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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仇恨之刃,夜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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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美人儿!”
柳夏脚下一个趔趄,又觉得不妥,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没道理被个美人的称呼吓破了胆儿,但这呼喊的人明显冒着星星眼的话,能不能容许她被吓到?
正好见到墨宫从视野里经过,柳夏撇撇嘴,伸手向那边一指,“紫衿想对着美人流口水,教他换了女装便是倾国倾城,怎么能对着我唤美人?”
纵使是比较前卫的紫衿也免不了变了面色,事关男子尊严的问题,她偷偷向墨宫瞥去一眼,见那人没有丝毫不悦,不由感叹自家表哥的偏宠,“完了完了,沉迷女色无法自拔,表哥毁了!”
柳夏翻个白眼,这位不活在二十一世纪才真是埋没人才。
紫衿委屈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你竟然这般对我。”
最后一面?柳夏伸手瘫在紫衿面前。
“嗯?”
忘记了?柳夏挑眉,“黄金。”
紫衿皱眉,“我什么时候欠你金子了?”
柳夏指指身上的褥裙,紫衿立马色变,“这衣裳是为你量身做的,怎么还问我要要黄金?!”
柳夏偏头,“商家讲究的是信用,既然是做出口的承诺,自然要完成咯!”
啊啊啊,紫衿抓狂了,世上怎么能存在比兄长还要守财的守财奴?虽说钱财身外物,可这样白白流出去也实在心疼,紫衿不厚道了,伸手指指自家表哥,“与你承诺的是他,与驰玉山庄无关。”
“嗯哼。”柳夏轻哼,不管是谁给,金子不要白不要。
紫衿很纠结,当初明明说是为驰玉山庄小姐作衣,现今虽然是作了,可是穿在了柳夏身上,这样还要算金子的么?表哥,能否容忍她问一句,您老究竟看上了这守财奴身上的哪一点。
看着两人打闹,墨宫身边的男子一笑,“难得紫衿有位谈得来的朋友,我都舍不得带她离开了。”
然而舍不得又如何?身边这人的身份无法改变,从出生便注定与他们走向不同的道路。依旧是那么清冷,他瞥开目光,无奈的对紫衿唤道,“闹够了?”
紫衿扁扁嘴,“怎么到了二哥嘴里我便成了一无是处?”
那男子微笑,“是二哥错了,不该这样说你。”
随着声音的淡化,两人身影越发远了,墨宫望着柳夏眸中的羡慕与渴望,垂下的长长睫毛轻轻的颤动。
他主动走到柳夏身边,“我们也走吧。”
柳夏微微一笑,“祝殿下生辰快乐。”
柳夏落座时,下守的臣子早已携妻女入席,便连苏欣也在其中,俨然一场相亲大会。唯独身边空一席,对于此人迟到的无理,竟然无人指责。柳夏微感好奇。
不待她猜测缘由,下面传来的视线热烈的让她无法忽视,柳夏轻叹,“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墨宫侧头看她,柳夏解释道,“殿下就是祸水,惹人相思无解。”
这般姿容,清脱出尘,好似天地万物皆空,唯此一人的气质,实在是令人见之难忘。
若不是这样的身份,或许她会羡慕。
突然被人挡去亮光,柳夏略感不适,侧目去看,不由一愣。那人一身红衣在灯光下璀璨孤傲,红如火的衣衫却给予一种极致的冰寒。许是感受到这边视线,那人回眸望来。
见到柳夏骤然收缩的瞳眸,风绝眸眼半眯,眼线愈发狭长,他漠然收回视线,坐在一旁空位。
“风绝,嘲风王。”墨宫淡语响在耳侧,嘲风,龙王三子,平生好险,象征吉祥美观威严,且有消除灾祸之意。柳夏凝视风绝,生怕他突然将自己身份说出。然而那位却始终盯着手中白玉杯神情莫测。
但便是这样的安静,柳夏隐约觉察出那人隐藏的怒火抑或隐隐的失落。
也许柳夏的注视过于赤裸,风绝冷冷看她一眼,柳夏蹙眉,随即无所谓的耸肩低头打量面前食物。
正如眼前的食物,而她,是不是所有人打探的对象?柳夏浅笑,墨宫身边的位置,是一把双刃剑,坐在那里,意味着身份,权力的巅峰似乎唾手可得,却同时是炙手的鱼肉,被质疑着资格也等待着刀俎的来临。
那,谁才是那把真正的切肉之刀?
身边的位置被人占下,风绝猛然回神,那与他衣着相同的颜色令他轻皱眉,抬眼看到柳夏眸中戏谑的神情,又低头专注着杯中物独自斟酌。
怎么说呢,以往与风绝相处时那种似幻似真的笑容令她毛骨悚然,但此刻这般冷冽的气质虽符合他的身份,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或许是那种亲切感。柳夏一愣,随即摇头,果然是她想得太多了。
眼前的筷子慢慢送到嘴边,风绝微微眯眼,“谁允许你坐在这里了?”
语气里听不出波澜起伏,连眼也没抬便断定那少女是谁,或者说有胆子穿出红色与风绝撞色的除了以刁蛮任性出名的昭平公主再无他人?柳夏唇角微扬,撑着下巴就差没喊观众来看这一场戏。
昭平含情脉脉,“绝,我不够温柔么?
柳夏差点喷笑,一手捂着嘴偷偷转过脸去。
风绝斜她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眉头一皱,拉起昭平向场外走去。
柳夏转头,见墨宫淡淡注视酒杯,终归是看不懂他,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风绝破坏,这唯一的一次复仇。
她起身走到坐前,“柳夏这一路过来,多亏了殿下照顾,如今殿下生辰,柳夏竟没有物品相赠,唯有献舞一曲来讨殿下欢心。”
不留丝毫空闲的旋转,在话音落下的时刻开始,根本来不及阻止。两截长袖随着脚步围绕在周围,在朦胧里,看到了她的笑容,真心的,凄美而决绝。
(河图—伶仃谣)“杳杳飞花,散落天涯。”
声音里融合了少年的脆与少女的骄,吵闹的声响突然变得静默。视线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场地里旋转的身影,这才看出这身衣裳的与众不同,浑身的素白,洁净得过于苍白。但不可否认衣裳的与少女身体完美的契合,就连那长袖也翩然不落,还有脚下轻响着断断续续的铃铛,配合着少女清唱,竟然觉得哪一样乐器在这里都显得多余。
“让那些白骨,别忘了回家。”
那些无冢之骨,可知家在何方?
然而,忘了回家的人,是尸骨无存的亲人,还是离家十二载,孤苦伶仃,找不到祭奠之法,漂泊在外的只能女扮男装的可怜少女?
“清明灞上,牧笛悠扬,催行人断肠,又泪如雨下。”
幽幽牧笛,唱的是哀乐,在魂断后的每夜,缠绵耳畔。
哪里有泪,一滴都不曾落下。
“浅浅池塘,锦鲤成双,风缠绵着刮,听一夜落花。
生死茫茫 ,雪衣如华 ,伶仃的白发 ,梳弄着牵挂。”
锦鲤都成双,然而生死的差距,谁能陪伴。
这十二年究竟是如何度过,日日夜夜祈盼远离伶仃却只能孤苦。
“谁在哭啊哭伤了城墙,谁在笑啊触目的荒凉。
谁的眼啊嘲笑这浮华,谁安静地不用再说话。”
哭不得,却只能笑,笑这一世悲凉,赐予一生苦痛,脱不得的苦海,离不了的折磨。
“流云流走我指间的沙,风吹旧了黑白色遗画。
你种的柳新长了枝桠,莺飞草长又一年春夏。”
烧毁的槐树,爹娘亲手种下的种子,在灰烬里,哪里还有春夏。
纵使时光荏苒,那一地的血,一腔的恨意,却不曾减少。
“流萤四散,殇歌安详,远行的灵魂,已不再回望。
杏花村庄,炊烟初上,哪一程琴声,弥散了天光。”
远行之魂,可安逝兮?请允我以歌声安抚,这十二年来不曾探望的愧疚。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
女儿不孝,爹娘离去那一晚,竟没有一滴眼泪。
“暖黄烛光,谁剪了一晚,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
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女儿不孝,爹娘及众位哥哥姐姐们离去的那一晚,女儿只是在一旁看着。
“槐火纷乱,寒烟微凉,你在彼方,莫失莫忘。
桥边的童谣,会不会唱,唱你留下的那些过往。”
女儿不孝,让血溅天地,却无力的站在东风祈那老贼身边,任他冰冷的眼被鲜红的血液浸满,染上兴奋的色彩。
“雨落隔岸,河过忘川,沉默的船家,你渡谁过江。
曲水弯弯,陌上谁家,点灯的姑娘,他回来了吗。”(河图-伶仃谣)
不孝苟活之女倾端欣,这便祭上这老贼鲜血,让诸位魂灵在鲜血里得到安息。
只要这一刻,发动袖中的机括,尖锐的利刃刺穿身体,就可以取了老贼性命,为倾府共六十七人含冤而亡之人报仇雪恨!
只要这一刻,就可以让爹娘瞑目,可以对管家李伯伯,对账房的阿奇叔叔,对大门的守卫小六哥哥,对厨子里的颜阿姨,对近身服侍她的小绿姐姐说,欣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有刺客!快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