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长亭之惊 ...

  •   “爹爹,好厉害哦!”女娃亮晶晶的双眼写满崇拜,小手紧紧握着爹爹修长的手指。

      “凤儿不怕吗?”男子噙笑,弯腰把小人儿抱在怀里,前一刻严肃冰冷的神情好像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一样。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暖暖的微笑——现在他是个慈父。

      晚宴过程中,十几个刺客闯入府中行刺。七皇子临危不乱,安抚客人的心情后,把刺客引到预先设有埋伏的后院。在保证客人安全的情况下,成功粉碎了刺杀的诡计。

      “凤儿不怕。有爹爹在嘛!”凤儿用软呼呼的脸蛋轻蹭着爹爹的脸,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咪,“而且有橘儿姐姐保护凤儿。”

      “不能老是依靠别人啊,”他怜爱地拍拍凤儿小手,“经过今晚,凤儿要学会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非‘依赖’二字。”

      “那些人是三皇叔派来的吗?”凤儿眼珠子一转,天真的脸容有着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要取你爹爹性命的人何止他一个?”语气冰冷。

      “凤儿明白了。”凤儿伸手环着爹爹的脖子。

      她会认真学习的,为了不成为爹爹的负担。
      ―――――――――+n+―――――――――

      在夜里赶路真的不是件易事,特别带着伤患。凤书好不狼狈地逃到长亭后就有了这样的感触。要真正安稳地度过今晚,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开颜皓身上的咒术。

      凤书连忙从衣襟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翻开一页,用食指醮了些贺竣的血,在书上画着闭着眼也能画出的符咒。

      书,我对不起你!为了活命,你原谅我吧!凤书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心痛得很。她向来爱书,惜书,府里的仆人都知道。要是哪个仆人敢弄脏她的书,就必定被赶岀府。如今竟要她亲手残害心爱的书,你教她如何不心痛?

      凤书狠下心来,一手撕下写完符咒的那页书,往上一抛。一个小火球漂浮在空中,它像有意识般随着凤书的意愿来到颜皓的面前。

      好俊的人!她发现这个侯爷的相貌丝毫不比她师兄逊色。冯玉麟素有玉公子的雅誉,貌胜潘安,丰神如玉。而颜皓在俊美之中有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仪和令人臣服的霸气。高挺的鼻梁,精悍的剑眉,即使此时他紧闭着双眼,她也可以想象岀他睁开眼睛时,那眼神会多么凌厉。

      “侯爷,可否请你伸出你拿过书信的手?好让小女子为你解咒。”

      轻柔好听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流入颜皓的耳中,稍微拉住他烧得快要模糊的意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只能选择信任她,暂时的。

      颜皓没有答话,只是他原本紧握着的左拳松了开来,往凤书的方向伸过去。

      她有点同情他,因为向她递过来的手是颤抖着的。接过他的手,她借助火球的光,细看着颜皓左掌上那血红色的诡异图案。

      正如凤书所想那般,施咒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她凤书也不是个可以看轻的人。每一个符咒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小咒文组成的复杂混合体,只要弄清个中的原理,多么复杂的符咒她都可以化繁为简,轻易解决,甚至能随心创出各种新的符咒。

      这种符咒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她不屑地看了那咒印一眼,放下颜皓的手。她再次沾了些血,在书上写下解咒的咒文。又撕下一页,扬手把那页纸按在颜皓的左掌上。一接触到手掌,那页纸就燃烧起来,转眼间变成黑色的灰。

      他掌上一烫,炽热的痛楚消逝无踪,好像跳进了冷池中,一下子灭去全身的火焰。如一条绷紧的弦突然放松了,他暗暗舒了口气。今晚突发的事件太多了,那个什么符咒早已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计划都被打乱了,他需要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下一步该怎么走?他闭目沉思。

      看他放松的表情,凤书知道她的符咒起作用了,就把火球移到石桌正上方,继续用贺竣的血在书上写了许多道符咒。她数过锦囊里的符咒,还有十六道。若无意外这些符咒也足以应付那些追兵,只是她还忌惮那个不知名的咒术师。如果他也跟着追来,那恐怕会有一番恶斗。

      当她几乎写完大半本书时,突然想起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侯爷,一道在臂上的半尺长刀伤,如果不止血会不会死的?”贺竣的伤口好像流了不少血,她小小地心虚一下。还好那本书算薄了,写了大半本书也不是用了很多血吧?

      “流血不止都会死。”闭目养神的颜皓开金口道,“让我看看伤……”他睁开眼睛,下半句话却消失了。

      “侯爷?”他的脸色发白,究竟岀了什么事?怪异的不安感在凤书心头萦绕着。

      他早该发现才对,平时他在黑夜中也能视物,但现在……或许只是视力减退罢了,他抱着一丝希望。

      “你有点火吗?”一直表现镇静的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显然有些不稳。

      “当然有……”凤书的声音倏地止住,震惊地盯着他没有焦距的双眼,“不可能!”她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扯下面纱,用它擦干净他左掌上的黑灰,血红色的咒印赫然躺在左掌上。咒印和先前的有些不同,比之前那个图案要简单些。

      可是,她刚才已把这个符咒的对应解咒文写下,照常理来说,应该已经全部都解开了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先给贺竣包扎伤口。”颜皓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果断地命令着凤书。这不是哀叹自怜的时候,他也不会这样做,他颜皓不是这种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

      一直引以自豪的咒术竟然不灵了!凤书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呆呆地听着颜皓的命令行动。她缓慢地把贺竣的一件衣服撕成布条,心不在焉地替他包扎伤口。在最后打结时,她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用力一扯,昏迷的人吃痛地叫了几声。

      很好,他终于醒了。凤书冷眼看着白面书生迟缓地睁开眼睛。

      一张开双眼,如空谷幽兰般高雅的丽颜映入贺竣的眼帘。他愣住了,被眼前的清雅绝尘的仙子夺去所有注意力,久久不能言语。

      “贺公子,你还清醒吧?”凤书强忍下皱眉的冲动,她语气冷淡道。她很厌恶这种呆傻的样子,所以她外出总会用上面纱。贺先生怎么会有这种笨的儿子?

      “清醒……”贺竣回过神来,开始审视四周,“姑娘,这里是哪……里……”询问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贺竣的视线粘在凤书旁边的小火球上。

      “鬼火啊——”贺竣失声尖叫,白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该、死、的!

      本来因为咒印的事心情烦躁的凤书,被他这么一叫就引出了熊熊心火。她粗鲁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扬手狠狠地给他甩了两个巴掌。

      啪啪!

      “不要侮辱我的咒术。”语调是轻柔,没有因愤怒而提高半分。

      啪啪!又是两巴掌。

      “你给我醒过来。”很温柔的叫唤——如果没有“肉搏”声的衬托,是没有人会把这句话和“威胁”二字联系在一起。

      啪啪!这次纯粹发泄。

      这就是传说中温柔贤淑的清晏郡主!

      她就说这么一道小小的伤痕怎么可能把他砍晕?原来是他胆小如鼠,是被吓晕的!凤书恼火地打着,直至他惊恐不已地睁开双眼才罢休。

      凤书搓着打得发烫的右手,无视贺竣红肿的双颊,转身问总是沉默的人:“侯爷,我们现在身处都城正南方的长亭内,接着我们该到哪里去?今晚是不可能回去了。”

      “先到邻城休息。接下来去西南边疆。”颜皓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事比这件事重要。

      西南边疆不是正在打仗吗?为什么不先设法把杜祈哲安在他身上的罪名除去?凤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杜祈哲给他安插的是勾结外夷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哪里不走偏偏往西南走,这不是更让人误会?以为他是事迹败露后投奔叛军。

      “侯爷,恕我多事,你若不设法回去澄清事件,通敌叛国之罪定了下来,你的亲人恐怕会受到牵连。”诛九族的罪名不得看轻啊。

      “本侯自有分数。”或许原计划需要更多的变动。颜皓心情有些烦躁,但他没让情绪表露出来。

      听到他倨傲的语气,凤书知道自己白担心了。景延侯,由于政见不同,他常与步灼华分庭抗礼,是朝中两股主要势力的其中一方代表人物,祖上世代为相。他极受皇上的赏识,年纪轻轻就被封侯,且虽为侯爵,并无官职,却允许上朝参政。他的背后还有个九皇子呢。真是想不透,为什么这号尊贵的人物会亲自跑来受罪。

      嗯,虽然她凤书也挺尊贵,但她不是自愿来惹事的。唉,这下子又让爹爹担忧了。

      哗啦哗啦的雨声响起,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狂风暴雨之中四周的树木都剧烈地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与雨声相和应。周围漆黑的环境在此时多了份森然欲搏的寒意。

      是该走了。凤书拿起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书的书,撕下两页,如往常一样烧岀两匹黑亮的骏马。
      她回头想叫贺竣上马,但贺竣一触及她眼神就不禁往后缩了一下。看见他的窝囊样,凤书就好想骂他一顿。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贺竣的头顶正上方有几条细长的绳状物,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这是榕树的须根?但她记得刚来的时候没有的。

      小火球为了满足主人的好奇心冉冉往上升。

      凤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面色即时刷白了,一颗心快要从胸口中蹦岀。她正与一双四周生满蛆的眼睛对上。那披头散发的女人露出半个头,自长亭上面窥视着他们。

      察觉她的脸色有异,贺竣怯生生地叫道:“姑娘……”他顺着凤书的视线,缓缓抬头。

      “不要抬头!”凤书立即喝止他。贺竣整个人僵在那里,很胆怯地看着她。

      “快给我上马!不要回头!快!”凤书凶狠地命令他,“带侯爷上马!”

      贺竣慌张地过去想拉颜皓起来。

      颜皓甩掉他的手不满地怒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也察觉到气氛的异常。

      “不想死就听话!快!”她放肆的语气让颜皓不由得气结。竟有女人胆敢用这种语气命令他!
      其实不是凤书凶,她只是害怕,只有这样吼出来,才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她没有闲暇跟他解释,所有感官都不得不专注于眼前的事上。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过,仿佛她一旦望向其他的地方,那个就会扑过来。那个是活的,因为那颗头正在缓慢地降下,一张残容对着她露出狞笑。凤书没有让双手休息,紧张地拿出锦囊,掏出两道符咒。符咒上的火焰一起,那个她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凤书。早就预料到她会扑过来,凤书本想往后一跃逃离魔爪,怎料竟撞到人而不得不停下来。两把刀迎面往凤书劈去,她毫无闪躲的空间。

      死定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痛楚的到来。

      “铿!”金属的碰撞声传入凤书的耳内,一只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睁开眼,刀光剑影就在她面前上演。

      颜皓没有离去。这个认知让凤书咬牙切齿,要不是他在碍手碍脚,她早就摆平这家伙了!用得着他来英雄救美?

      星火灭,两只影狼凭空出现了,对方退了一步与它们对峙着。它们两个庞大的身躯几乎占了整个长亭。

      “攻!”影狼们应声而起,跳过去扑杀敌人。完全出乎凤书所料,影狼的攻击根本对她起不了作用,她手起刀落,双刀并用,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准确插进影狼的心脏。两只凤书以为很厉害的影狼就这样消失了,变成细细的黑灰。

      隔开一段距离,对方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凤书眼前。

      何方妖物?凤书惊骇地看着前方的敌人。它上半身是拿着双刀的裸女,下半身是老虎的身躯。传说中的马腹?不是!马腹应该是人面虎身,音如婴儿。它是半人半兽,还懂用刀。细心观察之下,凤书发现它的胸前有着血红的咒印!

      是那个咒术师的杰作?看清楚那个咒印,凤书终于明白了它是怎么一回事。它是两种尸体用咒术组合而成的半兽尸,并由远方的施咒者操控着。那个咒术师正透过这双生蛆的眼睛看着他们。想到这里,凤书不觉毛骨悚然。

      长亭里凝结着对峙的气氛,它似是估量对手的水平。雷声轰鸣,银光一闪的一瞬,双刀毫不留情的攻击直让凤书心惊。她汗湿的左手紧扣着颜皓的手腕,连指甲陷入他的肉中也不自知。
      它的攻击变得极为密集迅速,就像一张由刀锋织成的网,似乎想使颜皓喘不过气来。偏偏颜皓的剑法了得,他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所有的招数,没有丝毫疲态。已经摸透它的攻击方式,颜皓在它下一次举刀准备攻击的瞬间,找准空隙一下子就把它的双手砍了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间,锋利的剑尖精准地没入它的心脏。

      它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刺入胸口的剑对它完全无效,下肢属于虎的利爪猛地划过来。颜皓轻然一跃转瞬离开亭子十步之遥,利爪扑了个空。滂沱的大雨把颜皓和凤书都淋湿了。凤书急急忙忙把写满符咒的书往衣内更里面塞,这时她灵光一闪,蓦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亭子内蓄势待发的半兽尸。

      眼睛!

      这两个字浮现在她脑中的同时,她右手在前方自上而下一划。尚悬在长亭内的小火球化成一条火焰的巨蝄\\\\\\\\\\\\\\\,牢牢地缠着半兽尸的头部。没有半点挣扎和嘶叫,属于女人的头颅就完全烧焦了。半兽尸的腹部,人与虎连接的地方逐渐出现了裂缝,并快速扩大。最终,上面还在燃烧的女体滑落在地上,混着黑水的肠子流了一地。

      “没事了。我们走。”忍着恶心的感觉,凤书白着一张脸离开颜皓的怀里。出乎她意料,他一个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寒着一张脸问:“发生什么事?你现在可以回答了。”

      或许由于雨声的关系,颜皓的声音显得有得微弱。她瞄了他一眼,顺手拉着他走向孤单的黑马。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她被迫和颜皓共骑一匹马。

      “去到客栈再说。贺竣呢?”

      “在下一个长亭。”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颜皓愤怒着,为自己失明后被人视为弱者而怒,更为自己因失明变得无知而怒。

      凤书疑惑着,为自己无法解开颜皓的咒而惑,更为另一个问题而惑—— 一路上怎么没有官府的追兵?
      ―――――――――+n+―――――――――

      灯火通明的石室里——

      男子露出满意的微笑,目光从装着半分满水的棺材里移开。水底的一张符咒像被烧毁那样渐渐成灰。

      不错,聪明的女孩子。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那手漂亮的控火咒,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得告诉久儿……”他自言自语,一抹邪气的微笑挂在他嘴边。

      他得离开这里一阵子。
      ―――――――――+n+―――――――――

      邻城的城门早就在入黑时关闭了,凤书他们只能在郊外的小村庄休息。到达村庄时,雨也差不多停了,凤书经历一番夜雨逃跑后,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另外两个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都是一身湿透的惨况。

      她好不容易在半夜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农家,却差点因一个问题而暴露身份。

      “我们只有两间空房,要委屈两位公子共用一间房了。”农家的女主人鲁大婶说道。

      “侯……”“爷”字还没从贺竣口中溜岀,就被凤书活生生地扼杀了。

      “侯侯侯!侯什么?”她阴森森地轻说道,纤纤玉指狠揪着贺竣的耳朵,“还想叫侯公子?要叫姐夫!这么久了还不习惯?我的好弟弟。”

      贺竣眼眶红了一圈,不甘不愿地叫了声“姐夫”,凤书才哼一声地松手。

      “原来你们是夫妻啊!真是郎才女貌。”惊讶完仙子模样的姑娘动粗的举动后,鲁大婶由衷地赞叹道。

      凤书笑而不应,在鲁大婶的引领下来到他们的房间。然后,她有礼地请求鲁大婶帮忙烧了两大桶水用作梳洗。郊外的晚间连风都冷飕飕的,实在冻坏了这个娇生惯养的郡主。鲁大婶是个好心人,十分大方地送来几套衣服给他们换洗。

      “你不怕坏了名节?”颜皓坐在床上问道,脸色并不好看。

      “清者自清。而且你是个君子。”就算坏了名节,也只不过是坏了凤书的名节,又不是清晏郡主穆凤晴的名节,她怕什么?

      这间房是属于鲁大娘外出工作的大儿子的,房内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家具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能作遮挡的就只有蚊帐而已。凤书悠哉游哉地放下蚊帐,挡住了颜皓的“视线”。他是瞎了,挡不挡也没有区别,只是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被人这样直直的“看”着总是有点不好意思。

      “就算瞎了,我也是个男人,你应该防备。”颜皓说这句话的时候,听到水声,那是凤书大胆地在他面前入浴的声音。就因为他瞎了,所以就什么也不是?他心中的怒气持续上升。

      凤书舒服地叹了口气,双手掬起水一潭温水清洗近乎冰冷的脸蛋。

      “你确定你还想讨论名节的问题?没兴趣知道刚才的事了吗?”凤书悠闲地说道,望向蚊帐后的人影,“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若你告诉我你亲自调查这件事的原因,我就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

      “你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纵使落入困境,他依然不改高傲。她的身份尚在怀疑当中,还跟他谈交易?他初到前堂时就知道有人躲在附近。说不定她就是杜祈哲的其中一颗暗棋,设局陷害他只是表象,她这个“救命恩人”才是最终目的。倘若是这样,那西南的事也许早就被瑞王爷知晓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你知不知道也没所谓吧。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你。”熟悉朝廷发生的每一件事,凭她的聪明才智,她稍微推敲一下就能找到答案。她问,只不过是因为懒得去想。

      “那不如让我猜猜看。贺先生因一次的直言顶撞了右中丞,被人使计调职为陪太子读书的左赞善大夫。不久他又越职上谏,被判为陷害忠良,这次被贬职到百越之地为官。调职之前却留下遗书,在自己府中上吊自杀,据说是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才畏罪自杀。依照贺先生的耿直性格,他断不会因此自杀。个中必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令贺先生惨遭毒手后被人假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凤书顿了一顿,从大木桶中起来,准备穿戴衣物。

      “而一向自诩忠臣,竭力为国的景延侯,在有关贺先生被打击的一连串事件中,一直保持着沉默纵容的态度,以致最后让小人有机可乘,在冠冕堂皇的罪名掩饰下杀害贺先生。对此你感到愧疚,企图以亲身解决这件事来减少心中的愧疚感。”

      她所说的,还有自己,不同的是她身为女儿身,不得亲身去调查。虽则大家站的立场不同,有些时候他和她的性格也挺相像,这是她与他多年交手的心得。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他不单是与步灼华交手,还与她凤书交手。

      凤书穿好衣服,披着一头湿润的长发走向床边,拉开黄白的蚊帐。颜皓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吓了她一跳。竟然不是被说中心事的怒容。莫非她说猜错了?不可能吧?连师父说她是个女诸葛,一向料事如神。她就不信她会在同一个人手上败两次!凤书想起了他身上的未解符咒。
      “你笑什么?”她冷声问道,轮到她黑着一张脸。

      “用长亭里的事来交换。”颜皓嘴角微往上弯,毫无焦距的眼睛显得深不可测,“反正笑不笑都是我的事,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吧。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你。”

      “你!”可恶!竟敢学她!凤书不理他的话,露出恶意的微笑,“侯爷,你不梳洗么?还是你看不到,需要小女子我为你效劳?”

      凤书满意地看见他脸色微变,但他随即舒颜,从善如流地微笑道:“那劳烦娘子了。”

      她差点忘记他们假装成夫妻的事了。凤书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颜皓站起来宽衣解带的动作。

      “你、你、你!不准动!”凤书红着一张脸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见他真的乖乖地不动了,就粗鲁地一手拖着他,把他的手放在另一个大木桶旁边。

      “自己洗!”丢下这句话后,凤书就钻上床,匆匆拉下蚊帐。什么温柔婉约啊都跑光光了。笨!真是太笨了!她不该让贺竣叫他姐夫,什么侯大哥、侯先生的都比这个强啊!她那时怎么没想到?白白让他占便宜了!她气闷地责怪自己。

      有趣。小小的狡猾与聪明,有点像一只初初涉世的小白狐……颜皓心情大好。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颜皓的薄唇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良久,房间内就只有木桶内的水声,两人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凤书权衡了一下利害,精通咒术的她,首次把咒术用作实战对打,有了经验丰富的颜皓帮助她,确实免去了不少危险。而他帮助她的前提就是让他了解咒术,清楚目前的状况。

      她决定不再买关子,把刚才发生的事详尽地道出,包括她对付半兽尸所用的方法。隔着蚊帐,凤书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见他的回应,纳闷地轻拢着蛾眉。

      脚步声靠近,一抹高大的身影映在蚊帐上。她拉开蚊帐,就看见颜皓站在面前。沐浴后,颜皓换上农家子弟的衣服,天生尊贵的神采没有因此消失。他居高临下地问:“为什么毁掉眼睛就能‘杀死’它?”询问的语气中没有虚心求教的意思。

      “用你去西南的原因换。”她还不死心。

      “不答无妨。”完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跟他玩?她注定要落败。

      深呼吸一口气,把胸中郁结之气吐出,她忍下咬牙的冲动道:“咒术对战不是无止境的盲目攻击,找到敌方弱点才是制胜之道。眼睛是连结那咒术师和半兽尸的关键,毁了眼睛就能截断半兽尸的动力来源,也能截断对方对半兽尸的控制。”美目瞪着他瞪得快要着火了。

      “你休息吧。”她离开那张床,拉他坐下床。

      “娘子,不一起睡吗?”他挑眉可恶地问道。

      “你想得美!别乱叫!我还有事做!”过完惊险刺激的今晚,她怎么睡得着?她还得钻研那个她解不了的符咒。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城府深不见底,就是不知道他是这么恶质!满肚子坏水!
      脚搭岀门口之前,凤书说:“我一定会解开你的咒。在解咒之前,我会做你的眼睛。”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怜惜吗?同情吗?还是对自己未能解咒作出的惩罚?他和爹爹太像了,就算突然失明也不曾慌张过。不知怎么的,她真的希望他能为失明歇斯底里一番,然后再让她照顾他。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是政敌啊!凤书心绪混乱地甩甩头。

      凤书请了鲁大婶帮忙把洗澡水处理掉,然后整理好房间。为了答谢鲁大婶的帮忙,凤书给了她不少银两。琐碎事都忙完了,凤书问鲁大婶借来了文房四宝、金创药和干净的白布,跑到贺竣休息的房间里去。

      美得像仙子的姐姐(实际上贺竣和她同年)对贺竣解说完贺府和长亭的事后,温柔地拆开之前包扎的伤口,从伤口中取了“少许”血混入墨汁当中,再“狠”温柔地倒了大把金创药粉在伤口上,细心地把伤口包扎得好好的。胆小的贺竣只能含着泪,不敢怒不敢言地任由眼神凶恶的仙女姐姐宰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贺竣在心里悲呼。

      凤书渐渐发觉欺负贺竣,其实是件挺愉快的事,不久前莫名而至的愁绪也一扫而空。

      她带着特殊的墨水,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她的房间中钻研符咒。还不忘用她独家研制的符咒向家人报平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长亭之惊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