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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萨郡王糊涂家事 ...

  •   萨楚日勒适意地躺在作为自己大书房的花厅的摇椅上,四面的窗户支开了些,瞧得见外面摆放的五彩缤纷的秋菊迎风招展。这日气候少有的和暖,带着菊花冷香的秋风一点都不刺骨,萨楚日勒啜一口手边的奶茶,惬意地对伺候在一旁的管家道:“还是京里好,若是在科尔沁,这会子早下大雪了。”

      管家是从小服侍他的老人儿了,从科尔沁带来,忠心耿耿,见萨楚日勒乐不思蜀的样子,暗叹一声,道:“今年扎萨克里……”

      萨楚日勒皱着眉道:“欸!那里有人管着呢,左不过又是牧草啦、场地啦、大雪冻着牛羊啦这些屁大的事!有人在问着,我可不高兴操那个心!”大口喝了奶茶,取帕子擦擦嘴,兴致勃勃又道:“青滚札布有眼色,乌珠穆沁真真是个尤物!”他在管家面前竟然毫不避讳,笑嘻嘻道:“原来收房的人,都是经福晋挑选的,个个端庄得讨厌!叫换个花样,跟要了她们命似的!唯有这个乌珠穆沁,呵呵,有趣得紧!可惜大了肚子,怕出事情,只好拿其他那些‘菩萨’出出火。你遇到巴尔珠尔,叫他再物色几个,我私房藏了些银子,管不叫他吃亏!”

      管家躬身道:“是。不过福晋那里……”

      萨楚日勒又是皱起眉头,语气却有些无奈:“爱新觉罗的格格,不能不供着吧!且她会生,其他人都不争气,不是丫头,就是生下来夭折。难道真是命里定数,我们家就是单传?不能吧?我瞧乌珠穆沁像是生儿子的样子!”

      管家道:“过几日巴尔珠尔要到京里来,王爷有吩咐,当面对他说,岂不强过奴才转述?”

      萨楚日勒点点头道:“也好。不过他也需避避风头。虽说现在青滚札布摆着忠心耿耿的模样,我最清楚他骨子里是个啥!他要是想再叫我和阿睦尔撒纳掺和,你告诉他:对不住,我没那个胆子!我小日子过得挺好,犯不着为阿睦尔撒纳冒险。”

      管家道:“是。不过世事翻覆如棋局,谁说得准呢?”

      萨楚日勒道:“那也等翻覆了再说吧。”跷着腿道:“再倒碗奶茶来!”

      喝得高兴,外面通传英祥来请安,萨楚日勒对这个独生的娇儿子倒是真心疼爱,放下脚道:“请进来,外头冷,别叫冻着。”见到英祥请了安,满脸含笑道:“你如今瘦了!不过皇上重视你,也是好事。昨儿个我去理藩院,与那里的人聊了一会儿,都说虽然班第死撑着不敢说三额驸一句坏话,但皇上心里已经有数了,如今剥空了他的职衔,就留了个达尔汗亲王在身上,吃点俸禄,也总算有块大草场供养,大约准备把他当闲人养起来。做个富贵闲人当然也是好的。不过,要出头露面,为自己、为家人争更大的面子和利益,还是要像策凌额驸:人家不过娶个和硕公主,愣是凭自己的本事,‘和硕’变成‘固伦’,纯悫公主死了那么多年了,还得丈夫的好处夫荣妻贵,追封固伦公主,多大的荣耀!你呀,如今风华正茂,自己别不当回事!”

      英祥笑道:“是。这些日子,皇上也算栽培,军机处和兵部办准噶尔的事情,都叫儿子一道参与,有时还吩咐学着拟旨,与诸省封疆写信,把不宜用圣谕的事情以我个人的名义通发下去。现在对准噶尔的情形,我也算知道了七八分,就算这会子披上铠甲到西边去,也能立些军功呢!”

      萨楚日勒变了脸色道:“打仗可不许去!我就你一个,如今孙子还没抱着,你少给我瞎琢磨这些!在京里当差挺好,人家张廷玉不照样是伯爵?他出过直隶边境不?”

      英祥心里笑父亲,既想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又舍不得投身疆场浴血奋战,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就算是三额驸色布腾当年几乎是乾隆拱手相送的军功,到头来不也是有风险的!不过他知道父亲是拳拳之心,也不说破,应声“是。”

      萨楚日勒便道:“你那个新姨娘还行?我倒又看中两个丫头,赶明儿给你,早早给我多生几个孙子!”

      “阿玛,这儿子可当不起!”英祥道,“现如今两个,已经有点左支右绌了。”

      萨楚日勒愣了愣道:“公主妒忌?”

      英祥道:“心里总归有的吧,不过还好明面儿不显。不过,有时瞧她样子落寞,我也有些不忍心。”

      萨楚日勒挥挥手道:“你怕什么!再是公主,规矩她能不守着?再说,如今御前你待得更多,要是她什么事情过分了,你就找你老丈人评理去!”

      “不是怕——”英祥说了半句,但见父亲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想起了母亲,母亲倒是一派祥和大度的模样,可是心里……他不由有些别样的念头。萨楚日勒哪想到他心里转了那么多心思,见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说:“你既然累了,早些休息吧。女人虽好,也是伐性之斧,还是要保重自己个儿身子。我叫他们给你送点滋补的膏子去,每日家用些,强健体魄呢。”

      英祥谢过了父亲,退出花厅。

      ***************************************************************************

      他拔脚一转,并没有往西边公主府去,而是径直到了东头的浅晖院。今日本来该是到正妻那里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蓝秋水那里更舒服,小豆子跟着他进了二门,英祥道:“你停下吧。机灵点,要是有人问起,只说我到库里找件旧物就完了。”

      浅晖院一片寂静,偶尔几声莺啭,从那已经落尽了花的金桂树里传来。英祥进去时,两个服侍蓝秋水的小丫鬟正在抱厦的条炕上打午觉,连自己来都没发觉。再往里走,一边是自己原来的卧室,一边则是书房,卧室里香气袅袅,打扫得一尘不染,却不见人;再往书房一张,蓝秋水静静地在整理书桌。她还不惯穿旗袍,一身月白缎子窄裉棉袄,系着玄色棉裙,侧影盈盈,显得瘦怯,在一屋子庄重硕大的紫褐色螺钿橱柜箱笼中,犹似孤鸾在烟雾,梅花浮云端一般。

      英祥轻轻踱过去,从背后握住她的左手,轻声道:“冷不冷?穿这么少!”边问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搓那只手。

      蓝秋水吓了一跳似的,右手拍拍胸:“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英祥笑嘻嘻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蓝秋水比冰儿还矮几分,娇小玲珑的,英祥身子弓着,手环在她腰间,轻声说:“我也才到,看不见你,心里还挺想的。——你既然已经除服了,何必还穿这么素?上次额娘赏给你的花缎还有没有?我那里还有些好的皮料,等下翻出来给你做冬天的衣服。”轻轻嗅了嗅她领间的香气,才把目光移到自己的书桌上,只见笔墨纸砚挨次摆好,水洗里忘记倒掉的脏水也清理干净了。而自己读的书、写的字,全部整齐叠好,书中还夹着小纸片作为书签。

      “你真是慧秀!”英祥由衷地赞着,果然见那边脸上又是红晕叠起,越发觉得爱怜,说道,“不过现在也算是半个主子,何苦每日家这么累着自己?这些事,吩咐下头人去做好了。看看,这会子丫头倒在睡觉,你倒在忙碌,像什么样子?”硬拉着蓝秋水往卧房去。

      蓝秋水半推半就,路上,就已经被英祥解开了几颗扣子,等坐到床上,才略略能自主,伸手犹想系扣子,英祥笑道:“我要午睡,你不来帮我?”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忖了忖才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放开自己的衣扣,去解英祥的马褂和腰带。今日腰带不知为何系得紧,她解了半天不开,不由脱开手道:“爷还是自己个儿来吧……”话没说完,就被拥倒在床上“难得打个中觉……晚上还有几封信要写,这次不在你这里写了,得到公主府去,所以我们……还不抓紧……”

      英祥舒适地侧枕着头,看着枕边佳人莹莹的汗水和起伏的胸脯,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带着些羞臊,浅浅地瞟过来:“爷……我不会伺候……”

      “没有。”英祥探头在她唇边轻轻印了一吻,“你伺候得好极了!我知道,为我,你什么都肯做。”

      “是。”声音越发轻微,那双并不出彩、但秀丽可人的眼睛也越发显得明媚。面前的男人冠玉一般的容颜、玉树一般的身姿,她的手拂在英祥的胸膛上,那里肌肉坚实,皮肤光滑,真不知是哪一世求来的姻缘!

      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午觉,英祥起来看见蓝秋水正自己打水在擦洗,见他的眼睛笑眯眯看过来,蓝秋水红了脸说:“这些事,我不习惯有人服侍。而且,听说,要躺一躺才留得住……”

      英祥笑道:“你真是有心人呢!那你赶紧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呢!”

      蓝秋水低着头浅浅地笑,半天不做声,突然抬头问道:“晚上一定要去公主那里?”见英祥点头,脱口而出:“你还是更喜欢她是不是?”

      英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蓝秋水自知说错了话,陪笑道:“那是自然的。我不是吃她的醋。爷能分给我一二分,就是我几辈子烧香修来的。”英祥恢复了笑容,说:“我知道你很难。不过,她那里,一是我要说话算话,二来,我跟她是结发夫妻,也不可能没有情分。”

      蓝秋水睫毛乱闪,许久才挤出一笑:“是呢!爷们家重情,女人家才放心。不然,将来又有了新人,我也不知道该给撂到哪里去了。”见英祥笑了笑起身自己找衣服穿,赶紧上去帮忙。离得近,看得见她的睫毛微微有些湿润,眼梢嘴角弯弯的在笑,朦朦胧胧仍是含愁,英祥这才明白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的难处,心里不禁有些酸楚,抚抚蓝秋水的鬓角说:“你只需放心一点,我不是薄幸的人,我不会辜负你的。”见蓝秋水停下手怔怔的,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只有我了。”蓝秋水不由双目莹莹,拉着英祥的手道:“秋水一身、一生,所有一切,无论巨细,都是爷的!”

      英祥颇觉感动,但说好的事情不能不作数,缠绵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蓝秋水去抚平床上搓揉得褶皱的床单,床单上的熏香味是英祥最喜欢的沉香,她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烟粉色的丝绸床单上,盛开成一朵朵小花,又很快湮掉,在经纬纵横处化成一小摊水渍。

      ***************************************************************************

      夕阳西斜的时候,英祥才来到公主府,因为来得晚了,正不知会不会吵架、冷战,却觉得这日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冰儿静静地坐在窗前想心事一般,一脸肃穆,旁边服侍的人被打发得远远的,都在外面候着。英祥问道:“怎么了?吃了晚点不曾?”

      冰儿点点头,英祥歉意地抚了抚肚子:“我今天在军机值房吃的温火饭,虽说是御厨烧的,到底不是给皇上备的菜色,鸡鸭鱼肉没一道烧得入味像样子的,这会子挺饿呢。”

      冰儿这才转脸笑道:“那你来得巧了,今儿我这里煨了鸽子汤,准备给你宵夜呢!”

      “乳鸽?”

      冰儿笑道:“乳鸽肥壮些,但若说汤汁醇厚,肉头有嚼劲,倒是信鸽好。”

      英祥便也一笑:“好是好,只是好容易培养出的信鸽煮了汤,这不是煮鹤焚琴是什么?”自己脱了外头大衣裳,适意地靠在条炕的引枕上,闲闲地问了几句下午忙些什么。冰儿答道:“我不过是无事忙。今儿还把账簿子送我这里来,一串串数字看得我眼晕,这些事,还是别人管着就行了。我下午在院子里射箭,到底好些时候不练,手都生了,原来能开十力的弓,这次才勉强八力。”又问萨郡王和福晋的身子骨好不好,府里事情多不多;谈到萨郡王新纳的小妾乌珠穆沁倒格外多说了两句,英祥不好明说自己父亲的不是,不过对他这次纳妾也是有些微词,冰儿笑话了他几句“五十步笑百步”;又故意问起蓝秋水,见英祥闪烁其词,自己洞若观火,只是除了笑一笑,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吃些零嘴,说这些闲话,英祥又去小书房写了几封外寄的信件,等到打了头更,喝了煨到了火候的鸽子汤,便由侍女们服侍着洗漱睡觉。灯熄了,英祥下午已经敦伦过一番,此时只觉得困倦没劲,又怕冰儿知道了什么和自己闹意见。却不想她只是安安分分面朝里床睡着,那双小手一点都不来招惹自己。

      冰儿听着英祥的呼吸声渐次匀净,知道他已经睡熟了,只是自己却睡不着,无意中射下的鸽子竟然是一只信鸽,信鸽脚上的金属小囊里装的竟是一张女人手笔的字条,字条上曲里拐弯写着的竟是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文字。她存了一个心眼,谁都没有问,只是把纸条塞进自己每日佩戴的荷包里。

      蒙古来的寡妇、带着肚子进府、行事老练圆熟、把萨郡王迷恋得昏天昏地、与蓝秋水互认了干亲……这些事情,单独想并不觉得什么,可是连起来,串成一条线,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来。
      早上,英祥匆匆起身,见冰儿也竖起了身子,于是关切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冰儿笑道:“你今儿是到侍卫处当值?”

      英祥端详了一下妻子两个郁青的眼圈,伸手揉揉她的脸,带些奇怪地说道:“你昨晚没睡好?我现在挂着一等‘虾’的名分,行走在军机值房和养心殿间,皇上随时传问,一点都不敢疏忽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今天有事?”

      冰儿点点头:“嗯,今天我要回宫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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