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之殇》顾朝北

37、第二个翎夜的故事

　　朦胧间听见她说“借她之体，苟活万年，得见君颜，心愿已偿，这个世间，我已无可留恋，只盼她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喜乐一生。”
　　翎夜睁开眼睛，那朦胧渐渐散去，周围似有似无的光亮，她或许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伴随了自己几万年的人，那个用“安逝之泪”抹掉她的记忆，自己却还是忘不掉的人，那个善良的近乎白痴的人。
　　“你——”翎夜唤她，却发现声音是这么的暗哑
　　光亮移动，等翎夜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魔尊的身边，他伸手揽过她，让她倚在他怀里
　　“你——”她想问她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残存的魄会因此散去。但是却怎的也张不开嘴巴。
　　“夜，如果有机会，帮我告诉他，我不想再怨他，恨之深爱之切，如今，我只想记得他的爱。”
　　翎夜点头，却不知道是不是流了眼泪，心里莫名的觉得，她离开后，或许自己再不会流泪了。
　　白色的亮光渐渐算去，她的笑容在风中化成片片粉末，吹散在空气中，那么相似的轮廓，是我吗，是我，可是也不是我。
　　翎夜努力抬手去挽留，却是可望而不可及，透明的丝线在空气中汇集，缠绕在她的手腕，化成一条细细的丝带，冰冰凉凉的
　　粉末散尽，翎夜却是再难支撑的昏厥过去，再次坠入那无尽的黑暗。
　　这个世界以后在没有她了。
　　没有那个和自己休戚相关，同生同死的她了，那个善良的近乎白痴，却刚烈的近乎烈焰的女孩了。
　　她，给了她两次生命。
　　她已经再无牵挂，而她，还有未了的事情。
　　何时，自己也可以毫无牵挂的闭眼而去，来世化作那一草一木，年年季季轮回罔替，一生一死，再无牵念

　　再醒时候已经是天亮了，沉重的眼眸挣扎着打开，既欣喜又抗拒迎接那貌似崭新的世界，其实或许是陌生的世界
　　“翎儿，你醒了？”睁开眼睛，洛斐然放大了一千倍的脸居然近在眼前
　　“你——离远一点，我看不清楚。” 翎夜挥手让他远点，心里失落异常，那仿佛，不，不是仿佛，而是真的失去了什么，但是，也似乎那久久压抑的心绪被释放，原来，我是我，她是她，我不曾背负那痛苦的过去，而是面对那未知的未来。
　　“可看清楚了，是我。”他笑道，他笑起来有两个深深地酒窝，洋溢着温暖
　　“这是？”翎夜看着陌生的场景
　　“原来那屋子被那红毛毁了”洛斐然笑道，“不过竟也奇了，这次，他竟然赔了我这个宅子。环境还是不错呢。”
　　“恩”翎夜点头，床很舒服
　　“我准备了好吃的哦，我一会儿端进来啊。”他说罢就要往外走，翎夜忙拉住他
　　“我自己出去吧，不用端来了。”空气里淡淡的花香，想出去走走呢。
　　翎夜望着床下，想要寻找自己的鞋子，却感觉到，他仿佛没有动，翎夜抬眼看他，他亦在看她，心里疑惑，他的目光却越发温柔，但又好似揉着隐隐的怒火。
　　“你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翎夜看着他问道
　　他不做声，沉默了一会儿，他伸手揽过翎夜的肩膀，紧紧把她拥在怀里，“翎儿，不要再这样一个人走掉，你总是那样让我时时提心吊胆，总怕那一不经意你就消失不见了。”
　　他就那样抱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沉默，沉默
　　最后，翎夜亦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说句“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仍是不肯松手，真的好似是怕失了什么挚爱的东西一般
　　直到翎夜说“饿了”他才放开，笑说，“罪过罪过”
　　他站起身来要走，翎夜再次拉住他
　　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犹豫了片刻问道：“魔尊可是回去了？”
　　他疑惑的看了看翎夜，“没走，在院子里喝酒呢。”
　　“哦”翎夜忽略他的疑惑，微顿，“斐然，你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不是该告诉他真像，或许不该，所以最后只能不再说话。
　　翎夜先吃了饭，是很喜欢的爽口小菜和红豆汤，她喝的很是缓慢，当然，洛“戏称”之为文雅，没见阿冥，也没见小七，洛说赶着找她，没来得及接过来，翎夜只能一再道歉，只是说下不为例，但是确实心知肚明，这是断断没有可能的。

　　“本座还以为，你会急着来找本座。”月光流连的古藤架，石桌古凳，魔尊只是看着那高挂的明月，静如石像。他竟是还在，或许翎夜本就猜到，才如此淡然的去用饭。
　　“尊者的耐性比我想象的要好。” 翎夜走到他的身后，他不回头，她也不看他
　　“坐。”重楼依旧没有看她
　　共赏明月，相对无语，翎夜回过头看着重楼被月光笼罩而显得异常柔和的脸，模糊了棱角，竟有着难见的温柔色彩。一时看得痴了。
　　“你，究竟是谁？”仿佛说着月色之美，重楼淡然的吐出这句话
　　“她和你说过什么？” 翎夜试探着问道，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发凉
　　“你并非洞悉女神，你是谁。”重楼收回目光，仔细的看着翎夜，眼神里的探究如同魔尊本人，没有任何掩饰
　　翎夜看了看天边远远地月亮，那遥远的天宫，在此刻看来是那么的遥远
　　“一万三千年前”她看着那遥远的天空，开始说她的故事，翎夜感觉到重楼瞳孔微动，因为那个时间点真的是太过于特殊，说起那个年代，就是一片阴云血雨。六界混乱。“神魔大战，妖魔二界，对战人神两界，血流漂卤，战事正酣，当时的情形，魔尊应该比我更清楚。”
　　“当年一战确实是惨烈异常，天界第一战神肆风，妖王无道，均在这次大战中殒命”重楼话到此时，语气中不无惋惜
　　大战没有结果，四界都损失惨重，人界更是因为损失最大几乎亡族灭种，其他三界也都是元气大伤，妖界更是一蹶不振，妖后姿粟干脆完全依附魔界伺机复仇。
　　“但是，其余二界却像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人界一心想求得仙界支援，奈何仙界一团反战之气盛行，无人应答，而冥界之主清冷避世，无心争斗，但是两面却想要他作为自己最后获胜的筹码。” 翎夜突然想到那个清冷如月的男人，心里竟是生生的疼了起来
　　重楼点头，却是早已不再看着她。
　　“后来，冥界参战，冥界大祭司幽戒却在大战之际临阵倒戈，使得魔界大败，神界受创，冥王被冰封。”重楼依旧望着那遥远的月亮，冰冷而洁白的清辉洒落，映出一片肃杀
　　冰封，那个人在那寒冷彻骨的冰层里已经度过了一万三千年了，没有最喜欢的满月清辉，也没有鲜红的曼殊沙华，没有最爱喝的清秋碧落，也没有最喜欢吃的莲蓉酥糖。
　　“你和南风翎墨是什么关系？”重楼猛的站起身来，翎夜却已经几乎心痛的直不起腰“翎夜，翎夜？你是——”
　　“妹妹。”翎夜站稳身子，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是的，不是那个老君池里的蓝莲化身，而是前任冥王南风翎墨的妹妹，南风翎夜
　　“你？”重楼惊异的看着她，翎夜知道他不可能相信，因为南风翎夜是个天生无心之体，虽然是冥王最爱的妹妹，但是却没有人见过，甚至很少人听过她的名字，因为她是天生下来就没有心的人，元神魂魄俱在，确是没有意识，没有思维，没有任何情感的美丽傀儡。
　　“幽戒叛乱，南风家一夕但灭，不是因为哥哥赢不了他，而是因为——” 翎夜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
　　“而是因为”重楼缓缓坐下，“他为你找到了那颗心？”
　　翎夜点头，万年难遇，那洞悉女神和自己同名，确是注定魄散神灭，但是莲本无魂，但是有心。好比是世上原本一对的半圆，错过了便再没有。
　　翎夜依旧还记得，他最后只对她说了一句，“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