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尊》云鸿相约处

6、册妃

　　在正式纳妃之前，秦桓首先迎来的是加冠礼。本来男子二十而冠的，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提前加冠的人也不少。加冠，意味着成人了。如果说先前的特旨封了秦桓为秦王让很多人心思复杂的话，那么瑞亲王的加冠礼更是让人议论纷纷了。加冠仪前期奏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宫观。择日谒太庙、别庙，宿斋于本宫。质明，服远游冠、朱明衣，乘金辂。至庙，改服文明衮冕，执圭行礼，群臣称贺，皇帝赐酒三行。各位臣子都沉默了，这明明是皇太子加冠礼的礼制啊！陛下你其实可以直接立瑞亲王为太子的，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表示，我们都知道身为嫡长子就是太子的最好人选。

　　娶亲是个技术活。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皇嫡子的娶亲更是个技术活。这个感想不是只有秦桓才有的，便是礼部、宗正寺、太常寺也有这个感想。按皇子纳妃礼吧，皇帝说太轻了，配不上瑞亲王的身份；要是按亲王礼，本朝还没有亲王纳妃的先例可循。有司在经过各种激烈的讨论之后，有人大胆上了折子，用皇太子纳妃的礼仪吧。很有一些大臣表示这个有点谮越了，虽然瑞亲王加冠礼是按着皇太子的待遇来的，可是毕竟是没有正式册封为皇太子啊，再说加冠礼是皇帝亲自确定的礼仪，算是皇上的厚遇。但是这纳妃礼，皇上可什么话都没说。

　　皇三子仪国公秦权鸭梨非常大，他是掌管礼部的皇子，封爵比之异母弟弟低了两等不说，还得为了弟弟的婚仪和朝臣们打嘴仗。轻了重了都不行，轻了只怕是不恤兄弟，重了得被人说是阿附圣意。秦权深刻怀疑，是不是自己近年风头太盛了，父皇故意这么折腾自己？

　　那份奏请以皇太子纳妃礼为瑞亲王的婚仪制度的奏折，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故意等待着父皇的回应，但是父皇留中不发，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秦杓秦枢凑在秦权的府里，纷纷猜疑着父皇的态度。

　　秦杓笑的异常妖媚：“父皇如今心在老七身上，我们就捧着老七，最好是捧得高高的。”最好是捧到连父皇都忌讳的地步就更好了。只要父皇一日没有册立皇太子，老七就也只是一个皇子，随时可以拉下来。随意废掉皇太子会有不好的名声，但是普通的皇子，即使是封爵亲王的皇子，就没有这许多忌讳了。

　　秦枢性子颇有点直莽，闻言咋咋呼呼道：“四哥，为什么要捧着老七？不就是他运气好，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么？我们都是父皇的血脉，谁又比谁高贵了？更何况后族衰微，皇后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的外家赵家几乎是众皇子外家之首了，只可惜他生母赵丽妃死的早，要不然未必没有问鼎后位的本事。

　　秦权叹口气：“父皇心疼老七，我们做儿子的怎么能不体贴呢？”

　　于是，继太常寺正卿上书之后，众皇子中也有了响应。皇三子仪国公秦权、皇四子礼国公秦杓、皇五子恭县侯秦枢联名上书：瑞亲王中宫嫡出，位份尊贵，大婚仪也该优于众皇子才是。

　　崇庆帝收到这份折子的时候正在宣室殿指点秦桓理政，打开折子之后看了一眼便递到秦桓手里。秦桓恭恭敬敬接过来。

　　崇庆帝低声叹道：“桓儿，你怎么想？”

　　秦桓一撩袍子跪下：“恩宠荣誉，雷霆雨露，皆为上恩，儿不敢辞。”就像是当年被父皇扔出去当棋子的时候，他不能辞，他的母后，那个恩宠优渥的皇后也不能辞。

　　崇庆帝看了这位仅存的嫡子半晌，伸手扶起来：“桓儿，父皇必不负你。”

　　秦桓无端端想起，那年他还是一个幼童，却被平素里最是亲近的父皇扔到北狄的那一年。那一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做了嫡子，不光是意味着更多的荣宠，也意味着更多的阴谋和责任。所以，那时候，即使有别的兄弟可以选，父皇用来结交北狄以求一个稳固的后方来征服江南的时候，他也是那个分量最重的棋子。所以，他成了质子，在异国他乡度过了十年。

　　他在遥远的北狄顶风冒雪的时候他的诸位哥哥在大明宫里享受着皇子的荣耀与尊贵。他用质子身份在北狄各股势力中周旋以求活命的时候，他的诸位哥哥在借助皇子身份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辛苦归来的时候，他的哥哥们在一路上设下各种阴谋暗杀。他战战兢兢享受来自父皇的恩遇的时候，他的哥哥们在背后用各种暗刀子谋算他。

　　而这些，换来这位至尊天子的一句“必不相负”，算是值得么？

　　秦桓心里这样想，眼圈已经红了。

　　崇庆帝是一个铁血的帝王，要不然也不能建立征伐江南的赫赫功业。他是铁血的，是狠绝的，是不会软弱的。然而看着儿子微红的眼圈，他发现自己原来是老了，到底是老了，连心肠都软了。
　　是吧，的确是心软了。要是时间往前推几年，秦权几人的盘算早就足够让这位至尊天子将他们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崇庆帝忽然道：“桓儿，等你有了儿子，朕就立刻册封你为太子。”

　　秦桓抬起头：“儿臣的一切皆是父皇所赐，听凭父皇圣裁。儿臣不敢说自己不想当太子，儿臣只怕自己当不好皇太子。”

　　次日，皇帝下诏，瑞亲王婚仪照昔年朕为皇太子纳妃礼例而行。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礼一一行完，终于要到告苗册妃即亲迎礼了。四十年前，时为皇太子的崇庆帝秦浩这么娶回了如今的皇后林氏，四十年后，他们最小的孩子，瑞亲王秦桓，也这么迎娶自己的王妃舒氏。当今帝后恩爱数十年，却不知道这即将成为夫妻的两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在很多年后的史书中，后人这么记载当年那次婚礼：太子将亲迎皇帝临轩，醮而诫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对曰：“谨奉诏。”既受命，羽仪而行。主人几筵于庙，妃服褕翟，立于东房。主人迎于门外，西面拜。皇太子答拜。主人揖皇太子先入，主人升，立于阼阶，西面。皇太子升进，当房户前，北面，跪奠雁，俯伏，兴拜，降出。妃父少进，西面戒之。母于西阶上，施衿结帨，及门内，施鞶申之。出门，妃升辂，乘以几。姆加幜。皇太子乃御，轮三周，御者代之。皇太子出大门，乘辂，羽仪还宫。妃三日，鸡鸣夙兴以朝。奠笲于皇帝，皇帝抚之。又奠笲于皇后，皇后抚之。席于户牖间，妃立于席西，祭奠而出。

　　后人渐渐忽略了当初那场盛大的婚礼的主角的身份其时还不是皇太子，因为自瑞亲王之后，为亲王者即为皇太子。皇储先封为亲王，自瑞亲王秦桓开始成为惯例，此后延续千年。史上有废亲王者，却无废皇太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