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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清风徐来,月悬碧空,窗帘上花影重重。

      西苑书房里,青沫倦怠地合上账本,端起桌子上福伯送来的冰镇莲子汤,尝了几口,顿时暑气全消,清凉宜人。

      “隔帘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屋内飘出男子低低的揶揄声,“进来吧,你要在那里站多久?”

      很快,两扇大门被用力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红衣少年出现在门外,带著满脸掩饰不住的憔悴。

      “你几天没睡了?”青沫挑眉。

      “出了趟远门,”花月拖著身子走到书桌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回府交差。”

      “我让福伯给你送碗莲子汤来。”书桌后的人起身欲走,花月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仰起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不用,我吃不下。”

      “你有话想说?”不然不会才回易水就直奔这里,摇曳不定的烛火中,青沫琥珀色眼眸幽光闪烁,掺著寒气。

      “我的母上,玉华公主,你该听说过吧?”红衣少年趴在桌沿,倦倦地闭上双眼,“世人只道易水最美的公主与扶桑使者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事实上,她只是被自己暗恋很久的人拒绝了,意气用事一心想要离开易水,才胡乱答应使者求婚的。”

      “那个人,可是易昭?”

      “正是,”花月猛地睁开眼睛,惊讶不已,“你如何知道的?这件隐秘的情事应该没有外人知晓。”

      青沫笑而不语,幽深的瞳孔如一潭秋水,清清冷冷,却藏著无数秘密。

      “母上离开易水到了扶桑镰仓后,郁郁寡欢,尽管夫家对她很好。”花月累极了,再度闭上眼,“我年幼懵懂时,常见到她独自在庭院里感情伤怀,也曾不止一次从她嘴里听到一个人的名字。有时候我天真问:‘那个人是谁?’母上便轻轻地抚摸我的脸,说:‘那个人是你舅舅啊,惊才风逸,雅人深致的一个人。’风鸟院族人都知晓此事,直到她情伤而死也不敢声张,只怕辱了家门名声。”

      “等我长大些了,想出去历练一番,父上答应了,於是我来到了易水毫无目的地四处走。易昭得了风声,派人来找,很快我见到了那个听说过无数次的人。”初见时,那人头戴束发紫金冠,一袭绣金线的紫长袍,狭长的眼眸几分清冽几分魅惑,眼角轻佻,鼻若悬胆,似黛青色远山般挺立,薄唇色淡如樱,嘴角微微勾起,尽显风流无拘。

      “所以你也像玉华公主那样爱上了他,”青沫一语道破,比武招人那天被他夺去头筹后,花月会那麼生气,是因为那个人就在观台上。

      红衣少年布满血丝的双眼忽然睁开,瞪著对面的人:“是阿,我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即使要为他铲除危险来源的人是你。”

      “这话怎麼讲?我可是易昭亲自挑出来的第一杀手。”青沫脸色微微变了,半眯的双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那个秦西商人死不开口又怎样?我亲自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岛石镇,比如月沙川,总会有蛛丝马迹,”花月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如鬼魅一样伸过来,刚还软软瘫在书桌上的人,急速起身,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杀气,顺带踢翻了椅子。

      黑色人影抽出贴身的短刀,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招招出手狠毒。

      “逼急了?”不知何故,花月身形失去了平稳,四处躲藏如影随形跟过来的刀锋,唇角却勾了勾,竟然带著几分伎俩得逞的欢愉。

      身上立即被划出几道见血的伤痕,他边喘气应付边咯咯地笑出声来:“从来都是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人,也会有狗急跳墙的一天阿,长见识了。”

      青沫不管不顾,一招急过一招,他只记得眼前的人说过他还没见到易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惜,来这里之前,我的手下已经飞鸽传书给舅舅了,”话音刚落,眼前一花,白晃晃的刀刃已经抵上了花月的脖子。两人近距离地面对面,青沫的眼底隐约泛起暴戾的血色。

      “我倒是,很想亲眼,看看,你入魔嗜血的模样,一定很美。”吐出的语句破碎凌乱,挟著嘴角不断地溢出的血,黑色的血,“好羡慕你,一直羡慕得要死。如果你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从小被十几个姐姐妹妹欺负,却没人帮我了。”

      “你服毒了?”青沫满脸难以置信,一把扯起眼神迷离的花月的衣襟,刀子咣当掉在了地上,“什麼毒?解药在哪?”

      “你不是想杀我庅,我这麼死了,对你总是好事,”

      “现在不想了。”杀你就等於杀我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青沫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为了喜欢的人一个赞赏的微笑拚命想要做到最好。

      “可是我想,死了一了百了,多好,”花月整个身子软了下去,沿著墙壁滑落在地上,细致的五官疼得扭曲在了一起,“我在他面前成天患得患失伤心欲绝,他却什麼都不知道。没有勇气告诉他,也没有信心把他从素汐娘娘那里夺过来,活该我这样窝囊地死去。放心,我在信里告诉舅舅,是我活得不耐烦了,想去见死去的母上。”

      小弥持剑赶过来时,书房里一片狼藉,花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血,触目惊心,青沫斜斜坐在椅子上发呆,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盯著不知所措的小弥,平静地说:“不是我杀的,虽然我也想过这麼做。”

      “易昭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带走他,你留在这里照看。”青沫摇摇晃晃地从小弥身边走过。

      “公子要去哪里?”

      “万松书院,”青沫头也不回地踉跄而去,打开的房门卷进来一阵阴风,小弥只觉全身发凉。

      月色清幽,头顶上,天空清澄通透,繁星零乱,东郊石鼓山背面临海悬崖绝壁之上,白衣人临风而立,仰头观望排序诡异的星象,眉头紧锁,脚下墨绿色深海波涛汹涌,不断拍击绝壁岩石。

      背后松林中,无数小虫子躲在灌木丛里,无所事事地哼哼唧唧。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阴森森的茂林中,枝丫横斜,隐隐绰绰如重重鬼影。一人一马疾驰大道,行到眼前来猛的勒住,一声嘶鸣惊起四五只夜鸟,呼啦啦满天飞。

      “师傅,”青沫弃马走近。

      天边缝中漏下点点光线,白衣人细长白发在湿润的海风中纠缠不清,额头正中紫色琉璃萤光时隐时现。

      “为什麼要来?”忧伤像咸咸的海水一样淹没了他,如果那天没来得及赶到月沙川,又或者没遇见她,也没有轻易许下那个诺言,现在就不会这麼纠结。
      、
      “因为你在这里。”仅有的黯淡光线铺覆在年轻俊秀的脸上,薄薄的唇弯成好看的弧线,脚下步子愈发轻快,神采飞扬。

      银古看得一阵莫名其妙的怔楞。

      待走得更近些,忽然,眼前飘过来一道白影。青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脖子已经被一双纤细的手死死地箍住,整个人被挟带著跃过了断崖边缘。耳边呼呼的海风,两个重叠的人影向崖底深不可测的大海坠去,激起巨大的水花。

      铺天盖地冰凉的海水让人无法呼吸,无尽的黑暗,四周静的仿佛与世隔绝。仅剩一丝理智的银古觉得有人在身下托著他,向某个方向游去。

      从昏迷中醒来时,熟悉胡房间内弥漫著淡淡的熏香,银古隐约听到屏风外有人在小声交谈。

      “你师傅怎麼了?”

      “夜里受了点风寒,恐怕要停几天课了。”男子声音冷漠疏离。

      “那倒无妨,身子要紧,”一阵踌躇后,南夫人小声斟酌著提到,“最近他一直忧心忡忡郁郁寡欢。。。。。又不肯告与我。。。。。也罢,你多陪陪银古师傅。”

      一阵客气寒暄后,客人走了,房门轻轻关上。过一会儿,熟悉的脚步走近了,床上被絮中的手摸到贴身的水精刀。

      “我知道你醒了,师傅。”方才和南夫人交谈之时,内房一声长长的叹息清晰无误地传入他耳畔。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懂水性。”银古无奈地睁开眼睛,一双弯成好看曲线的眼睛映入眼帘。  

      “师傅想杀我,何必搭上自己的命。”青沫在床边坐下,俯身趴在银古胸前,满足地闭上眼睛,全然不在意悬在背后上空寒光森然的刀锋,“所有的人都想杀我,我却只想死在你手下。”

      银古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却是再落不下半寸。那时年轻气盛,总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前些日子,南夫人偷偷与我说太子被刺客刺伤了,”宫内宫外谣传此事跟拉古斯有关,但是银古不信,因为那个人,他懂。

      额头发丝遮住了半张惨白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嘴角却弯成好看的弧线:“师傅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好高兴。”

      “你这样做有没有为两囯人民想过?”如果中计,那麼易水也将卷入战争之中。

      “我陷在月沙川半死不活的时候,又有谁想到我了?”青沫歇斯底里,后半句声调突然降了下来,“除了师傅。。。。。”

      银古伤心地撇过脸去:“无论如何,我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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