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迟生晚

8、八

　　三架联盟最新研究的高级机甲第二代白虎，后面是清一色的军用量产机甲黑虎，以陆战和近身攻击见长。以上机型以一台白虎为首围成一圈观赏正在中心的渺小人类，这种画面如果可以高空拍摄截图上传，人家一定会以为是星战游戏当中的一幕，起名可以叫围观与虐杀。
　　我被捡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况。
　　想起来吉利亚曾经的吐槽，这个世上只有那对夫妻才会起名字起得这么没有学问。白虎的量产机型就叫黑虎，朱雀的量产型则是喜鹊，可怜的玄武的cos版本直接就叫金龟……
　　“那么青龙呢？”
　　“……青龙没有量产版啊！他们还没来得及做量产型就被人干掉了。”

　　驾驶白虎的机甲士有着爽朗的外表，以及跟爽朗外表截然相反的油腔滑调。
　　“我的名字是特鲁兹，特鲁兹•华尔。敢问小姐贵姓？”
　　人类联盟驻母星第三集团军东三区特别机动队副队长特鲁兹•华尔，即使是审问也显得像在搭讪，很轻易让我想起奎尔的笑容跟做派。
　　只是，越是玩世不恭的人越是危险，由于奎尔的关系，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向存在这样的认知。旁边掩面以示“我觉得很丢人”的陪同审问文书尽量摆出温和的笑容，大概是为了防止面部狰狞的疤痕吓坏小朋友。
　　根据他们的说法，我在战场附近出现，骚扰了兽群，直接造成超机甲饕餮脱离队伍，导致他们的行动失败，失去了追捕已久的通缉犯的踪影，往严重说，这是干扰军事行动的重罪。
　　“这位小姐，如果你继续拒绝交流，我们只能以‘嫌疑犯’的身份将你关起来。”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解释，以及我想知道为什么饕餮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生人有拒绝交流的病症，发展下去可能变成社交恐惧症。对着机器可能比较能说得出来话，不过，不是被摄像监控的状况下。
　　我已经太习惯在有镜头的时候以沉默来对待陌生人，就如同当年在夸父的重刑犯监狱里一样。
　　不要和陌生人交流任何信息，这是那时候我被教育的第一件事。

　　审问者面面相觑，特鲁兹先生垂下脑袋：“年纪太小果然不解风情，我这从无对手的女性魅力……”
　　“你是男性之耻才对。”文书冷冷吐槽。
　　“总好过万年没人理。”
　　“那是我忠于贝姬小姐。”
　　“虚拟偶像只有宅男才萌。拜托你不要做跟自己筋肉人外表不相符的事情……”
　　文书放下笔，很是平静地扭头：“想打架吗？”
　　“时间地点你定。”
　　临时审问室的门忽然打开，穿着机甲士标准制服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这边。
　　“定好了加上我如何？”
　　同时住嘴的相声二人组干笑起来：“啊……队长你不是去军部了吗……”

　　“抱歉，看笑话了。”
　　清场之后，审问室只剩下这位队长跟我面对面。
　　“我们在碧沉小姐的周围发现到曾经有空间扭曲跟精神控制的纪录，判断曾有莫洛罗人出现。按照规定我们不能释放你，直到你交代完全部经过并判定没有通敌嫌疑。”
　　他忽然笑得十分柔和：“果然跟豪格说的一样是不喜欢说话跟没有好奇心的孩子，你不会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吗？哦，我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顿了顿：“万俟繁，现任特别机动队队长。豪格现在在军部发飙。”
　　抬起头看着这个自称万俟繁的人，他手里拿着的是队长的戒指。
　　“啊对了，这个是信物——丽兹我也是认识的。”

　　“所以说这个丫头要在这里呆到军部委员会裁定正式下来？”
　　门外头，队长抱着胳膊站在万俟繁对面，语气十分不爽。
　　我被允许探视。
　　“五天而已，你太护犊子了。”
　　“情况特殊……”
　　声音逐渐远去。
　　队长所说的特殊，是指我患有的这些古怪病症。
　　幽闭恐惧症、社交困难。综合来说，当我处在陌生人面前、被监控的封闭环境下，一定是反应无能拒绝沟通的，并且会随时间推移更加沉默，一直到拒绝跟任何人交谈。
　　从监狱被释放后，花了三年时间才能跟孤儿院的院长交流，又用了过长的时间去学习跟陌生人说话，他十分担心我又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吱吱吱吱……”
　　窗户外面叠加的两颗头属于特鲁兹副队长跟文书，相声二人组奋力表示我们没有恶意。
　　“我们只是好奇及古斯队长跟你是什么关系……”
　　见我没有回答，开始第二轮的相声表演。

　　“私生女吗？年龄不对啊……”
　　“一定是loli养成。”筋肉人文书握拳。
　　“哦……够了塔森，不要破坏队长在我心中的形象。”
　　“及古斯队长能有什么形象？”
　　“男人！男人中的男人！拿着手枪打飞机的男人……”
　　“男性之耻！不要污染小loli的视听！”

　　外面打起来的两位，吓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因为队长跟你们是认识的，所以才能够笑出来。
　　多谢你们一直讲各种各样的笑话想缓解我的紧张与抗拒，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才第一次见面，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一定会变得更坦诚。
　　我想我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根据队长的请求，在这两天里虽然也还是被关在隔离审问室，待遇绝对是公主级。每天跑来围观的队员都是一副“这个是及古斯队长的私生女吧”这样的表情。
　　“咳……不用理他们。”在揍死第二十八个敢于围观的勇士之后，队长翻着白眼解释，他曾经是这支特别机动队的头儿。
　　“我是一代哦，一代。”
　　“万俟繁？哦……我走了之后他就直接从副队长提拔上来了……”
　　修好古董机械钟，感谢特鲁兹先生将这个一并拿了回来。时间没有那么难打发，专注于修理的时候，我经常感觉不到它在流逝。
　　“我想见一见饕餮。”
　　队长愣了下，表情变得无奈跟严肃。
　　“不能的对吧。”
　　超机甲不是普通的高级机甲或者军用机甲，更不是我们这种平民说见就能见的。
　　“……也不是完全不能。”
　　队长笑了笑，万俟的存在本身就是个bug，我们就来看看高干子弟富二代的能量有多大好了。

　　获得裁定的同一天，队长带着我走出机动队的军事基地，递给我军用防护服。
　　“？”
　　“来吧，富二代高干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

　　沉睡在修理厂中间的巨大机体，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古代的神话里，饕餮是一种充满贪欲的凶兽。设计者在考虑到它的外型设计时曾经想过种种造型，最后采用了青铜器上古朴的形状。
　　配备离子炮跟□□，腰间有可供近身格斗的粒子光束剑，能够切割现有已知大部分金属。可以在太空中撕裂敌舰的壁仓，直接捣毁动力系统。
　　“今天是饕餮的检修日。”
　　就像我知道的那样，超机甲是不可以用量产机的修复方式，由流水线替换部件跟修整系统的。
　　它独一无二，冷酷光亮。

　　“果然值得看一看，多美丽的机体。”万俟繁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它安安静静的样子，一般在战场上，都是在杀人。抓到你那次，特鲁兹说他被吓到了，第一次看到饕餮救人。”
　　“平民保护优先程序。”
　　我看着他们，学习把笑容放得更加自然一些。
　　“那是因为饕餮被植入了平民保护优先程序的缘故。”

　　平民保护优先程序——这条被无数军国主义者□□激进者军方强硬人士唾骂的程序最终没有被写入量产型机甲的主程序中，而以“非战争时期，以保护平民为第一”取而代之。
　　第一代的超机甲，除了最后造出来的梼杌之外，全部被植入了这样的指令。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以保护平民第一任务，即平民保护优先程序。

　　“那是当然的。”
　　握有超机甲这种可以媲美宇宙舰队的杀伤性武器的人，必须要先得到智脑的认同，必须善良悲悯。以善良之心去战斗，才不会在修罗之路上越走越远。
　　“……金斯，你们是受古代动画的影响太多吧。”
　　我看着一脚踏在课桌上摆出“我的征途是xx大海”姿势的金斯，提醒他您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哦呵呵……抱歉，宅男魂偶尔会干扰我作为科学家的精神状态，我们不用理会它，继续学习超机甲与量产机甲区别这门必修课……”

　　“白河！你又自己调整系统了！”
　　俯视着底下正在饕餮的手臂上，穿着整备服的整备师，他怒吼的对象是在饕餮的机舱中间盘腿而坐的少年。披着白衬衫的短发少年毫不理会，继续在智脑上操作。

　　那么，能够驾驶饕餮的人，其实这个世上还是存在的。
　　就算不能解开第一层密码进入终端操作系统，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也还是得到饕餮的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