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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些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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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班是隔壁,体育课是一起上的,运动之后,总有闲暇的时间。
“我姓墨,墨子的墨。春眠不觉晓的晓。最后是个楠字,是有来历的,取自南方有嘉木。”她笑眯眯地说。
赵书翔发现这个女生很有意思,看她和颖杉在一起,更有意思。印象里,颖杉极少笑,怒的时候几乎没有,如果把他逗笑的机会等于零,那么惹怒他的概率就是负值。可是,墨晓楠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不得不让赵书翔和林少钦大跌眼镜。
“听说你高一是在Y中?”
“是呀。不过,B中也很好。”有发小肖贝在,陌生感也去得极快。她很快就适应了在B中的生活。
“为什么转校呢?”
墨晓楠思考了一阵,问,“要说实话吗?”
赵书翔打开矿泉水盖,林少钦翻了翻白眼,“当然了。”
墨晓楠说,“第一,是因为B中比较近。”
赵书翔被水哽了一下,笑得弯不起腰,“……第二呢?”
墨晓楠一脸为难,林少钦的联想能力很强,“有个土到掉渣的新闻,Y中有个女生,因为被人表白,所以,转学……”
“啊!”赵书翔拍了拍腿,“是有这么回事?颖杉,对吧!”
二人接着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墨晓楠摆了摆手,“其实也没有……我是碰巧搬家……”
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嘿嘿,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他有没有给你写信?”
那个时候,手机还不盛行,最常用的通讯方式就是信件。
“有是有……但是……”
“啪!”斜对面的人合起书,往桌上用力一摔,“墨晓楠,你吵死了!”接着,起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教室。
“颖杉生气了?”
是啊---真的怒了。赵书翔和林少钦呆住,不约而同地望向墨晓楠。她惊住,讪讪地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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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上,肖贝暧昧地笑,“有你的信。”
她“哦”了一声,把信拿过来,放进书包的最上层,课间活动时,班上的人都到外面去了,墨晓楠才把信又拿出来,信封很普通,字体很干净,其实,她说的是实话,信是有的,不过,她从未打开来看过。为什么要看呢?她根本不喜欢那个人。但她不会撕掉,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她对那个人心怀感恩,在搬家的前一天,她曾经认认真真地给他回过一封信,信的最后,是一声:“谢谢。”
谢谢你喜欢我。墨晓楠是这样一个女孩,不管是好事坏事,她都能接受,并且乐观地对待,大概是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所以,也很容易满足。
肖贝接连喊了墨晓楠几声,她终于有了反应。肖贝剪一头短发,眼睛大大的,模样十分清灵,进入高中,青涩的果子逐渐有了少女的雏形,但她的眼底的笑意总不清晰。这一天,她和晓楠坐在校园某处的草坪上,背靠着背,突然吐出一句话,“我好想他。”
想他……那个他叫许岩,初二时,因为搬家去了北部的一个城市。
那时候,墨晓楠想,北部,多么遥远,相隔千山万里。其实,这个世界,还有比那更远的地方,她到后来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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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黑了。颖杉看了看表,走向了车站。放学前就离开的他,独自走过铺满鹅卵石的林间小道,才刚是初春,树梢还是光秃秃,但微风中已渗有薄暖,他走路的步伐总是不急不缓,闲适而轻扬,她大概没有发现,他刚刚看见了她,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一双眼笑得弯弯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她在快乐什么。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才顺着人流,走进地铁,一站又一站,包里放着画册,每一幅都了然无趣:
“请问,病人几岁?”
“是严医生的儿子?怎么会……”
“不,我是说,您的儿子很聪明……”
……
身边有个妇女,因为儿子顽皮,气急败坏地在车厢里甩了他两个耳光。几岁大的孩子两眼哭得红红的,直直地看向立在人群中央的他,那种似是而非的迷茫像极了他心里的某种情绪,它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已有许多年。
“列车停靠……请乘客们注意安全。”
他走出站台,遥远地望向人流的尽头,那里没有她—墨晓楠。
他害怕去医院,尽管他对白色并不陌生,是他笔下的画纸,每一幅都能让万物成形,但医院的白是不同的,那种会将灵魂吞噬的寂寞颜色,衍生着无数的怨气。他来到大厅中央,近乎冰冷地注视着墙上的栏目。第一眼,就看见那三个字“重症区”……
--“颖杉,跟我说,严颖杉……你的名字是严颖杉……”
记忆里的声音清晰如昨,恍如隔世。奇异的,上次来,是半年以前,当时,并没有这种冰冷的感觉。
他走进电梯,修长的指摁了一个键,五分钟后,他在心理医师的诊室,做了些常规的谈话,和所谓引导性的治疗。老医生认真负责,颖杉也很配合他,为了不让对方失望,每一次检查填写问题时,他都会有所保留,有所放松。每一次看诊结束,他都是这么说的,“颖杉,很好。有进步。你很快就能复原。”
很快……他在心里笑,这句话他听了不知多少次。很显然,所有的报告次日便会到达美国,隔天,他的父亲就会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医生?
这个游戏不有趣,但他玩了许多年,好像很久以前,当他会认图,认字时,他就学会了这种技巧,也许,一直到他生命结束的那天才会终结,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再次回到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耸入云际的白色建筑。
他是步行回家的,时间不算晚,缓慢的行走,也能梳理心情。
夜色朦胧,他的身影并不清晰,然而,凭着路灯微弱的光,墨晓楠还是看到了他,低低在他身后喊,“颖杉。是你吗?”
她跑了好几步,追上去,笑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好像该我问。”严颖杉双手交叉胸前,由于个子比她高出许多,俯视起她很有气势。
“我去超市买东西啊。给我爸的。醒酒茶。”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墨晓楠笑弯了眉。
她指了指天上,问“你站着不动在看什么?天上也没有什么呀。”
“是没什么可看的,所以,你看错了。”
“是吗?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在看天上。”墨晓楠咕哝两声。
而他在她出神时,微微而笑。
就在刚才,月色皎洁,从幽蓝的天际悄悄坠落。他记不清是哪一天,星海璀璨,对面阳台上的她猛地抬头,手指着远方,“快看快看,是流星……”她回头,急急地问,“你看见了吗?有流星。”
广袤的星空下,一道光华稍纵即逝,而他却是一转身,撞见了永夏的日光,强烈到刺目,她是他孤独人生的唯一温暖,他是如此的确定。
于是,僻静的街头,身长玉立的清俊少年,回眸而望,在人流尽头终于看见了她。
那一年,上天让他遇见她,所以,他相信,一切皆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