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之殇》顾朝北

36、原来我不是我

　　天是墨一般的黑，看不见来去的方向，黑暗中她奔跑，却不知道跑向哪里，天地一片混沌，世界混懵未开，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混乱，漫天遍地都是血腥的味道，都是杀的味道，罪恶，沉沦，背叛，这个世界失去了光芒，一片黑暗，没有方向。
　　突然这个世界出现了光，她好像飞蛾，飞扑而去，也许即使是那让人永不超生的轮回业火，她也会毫不犹疑的玉石俱焚。
　　那是团红色的光，她笑了，原来他来了。
　　她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说：“原来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
　　重楼皱眉“废物”
　　翎夜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翎夜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重楼的手臂上，“你是来救我的？”
　　接着她又低声说“或许也是来杀我的？”
　　“什么？”重楼心里有一种仿佛身处百鬼阵中的感觉，又疼又痒。她的眼睛好像没有焦距，笑容空灵，血腥的味道弥漫了空气。
　　“你”她抬起头，看着重楼的眼睛，重楼亦是有些迷惑的看着她“你，不杀我么？”
　　她问他，“你不杀我么？”好像年幼的孩子，追着问她的妈妈“明天你真的给我卖糖葫芦吗？”
　　“你就真是只会给人找麻烦么？”重楼回手一揽，源源不断地魔力输入翎夜体内
　　“不劳费心”翎夜侧身避开重楼源源不断地魔力“你又要问什么？”
　　翎夜轻轻欠身，鲜红的血液顺着惨白的嘴唇缓缓流出，她说“怕是，帮不了你了。”
　　翎夜微微合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乌黑的瞳仁上，看不到任何的光芒
　　身子向后面重重的仰过去，重楼一把撑住她
　　“放我下来——”翎夜轻道“放下——地上——”
　　翎夜用力把手指伸向土地
　　“做什么？”重楼皱眉
　　“水——水——”
　　重楼微微放开手，翎夜的手指触及地面
　　月光下，花木瞬间凋零，草木枯黄，周遭一切植物化作片片劫灰，土地龟裂，一寸寸向外延伸，神之一哭，万物尽毁，神之一灭，万物皆殒。一切犹如海水倒流，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生命都被全数吸收
　　连重楼都有一丝愕然，“这是？”
　　翎夜笑道“你想救我？”重楼皱眉，想要把她放下，翎夜却重心一转，两个转换的重心叠加的后果就是翎夜扑在了重楼身上，重楼退到周围的树边，却殊不知方圆十里的数目早已经粉碎，一个借力不稳，两人仰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重楼几乎被触怒了
　　“让你救我。”
　　脸庞慢慢凑近，重楼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翎夜你在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我快要死了！”
　　“可是他是来救你的。”
　　“我这就让他救我。”
　　“可是”
　　“闭嘴，就是因为你，我差点融化掉，你现在让我去哪里找流光冰泉来重塑身体？”
　　“可是”
　　“停止可是”
　　“你不会这么做的！你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的！”
　　“闭嘴！”
　　“闭嘴！闭嘴！”翎夜猛的起身，不禁喊出声来，因为起身很猛，情绪激动，又是一口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唔”重楼从身后抱住她，转过她的身子，嘴唇碰住她的嘴唇“是不是这样”
　　“你”翎夜眼睛瞪得大大的
　　“张开嘴巴”重楼命令道
　　翎夜摇头，死死地咬着嘴唇
　　“本座命令你张开嘴巴！”重楼低吼
　　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慢慢流下，翎夜始终没有张开嘴巴，原来自己还真是挺善良的。翎夜心里很是叹息，善良吧，善良就是死翘翘的说
　　翎夜背后慢慢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果然是要融化了，翎夜默念
　　一丝，两丝————
　　白色的光线包围了翎夜，把两人分开
　　“白玉锁龙缠！”
　　“没错。”另一团白色凝结成一个人形，只是有一个模糊的人型
　　“你是谁？”
　　“不用担心，她会没事的。”翎夜的声音，但是又好像不是翎夜的声音
　　“你是谁？”重楼看着白色的光线把翎夜包裹成一个茧
　　“我就是翎夜，但是却不是你认识的翎夜。”
　　重楼看着黑暗中凝结起来的光芒一时无言，安静如同墨夜中的海，寒冷寂静，却不知道暗藏多少波涛
　　人形散去，化成一幅流动的画面
　　画面里是翎夜，但是好像又不是翎夜，画面里的女子目光单纯，举止纯弱，虽然美若天人，但是却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不通世事，不谙世故，简单，但是没有任何的分辨能力，画面里的女子，坐在秋千上，拿着一朵小花痴痴傻傻地笑着
　　流光一闪，画面转至一处清丽的荷塘边，重楼还记得画面里的男子是那个天界的皇子，旁边坐了一个灵秀的女孩，女孩起身，紫光乍现，女孩变作翎夜的样子，微笑，天地之间黯然失色。
　　突然间，血色蔓延，女孩利刃割断仙筋，莲本无魂，百年仙缘化作散碎光点
　　莲本无魂，莲子有心
　　一个魂魄齐全却心智全无，一个魂魄残缺确是莲心尚存。
　　“你给本座看这些为何？”重楼皱眉，面色淡淡
　　“尊者，可愿继续承担许下的诺言？”
　　“必诺。”重楼应道
　　“那就好”翎夜应道
　　“你倒是为她着想。”重楼看着逐渐透明的茧，翎夜的眉目渐渐清晰
　　空气中声音有一丝停滞
　　“借她之体，苟活万年，得见君颜，心愿已偿，这个世间，我已无可留恋，只盼她能。”声音微顿“放下心中的执念，喜乐一生。”
　　承胤无端的心头堵闷，一时痛极，竟是无端的吐出血来
　　“殿下。”朱颜低呼
　　承胤摆手，“无甚大碍。”
　　无端的心痛，承胤看着一池昏黄的枯莲，原来这天界的仙池仙莲也会有枯萎的一天，难道是？承胤不敢再想。她定当是没事的。
　　朱颜低头看着地面，终其所有，也未见过如此的场面，原是那接天莲叶无穷碧，转瞬间，哀鸿遍野漫枯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承胤堪堪念过这两句，竟是无力再念下去
　　原来爱情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早知如此
　　承胤叹道：“不提这些了，你回去吧，省的他们疑心。”
　　朱颜点头
　　“你终究是，要离开我了——”承胤注视着远方，一口气深深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