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迟生晚

9、九

　　光耀之城。
　　母星上最大的宜居城市，宜居度超过65%。城市有生态防护罩在外围保护，太阳通过滤层到达地面，已经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城内依旧禁止打斗，禁止使用机甲。
　　队长去找委托人交货的时候，我在城里路边的咖啡店研究新到手的一块手表——这是队长从老杰那里顺来的，据说是要补偿我们消息外泄造成的损失。
　　“你这是欲加之罪啊……”
　　“少罗嗦，小乞丐可是从你这里出去的。”
　　“喂！他只是蹲在那里讨口饭吃，我怎么知道他和马骝搭上了？”
　　“总之我们少了一架王蜂，妈的。公司那帮吸血鬼要扣我们工资，老子还要跟他算我的年终奖呢……”

　　这块手表算是古董中的古董，纯手工制造的机械表，在这个年代实在已经是不常见。队长说如果不是王蜂被那个莫洛罗蚜怪开走，搞不定大家有更多的私货可以卖。
　　酸雨季即将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炎热跟干枯。我们小队准备换个地方收垃圾去了，二号讨厌一切炎热的天气。
　　“喂，队长，换到信用点没有？”
　　“正在进行中。先去酒吧定位子啊！四号未成年五个人就好。”
　　“队长，你如果长期有这种业务，我们能不能集体辞职跟着你混了。”五号连同六号一同在小队频道表忠心，被三号嗤之以鼻。
　　“下次换你们出来被人揍，用公司福利补贴医药费是王道啊。”
　　“靠！老子也是被附身过的啊……”

　　乱哄哄的一片，结论就是未成年人可以洗洗回旅店先躺倒了。
　　“要不然你先去看个电影？唔……我来看看。虚拟偶像贝姬小姐倾情之作——太暴露了不合适你……《虫虫总动员之莫洛罗星的覆灭》？——痴人说梦会带坏小孩……”
　　正式谢绝二号的各种推荐，他觉得我应该看着白雪公主木星旅行记这种动画片吃着薯条过日子。
　　“嗯……碧沉我的孩子，你不考虑再去念书？队长可是把你当成女儿在养的。”
　　我知道。
　　十岁的时候队长第一次找到我，他曾经想过要办理领养手续，不过据说那时候他还在军队里头服役，等到我十二岁的时候他退役下来，我已经学会表达自己的意愿。
　　“所以说是不想当我的养女……”
　　“丽兹是我的姐姐。”
　　“……啊……这个……好吧，随便你了。”
　　当然队长后来说，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向他明确表达想法，不管是拒绝也好赞同也好，珍贵的第一次是不能随便否定的。
　　二号眯着眼睛：“这么正常的说法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邪恶呢？”

　　拒绝资助，拒绝继续念书，不是因为不想亏欠队长很多，而是学校里面教的东西，大多数我没有兴趣。
　　“你就那么想做修理工？”
　　“有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二号放弃了对我进行花季少女应该有如何如何梦想的教育，扭过头咆哮队长。
　　“你家老婆带出来的丫头果然不正常啊啊啊！”
　　很经常地会陷入此类的回忆当中，大概和幼年的幽闭经历有关。到底不是在正常环境下生长的孩童，队长就常说二号太苛求了。
　　“至少她没有嗜血变态，我很满足。”

　　阳光很好地照在身上。
　　人类联盟曾经想过对地球进行生态复建，被巨额的改造费用搞得望而却步。在外有莫洛罗人虎视眈眈，内有三大联盟体纷争不断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做这种浪费了。
　　所以，尽管现在已经能够在土卫六建立面积广大的移民基地，要整个将地球的环境恢复到光能战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里有着传说中莫洛罗人在光能战时期建立的空间传送站，是人类联盟重军驻扎的地方。
　　一派平静祥和。
　　在面包店买了些新鲜的面包，到水果店买了串葡萄。满载而归。

　　“妈咪，那是什么？”
　　路边有小孩子举着脑袋看着天空。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巨大的运输机压住了生态防护罩的上空，逐渐形成阴影。
　　警报彻响。
　　“敌袭，敌袭……”
　　莫洛罗人的军队，大概那个传送点真的存在在地球的某一处。这么想着，跟旁边卖报纸的大叔一起站起来悠然神往。
　　“下注下注，饕餮是否出击。”
　　“下注下注，二十分钟是否解决战斗！”
　　“老头，你坑爹啊！饕餮出现的话五分钟就搞定了吧！”
　　“哼，你们太小看我了，看这个规模来的起码是个中队啊！就算是超机甲也不可能有分||身。”
　　平民的生活过得十分无趣，近距离观赏机甲大战，就当做空战电影现实版。
　　小队频道里突然想起队长的声音。
　　“碧沉！碧沉！看到敌袭没有？”
　　“看到了。”低下头去寻找掉落的零钱，队长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
　　“立刻找最近的防空点藏起来！立刻！”

　　空中的运输舰上落下无数的黑点，逐渐逼近放大。
　　“快点走！”
　　“快点走啊！”
　　看清了飞来的物体，有人开始大叫，看热闹的人群失去了平静。丰富的战时躲避经验让大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骚扰敌袭，这是莫洛罗贵族发动的毁灭性攻击。

　　运输机跟机甲上都标有莫洛罗贵族阿尔克拉雅家族的家纹，以新月跟古兰花为记。

　　附近的建筑物开始倒塌，光束跟炮击。巨大的机甲堵住了最近的防空点入口。
　　再谦卑一点，匍匐在地上，隐藏自己。
　　莫洛罗的贵族高傲自大，狂妄无礼，是每部小说中的反派。有电影胆敢描写不伦的人类与莫洛罗之恋，一律被出身华夏联盟文化审查部的人类联盟审查部部长枪毙。
　　然而莫洛罗贵族有一点值得称道——绝对不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主动出手——接到高层命令时除外。
　　正在空中激战的防卫队大多采用的是量产型黑虎机甲，偶尔有几台二代白虎夹杂其中。论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不是阿尔克拉雅家族出了名凶狠的狂蛇机甲的对手。
　　用丽兹的话来说，二代白虎其实也是个cos版本，威力实在不能同白虎殿下本尊相比。

　　“碧沉，报告位置。”队长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慌乱。
　　“经常去的咖啡店旁边一条街。”
　　“……你就不能用专业的坐标来回答吗？”
　　“队长，不要苛求女性有这种方向感。”
　　小队频道仍旧热闹非凡，五号跟六号除外，队长他们似乎已经全部穿上机甲处在战斗状态。三号叫嚣，妈的队长你这接的是什么差事。
　　“来交个画像也碰到莫洛罗人打劫，队长你真是好黑的手。”
　　“闭嘴，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万俟这个混球，老子又被阴了，我说他会有什么好差事关照呢。”
　　“要死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队长你也不是第一次被副队长阴了。”
　　“滚蛋！二号注意火力覆盖！老子要去端掉那台精品狂蛇。”

　　通讯器里的打屁聊天终止在尖锐的啸声中。
　　不远处出现的蓝紫色机体内部发出高频的声音，一切通讯暂停。

　　莫洛罗人是虫类进化人形生物，采用封建领主制。蛛怪、蚜怪，只是人类对他们的称呼，按照莫洛罗人的说法，这些低等奴隶都是莫洛罗族发展壮大过程中收来的异族，奎尔所谓的“控制了我的高等贵族”，最多只是莫洛罗人后来册封的异族的首领。
　　纯正的莫洛罗人唯一拥有的异能是科技跟“免疫”。
　　一切莫洛罗星异族所具有的异能，对莫洛罗族人来说，都是免疫的。
　　吉利亚的课程中，关于莫洛罗族的研究部分，曾有非常深入的探讨，和实战派奎尔经常就异能跟科技哪个比较恐怖而争吵。
　　“就像节壳怪的这种高频攻击，有效范围是周身两米，面对面的战斗固然是有效，关键是莫洛罗不会给它们这种机会，这就等于一群拳头好硬的莽汉在跟一个拿枪的现代人比谁比较强。”
　　“而莫洛罗贵族所拥有的科技技能，则使得他们能够以科技的方式模拟出所有的异能并加以放大，这种本领本来可以帮助他们横扫银河系。”
　　说到这里，她以很微妙的口吻说：“所以，碰到没有任何异能，除了繁殖能力毫无可取的地球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莫洛罗人的不幸……”

　　把身体蜷缩的更加小一点。
　　已经有人在低语，为什么还看不见特别机动队。那台明显高等的机甲是阿尔克拉雅家族特有的机型，美人鱼，驾驶者一般是喜好艳丽颜色的雌性——没有哪个雄性生物喜欢这么华丽的颜色和明显女性特征的机型。
　　“别担心。”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我，扭过脸，是文书先生。
　　“虽然我们在放假，不过队里还是有人在值班的。”
　　他拿着贝姬小姐倾情之作《爱到银河毁灭时》的宣传画报跟电影票，露出一口白牙。

　　数台青龙二代似乎要验证他的说法，腾然升空，拦住了敌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