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记》四月十五

1、第 1 章

　　“这位兄台，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抬起头，便看到了这个少年。
　　少年人干干净净的，跟这个邋遢的小酒馆格格不入。
　　落拓青年淡淡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介意。”
　　少年对他笑笑：“谢了。”
　　落坐之后，少年既没有向他讨酒喝，也没有招呼小二上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酒馆外隐隐传来了不寻常的吆喝声，青年问道：“在找你的？”
　　少年点点头。
　　青年又道：“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
　　少年道：“我本想进来躲一阵子的，不过既然见到你，倒是可是省下这点力气了。”
　　青年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少年摇摇头，又笑道：“现在认识也不晚，在下叶寒轻，未请教。”
　　“齐楚襄。”青年也报上名号。
　　叶寒轻听到他的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又展颜道：“不知齐兄是否可以帮小弟一把？”
　　齐楚襄掂了掂酒壶，空了，转过头去，掌柜和小二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还是外头越来越近的吆喝打砸声。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其实这也是一个赖账的好方法。
　　收敛了心神，齐楚襄笑得有几分无奈：“齐某也是自身难保之人，恐怕帮不上叶公子的忙。”
　　叶寒轻道：“如果我能给你所中之毒的解药，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齐楚襄眉角一动：“你看得出来我中毒了？”
　　叶寒轻道：“看得出，不过我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只要不是某些独门秘方，我就一定有办法替你找到解药。”
　　齐楚襄思量道：“听起来，这个交易不坏。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能帮得上你？”
　　叶寒轻道：“我对江湖上的消息也略知一二，齐兄的大名，小弟自然是听过的。”
　　齐楚襄笑道：“那你还敢找我帮忙”
　　叶寒轻正视着他：“江湖传言是江湖传言，未必是真相。”
　　齐楚襄淡淡道：“也许。”
　　叶寒轻想了想，道：“你身上还有伤吧？我这里有些伤药……”
　　齐楚襄笑了笑：“你不知道酒比药管用多了么？好了，说说你到底惹上什么麻烦。”
　　叶寒轻叹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没武功秘籍二没武林宝藏三没拐走别人家的大小姐，却莫名其妙地久被追杀了好几天。”
　　齐楚襄看叶寒轻的衣着打扮，想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便道：“不会是你家里人找你回去吧？”
　　叶寒轻眼神一黯：“如果我刚才说的还有那么一分可能的话，这个就连半分可能都没有。”
　　齐楚襄看着叶寒轻身后的大门口，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追着，不过看起来，你比较像好人。”

　　不速之客终于搜到酒馆来了，一众褐衣短褂打扮的大汉踹开大门，为首的一看到叶寒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夺”的一声将大刀插在两人桌上，厉了齐楚襄一眼：“臭小子，以为找帮手了就能逃的掉吗！”
　　齐楚襄向叶寒轻问道：“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你，你猜他们信不信？”
　　叶寒轻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可你已经认识我了，齐兄。”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其余众人纷纷拔刀袭来，叶寒轻一个闪步避开，齐楚襄伸手将他拽到身后，一旁的凳子被他抬脚一勾，直往冲上前来的人面门上砸去。
　　那几人默契极佳，趁势分作两拨分别攻向两人。
　　齐楚襄这边二人主攻一人掠阵，那二人似是惯于联手制敌，一上来便是各自左右翻刀直刺他肋下，齐楚襄飞身走步削掌一击，震得那二人虎口一麻，哐当一下双刀落地。
　　另一人看势头不好，立马歇步下按缠头扫刀，也不敢冒进，只拖着齐楚襄令他无暇他顾。
　　叶寒轻这边独对两人，不敢大意，他深知这领头的汉子最是难缠，一柄锻铁朴刀使的是提柳刀，招式不花巧却很实在，加上他天生蛮力，叶寒轻也不敢硬接，只寻了个空子，一个提袍撩袖卷住助攻那人的刀锋，顺水拉船一跃上前，领头的汉子怕误伤己方只得硬收住刀势，叶寒轻趁机施展身法闪转腾挪，十几回合下来那二人也奈他不何。
　　三人正难分难解之际，忽然一人冲入战团，叶寒轻眼前一亮，倏地缓身后退数步：“齐兄，让给你了。”
　　他内力不足，本就是靠着身法与临敌经验与之周旋，齐楚襄的武功比他高出许多，击倒了那几人后过来助他，叶寒轻便乐得拱手于人了。
　　齐楚襄避过一招拨云见日，反手击飞了那助攻之人，见叶寒轻驻足一旁，便忙里偷闲对他说道：“叶公子，帮我找一坛好酒吧。”

　　叶寒轻看得出齐楚襄左手不是太灵活，不过伤势不会太重，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便猫着腰窜到柜台下面，翻酒坛子去了。
　　翻了一个，破的；翻第二个，坛子里就剩那么浅浅的一层清液；第三个……
　　掌柜的和小二早就不知所踪，就算想找个人问问也没有。
　　外面的打斗声持续了没多久便沉寂了下来，叶寒轻直起身子，看着上东倒西歪的人，又想起方才齐楚襄说的话，便对他摊了摊手，莞尔道：“没酒了，你还是吃药吧。”

　　齐楚襄说自己的伤不碍事，叶寒轻也不强人所难，看地上那些人中还有一人清醒着，便一把揪住那人衣襟提了起来。
　　叶寒轻的手秀秀气气的，稍一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便若隐若现。
　　齐楚襄记得，他那个弹得一手好琴的二师兄也有这么一双手。
　　叶寒轻对那人盘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汉子“呸”了一声，道：“咱兄弟做的是银钱买卖，哪管他金主姓甚名谁。既然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叶寒轻忖度在他身上也问不出什么，便将人点晕了，丢在一旁。
　　齐楚襄问道：“还是没有头绪？”
　　叶寒轻摇摇头，默然半晌，又道：“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反正大人物我是招惹不上的，我想我是招惹小人了。”
　　齐楚襄微微一笑，道：“你最近行侠仗义太多了？”
　　叶寒轻叹了一口气：“总有忍不住出手的时候嘛。”顿了顿，又笑道：“是小人也挺好的，至少我就不必对他们太君子了。”
　　眼看酒馆外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齐楚襄便拉着叶寒轻的手，道：“我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