢的呼吸微有起伏。
      粉很干,透出泛青色的珠白光芒,一层一层涂抹在脸上,脖子是赤裸的,显得整个脸庞就像戴着一付面具。他退开一步,捧起她的脸来看看,拾起一支细笔,饱蘸了金沙般的颜料浓浓画在她额头上,转开身向那个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的人道:“林先生,看如何?”
      那个人缓缓走过来,接过笔,微微俯身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窗外的微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她也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个非常好看的青年男人,很整洁,但是很锐利,尽管姿态也好神情也好,都是静谧的,还是藏不住那种尖锐的目光——连她也能感觉出,他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然而她并不关心这人是谁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只要静静忍受这种对待物品般审视的过程就行,能忍受就行……
      “殿下不想去赴宴么?”他给她画了倒挂眉。
      慧王笑道:“有你在,去也无妨。”
      林先生道:“承蒙错爱。”接着用桃红色绘她的眼睑,脸颊是木金色的,中间红红的一点唇。——简直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头发用槐香油一遍遍浸过,黑得像盲一样,重重垂在脸颊两侧。
      林先生道:“我听说裕王也来了。”
      慧王只是一笑。
      林先生道:“殿下知道?”
      慧王道:“他办事情,一向喜欢亲历亲为。”
      “傅镜影应承裕王——但是绝不会真下手。”一听见这个名字,她心里还是一紧。
      慧王道:“愿闻高见。”
      林先生道:“你们失和才是傅尚庆最想要的,谁更强对他都没有好处,你们打内战……也就顾不得我们打内战了。”说着两人都微有笑意。
      很奇怪,或许他们说的的确都是攸关生死,国仇家恨的秘闻,却毫不避讳她也在场,又或者的确只把她当作一件摆设。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称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像层层掩盖下的珠宝,是她的秘密。

      硕大的白灯笼一只一只把漫山遍野般沿湖依势蜿蜒的长廊照得雪亮,灯笼下一只一只都是这样的脸,垄在漆黑长发里,同时无处不散发出陈腐的油气——所有女婢都化了同样的死妆,穿同样白底宝蓝宽回文镶边绸衣。远处的天空的底部,有一点残霞没有退尽,像沉在眼底的血丝,山后面就此也像瞪着两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看他们。
      慧王把他的夜宴整个变成了古墓殉葬。
      她的头饰太重,双手扶着一支宫灯,走在他身侧,他身后是戴了面目的卫华和那个“林先生”。边关萧萧的风仿佛都吹进这庭院来了,尽管夹道全是人,一个个却都只是影子。对,她差点忘了,这里本来就是冷宫,郭家本来就是被贬离京城来到这个荒原——失意的人全来这里了,失意的人全困在这里了。
      灯笼的大顶光把每个人都造就成高鼻深目孤立而戏剧性的角色。然而对她来说,一切只是一场单向孤独的重逢。到头来竟然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傅镜影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没有强烈的爱意恨意——这里毕竟不是傅镜影的鸿门宴——是慧王的——她向慧王看了一眼,出乎意料,他也正看向她。
      慧王回头示意,卫华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宫灯,低声教导她伸出左手——这是一个象征性的“扶”的动作,他当然不需要她“扶”,只是表示他给她的特权,这样近于“恩宠”的暗示,在她心里也只是一晃而过,傅镜影没有注意到她,他自然不会特别注意眉目难辨的宠姬,可是他连“林先生”也没注意到,她恨不得冲过去对他说“那个人说你不会动手,慧王已经知道了!他们要算计你!傅镜影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内堂的主色是蓝色和金色——慧王毕竟没有黑色幽默到把这里也布置成灵堂,木梁上垂下质地很厚的湛蓝色帷幕般的装饰,金色繁复的兰花纹样映得满室生辉,在一支支十二头落地烛台架、面具女侍和重重帷帐间不免令人怀疑藏了无数刺客……是傅镜影的人还是慧王的人。她一这样想就忍不住要去看他——傅镜影正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中间搭起的莲花台中央那个正在旋转的少女,像高丽人——当然这里不晓得有没有高丽这一说——长辫子随着旋转成为了一个近乎静止的螺旋,非常漂亮,少女的身体是天生的舞蹈者的身体,匀称结实,柔软而有韧性,可以拗成任意的难以想象的形态,但是却都很美。
      她微有叹息,慧王俯身笑问:“不好看么?”
      元元立即低声道:“好看。”她的视线还是非常谨慎地停留在傅镜影身上,他已经移开了他的目光,喝酒,转过头和身后的武官说话。他们身上总是佩剑,今天应该不会带进来,但是她看见他腰间的短匕首,更像装饰,镶满宝石,非常耀眼,所以很显眼,并不是她熟悉的东西——她熟悉他的佩剑,她根本举不动它,无法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还有他身上的伤疤,他左边的锁骨曾经被劈断过,腰背上中过箭,前臂上、腿上有从马上摔下留下的疤痕……
      一曲舞毕,少女们散去之前可以到看中她们的将官那里领赏,慧王向卫华示意,卫华走到台中央把那个领舞的少女领了上来。她始终低着头,可是姿态上一点也不怕生,把长辫子甩到身后,深深伏地请福,是标准的越支礼。慧王并未叫这少女起身,只是让元元另斟一杯。
      她奉起酒杯,隔着桌子无法递给那个少女,踌躇了一下,起身绕过慧王,走下台阶之前,林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身侧,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
      ——他是刺客。
      元元蓦地回头去看慧王,手中的银杯应声落地,酒洒了一地——他应该听到了,他应该也听到了。然而只是卫华冲过来责备“怎么啦,怎么啦!”她再回头林先生已经回到稍远的地方,好像他从来就没靠近过一般,仰着面无表情的脸。她立即跪地,向慧王道:“殿下恕罪。”
      慧王道:“起来吧。”
      就是抬头站起的一霎那,她看清了同时抬起头的那个领舞少女的脸,怎么可能——流云!
      流云!
      他是傅镜影的刺客!
      她伸出双手向流云推去,几乎是脱口而出:“快走!”
      然而流云藏在袖中的短剑已经越过她掷了出去,顺势也将她推倒在地。
      慧王躲过了那一剑,庭内震声遍是“刺客!抓刺客!”的呼喊。流云踏上宴桌从右踝又抽出一把短匕首——那是那天她也看见的他父亲的遗物——卫华正向帷幕后奔去,林先生仍在他的原地站着,而佩剑的武官都在傅镜影左右,并没有人迅速上来阻拦,虽然喊杀声一片,慧王却是孤立的。流云的动作快而狠——如果只是要演暗杀的戏,显然过了,慧王似乎也意识到这点,然而暂时只能一味躲闪,一点没有机会去拾地上丢下的短剑。
      慧王突然把剑踢到她的身侧,在她捡起剑之前——流云已经刺了过来……

      “元元!”
      她应声惊讶地看向慧王——慧王也看她。他们现在,就好像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倒在沙地上,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只不过……只不过他的表情——有种她非常陌生的东西……
      “元元……”是他在叫她,刚才也是他在叫她……为什么要叫她,一点也不,她一点也不、从来未有喜欢过他啊,为什么要叫她……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叫她,为什么要这样焦急痛苦……这样看着她,她害怕他的样子,害怕他那样痛地弯起了身体……
      ……像是有人忽然唱起歌来,没有伴奏,一个人先唱起来,黑漆漆的庙堂里汇聚的其他人一个跟着一个先是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渐渐顺畅地复合起来……此起彼伏的大合唱……完全听不清歌词,那歌曲盘旋着盘旋着……在她心中……哪里传来不确定的歌声……她的头饰散到地上,头发散开纷纷落在肩头。
      流云从她右肩下拔出匕首,劈向冲来的慧王,第一刀砍在他本能阻挡的右臂上,第二刀刺入右背,第三刀被挡,力道远胜于防备,匕首从手中滑脱,流云抬头惊异地看向出手的傅镜影——他握着未出鞘的短匕首,攥得很紧,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地几乎痛哭的慧王——慧王的右半背部血液已经把外服浸透成两片圆形的黑色,可是他只是忙着用力地去压那个倒地的女婢的右侧胸部,那里被捅穿的地方随着刀子拔出,止不住地涌出血液,血液从慧王的掌下指尖片刻不停地涌出,他越加紧紧按住,俯首对着她轻声喊“元元……元元……”,而她显然并不会回应了,他还在那里叫她“元元!元元!元元!”一声比一声焦急,一声比一声大声,到后来几乎吼起来……
      傅镜影看着他们,那个女孩,她那张像其他女婢一样涂得煞白的脸衬在散乱的黑发中央,血液沾在她唇边,像个画上去的笑脸,他看不出来她是谁,他根本看不出来她是谁——转开了目光,傅镜影看了流云一眼,道:“带下去。”流云推搡着,眼中露出无法掩饰的厌恶和仇恨,冲他喊:“傅镜影!你不得好死!傅尚庆这个奸贼不得好死!我流云不报父仇誓不罢休——傅镜影你别让我活着——不然你一定后悔——你不得好死!”
      “救她……”慧王突然伸手拉住他,“傅镜影,帮我救她……帮我救她……”他的声音呜咽起来,已经哑了,“救救她……”
      傅镜影俯下身,轻轻去拭她脸上的血痕,她的脸是冷的,向后仰着,显出一种厌倦而病态的美,她那么轻,好像血液全部流出了身体,他去推开慧王,想从他手中把她抱走,而慧王只是望着她,重复着“救她,救她,救她……”
      “我不会让她死的。”傅镜影最后说。

      蜡烛只剩最后一点,婢女上前更换,慧王刚好瞥见,突然将手中的一碗茶掷得粉碎,吓得那小女孩连跪地都不记得了,傅镜影刚跨进门,便回避了一步,那边卫华已经小步跑去烛台前吹熄了刚燃起来的那支白蜡烛,向身边的婢女道:“还不快去换支红的。”
      外间的天已经渐渐泛白,慧王不睡,其余人也一并不敢休息,此时都被这一声震一震。
      慧王已经看到了傅镜影,向他道:“傅将军。”
      傅镜影上前拜道:“殿下。”稍作停顿便道:“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进京。”
      慧王不作声,转过身去。
      ——她脸上的妆已经擦净,紧闭着双眼,汗湿的头发卷曲着贴在额头上,慧王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拨开她颈间的头发,静静道:“……她不能走。”
      傅镜影亦走上前,站在慧王身侧,低头看着她。
      忽然,她的眼角落下一行泪,慧王十分触动,握着她的手喊她:“元元……元元!”恨不得立即去摇醒她。
      “殿下……”傅镜影顾左右而言他,“沿途驿站都已准备好,最快七天就可以到上京……”他没说完,慧王已回头道:“你说过她不会死。”
      傅镜影道:“爱莫能助。”
      她突然咳起来,呼吸急促,脸上通红,慧王马上抱起她,轻轻揉她的背脊,还要小心不碰到她右边的伤口——她把鲜血和血块都咳在他身上,他去扳她口中剩余的血,要她全都吐出来。
      傅镜影冷冷道:“等她死了再上路就来不及了。”
      慧王怒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傅镜影道:“殿下可以先上路,这里,一旦等她可以走了,立即派人送到殿下身边……”
      元元还是剧烈地咳嗽,手指紧紧扣着慧王握着她的手,慧王抱着她轻轻在她耳边说:“我不走,我不走……不离开你……”

      天已经完全亮了,他疲倦地看到张启达已经在院中,见他来了,上前抱拳道:“将军。”
      他挥挥手道:“进去再说。”
      一进门张启达便问:“慧王怎么说?”
      “他不走。”
      张启达怔了怔,傅镜影知道他是问慧王是否追问刺客的身份,便道:“他应该认为是滕意旻。”
      “那流云……”
      “对了,他人呢?”
      一会流云就被带上来,傅镜影让其余人均退下,席间只剩他们两人。
      流云立即跪倒,俯首道:“将军……”
      傅镜影道:“昨晚你是怎么回事!”
      流云急道:“将军!”
      傅镜影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流云不语。
      傅镜影道:“——太过了!”
      流云抬头看他,见他实则并无怒色。
      傅镜影道:“起来罢。”又道:“……你也不知道那是唐元元……”
      流云闻言立即又跪下了。
      傅镜影道:“去刘成那里路途遥远,你一个人路上要小心,等我回了京城会派人联系你。”
      流云答:“是。”
      傅镜影道:“那走罢。”
      流云起身看了看他,转身跃窗而出。
      傅镜影向外间道:“张启达,你进来罢。”
      张启达应声推门进来,关起门来,垂手问道:“将军为什么这么信他,郑流云他到底也是郑映方的儿子……”
      傅镜影道:“你也会说我不应该信他——当然谁都会说,刘成也一样。”
      “可是……他昨晚根本不应该……”
      “……毕竟滕意嘉也没事。”傅镜影道,“没关系,郑流云留在刘成身边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对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影响——麻烦的是刘成……这件事就这样,你不要多想了,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是。”
      “你……”他迟疑了一下。
      张启达看向他,道:“将军请吩咐。”
      “你再去滕意嘉那里看看,叫他立即启程,告诉他如果天黑前还不走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好过!”
      “……是。”
      “等等,”傅镜影道,“不用去说了……你去找人给滕意嘉喝茶、吃饭、随便什么,让他睡着。”
      张启达心领神会,立即道:“是。”

      她的伤在右侧的肩下,伤口很小,但是内里很深,这是短兵器伤的特点,只有庆幸没有贯穿了,但是锁骨的外侧断了,他很快盖好了那个伤口,把她的头发擩到两边,露出额头和耳朵,她的眉毛很淡、很弯,衬得脸蛋很圆,合起的眼睑像两只小小的贝壳。
      她醒的时候,他靠在床边睡着了,她的左手还在他的手里。外面的天色是暗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时间,乱哄哄被刺的现场仿佛还就是前一秒的事情,右肩传来剧痛,有一种用力拉伸般的锥痛,还有种压榨感,整个右手臂都是麻木的。
      帷帐暗沉沉垂直,房间里满是蜡烛油味,她已经没有力气哭或者做任何别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发生了对她来说没有用的奇迹……可能可以称为差点用命换来的奇迹,如果是她为慧王挡了一刀,那么他那样紧张和难过还可以稍微解释地通。但是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也并不是真的想不通,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当时没有办法说话,现在可以告诉他了——我没事。
      握在手指略微动了动,他本来睡得不沉,很快就醒了,起身去看她。
      她非常吃惊地看着傅镜影,只问道:“慧王呢?”
      傅镜影顿了顿,才道:“他已经启程去上京了。”
      原来还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死前的幻觉之类的么,她看看傅镜影,淡淡地说:“傅将军还记得我。”
      “我到侗关去找过你。”他说。
      这就是可恨的古代!没有即刻通讯的办法,交通不便,要是让她来,马都没法骑,只能靠走的——如果分离简直就是一生!
      她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信,是高兴还是难过,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个“噢”字。
      之后又补了一句:“那就是没忘记我?”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很可笑的,她就是执著于这句答案,想要再问,又不太敢问。
      她是很怕他的,因为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这和她怕慧王不一样。像现在这样,有的时候,他会变得非常沉默——当然他会有很多心思,必须翻来覆去地想,他这个样子她也喜欢,喜欢他猜不透的心。
      注意到她没再说话,他才转回神来的样子,问她:“累了?”
      她低声道:“不累……”
      他踌躇了一会,轻声道:“去那里没找到你……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她“噢”了一声,是忽然……想起自己肚子痛地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突然之间觉得告诉他那些也都是毫无意义的——什么是不能忍的,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装成轻轻松松的重逢就可以了……
      “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回上京。”傅镜影的这句话,中断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略微一怔,因为想到慧王,于是便顾左右而言他起来,问道:“……带我一起去?”
      傅镜影道:“对……先去上京,然后我们再回京城。”
      看着他那种认真的样子,她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慧王也说带我去上京。”
      “他已经走了。”傅镜影冷冷道。
      注意到他坚硬的语气,她自顾自笑了,说:“我想如果他带我去,我就能去那里找你了……在这里……你没认出我来,我想你肯定把我忘了。可是我还是想,等到了京城,也能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后来我想通了,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可以再重新认识一次的——只要有机会——跟着他一起去肯定会有机会的……我已经想得很好了,真的……你总是要见他的,那我也有机会单独见你,也不用担心没话跟你说……我还想,你会不会猜我是慧王派去勾引你的……”说到这里她偷眼看了看傅镜影——她这样不足挂齿的单恋,只能隔着一点距离偷偷看他作为恋爱的形式,可是有时仅仅这样她就很乐了,因为常常无法满足,就应该学会不能要求太多。
      她隔了一会才又说:“我有的时候睡着了就会觉得是和你在一起……但是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不想醒过来——”她是想问他,我是在做梦么,那句已经被问烂的话,这时她才能体会到,有多想证实一下的那种感觉。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起话来还是他很会骗女孩儿那种的口吻:“我有时候也梦见你。”——不是有的时候,是每天,离开以后的每天,使他夜不能寐,使他不得不回到侗关去找她。
      然后他说:“我一直都很想你。”
      她笑了,渐渐垂下眼睑,轻轻地说:“……你骗人。”忽而又自语道,“这个梦好……我就不要再醒了……”
      合上眼睛时,眼泪终于藏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一章(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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