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女相》淡漠如色

3、第二章 家

　　寻月大胆地向前走去，她挪着步靠近了男孩，正当她伸出手想要去探探他呼吸的时候，一只白晳的手突然地抓住了她的衣摆，吓得她连退了两三步。
　　“救我…….救我……”
　　男孩的声音飘渺，无力，就像线快要扯断的风筝，随时飘向远方，飘走后，再也回不来。
　　不敢再多想，寻月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中。雾还没散去，血还没流尽，男孩寂寞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朝着李妈大声地喊道：“奶奶，快，快，外面突然冒出一个满身鲜血的小男孩。”
　　李妈被寻月拉扯着向外面走去，不过她的步伐却特意的缓慢。不是她自私，她害怕惹祸上身。正常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满身鲜血？在权势之家当了这么多年的下人，她还是知道有的人为了上位，常常会暗杀她认为的祸患，哪怕无辜的小孩也不放过。救了他，八成会惹上麻烦。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是对的。可命运如此，谁也无法改变。
　　“慢点，奶奶受不住了。”李妈想极力的拖延时间。
　　“奶奶，他快不行了。”寻月哀求道，她慌张地摇着李妈的手。
　　李妈看着寻月认真而焦急的神情，终究不忍她伤心，牵着她，快步的向桑树旁走去。
　　雾缓缓地散开了，在这似真非真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男孩依然静默地躺倒在那，血四散流去，他的身下开出了一种死亡的妖异。他的灵魂正挣扎在奈何桥边，想要回来，也想要解脱。
　　李妈惊愣的看着这令人窒息的画面，平静的心一下子抽搐起来，理智被悲痛掩盖。满布皱纹的脸上落下了眼泪。是什么人连怎么弱小的孩子也不放过？可恶，可恨！
　　她蹲下身，拉起他的胳膊，让他沾满血的躯壳依靠在她身上，和寻月一道扶着他，走进了破旧的小院。
　　扶进屋后，李妈换下他染血的衣裳，细心地为他上药止血。打来热水，替他擦拭血染红的脸庞。当属于男孩的脸庞露出来时，李妈、寻月不由得惊叹，真是上苍的杰作。似雕塑般的五官在稚气中透出三分的潇洒，消瘦的面庞像黄昏时荡漾开来的云霞，丹凤眼上剑眉舒展。他日后必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勉强喂他喝了一点儿白粥后，天已经晦暗，斜阳的余晖就像血一样照映着着摇曳着忽明忽暗灯火的小屋中。
　　寻月安静地端详着男孩。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哥哥还是没醒过来，为他请大夫都花去了奶奶不少钱。这些钱足够她们用一年了。
　　寻月时不时的为他擦着冒出的冷汗。在梦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些恐惧令人绝望的事，他口中一直呢喃着，“娘亲…娘亲，别——别扔下我，落儿怕，落儿不要在那，快回来，带我走，带我走——”
　　声音透着无限的凄凉。在那个地方，为了生存，他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其他人，看着自己手染同伴的鲜血。孕育他的娘亲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无声无息地抛下了他。那些日子，他只能独自的绝望，直到——他不经意间听到那个男人谈论起自己的身世。他想回到自己父亲身边，于是他出逃了，带着必死的决心摆脱那个男人的桎梏。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寻月，不肯放下。寻月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哥哥，嫩白的小手抚上他白玉的面容。
　　正当她入神的凝视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猛然间睁开。出于杀手的本能，男孩防御地看着寻月，眼眸中布满血丝，像只无助又彷徨的小兽后退到墙角。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会儿，一瞬间之后他看似无力却强劲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寻月的脖子，随时会扭断，送她上黄泉。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他又派来杀我的？”男孩厉声道，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作为一个杀手，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谨慎，切不可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寻月被悬在空中，蹬着腿，脸涨得通红，口中只能发出“吱呀”的短语。
　　李妈刚一跨进门槛，看见的就是寻月双脚悬空，脸色苍白。她撞开男孩，一把抱起寻月，警惕的看着伤口仍流血的男孩。男孩因为这一撞，跌倒在床铺上，一手按着伤口，一边喘着气，脸更加的苍白。
　　“你想干什么？！”李妈怒吼道。她救他回来是因为同情，可他竟然想伤害寻月，那就不要怪她不顾他的伤势，将他赶走。
　　寻月用她那无辜的眼神看着男孩。男孩看见她的目光，终是不忍，有些内疚的垂下眼帘，他怎么可以伤害个比他还小的女孩。
　　当她看见男孩露出自责的表情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漂亮哥哥绝对不是会伤害她的奶奶描述的那种坏人。还没等李妈反应过来，寻月已经挣扎的脱离了她的怀抱，小心翼翼的牵着男孩的衣角。
　　“哥哥，我不是坏人，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寻月第一个站出来帮你。”她笑得似月光般的皎洁。
　　男孩惊愕了。在他活着的八年中，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他，他不自觉地说：“好。”扑入他的怀中，寻月开心的笑了。男孩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幽兰的清香，淡雅清新，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
　　李妈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眼前两个精致的孩子和气的样子，她欣慰的笑了。果然孩子都是最天真可爱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李妈问。
　　回应她的是沉默。男孩望着她，瞳孔中闪过一丝犹豫。
　　“落。”他轻声回答。
　　“落——落哥哥…”礼尚往来，寻月伸出小手在落的掌心写下了“寻月”二字，然后咯咯地笑。
　　“这是我的名字。不要忘记了。落哥哥。”
　　“寻月，你喜欢这个哥哥吗？”李妈询问道。
　　“嗯。”寻月点点头。
　　“那好吧，就让他留下。”李妈宠溺的望着寻月。本来她还想再问，可她知道这个孩子有自己想要隐瞒的秘密，即使再问，也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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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磨损的快要散架的桌子，四条歪斜的长凳，这是正厅中唯一的家具。李妈羞愧地看了一眼桌上唯一的一盘肉，这肉虽然只有一丁点儿，但却是她们一个月的开销。
　　李妈将肉推到了落的面前，爱怜的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埋头大吃。落知道这些肉对她们的价值，可三天三夜都没吃东西，他实在是饿坏了。
　　旁边的女孩一直在对他笑，第一次他寒冷的心中注入了暖意，幸福的感觉在他的心中蔓延，生根。女孩就像冬天中的朝阳，带给他希望。
　　但幸福是短暂的。正当他沉浸在温暖中，绝不会想到他的到来，让血染满了整个屋子。
　　夜，是死亡开始的时候，也是罪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