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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战事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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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纷然而下,在大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气温很低,冷冽的空气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冻裂。街道上只有两三个行人陆陆续续的走过,脚步急促。往日繁华的街市如今清冷一片,仿若绚烂而梦幻的泡沫,美好地令人不忍触碰。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急切却整齐。远远便可看见骑马的人面容苍白疲惫,手上隐隐有血迹,皮肤干燥皲裂,发髻凌乱,但坚定而执着的双眼无声的述说着坚持到底、决不气馁的决心。蹄声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终止几不可闻。地面上留下的略显慌乱的蹄印,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主人的焦急。
街道又恢复了平静,蹄印也被白雪覆盖,一如往昔,宛若什么都未曾发生。但敏感的人已从清冷的空气中嗅出一丝异样。
“岂有此理,”凌夜尘将桌上的秘瓷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如今国之危亡之时,他们居然还要为这些蝇头苟利之事斤斤计较、争喋不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亏得他们还是什么三朝元老、新科状元,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平日里若论起君子礼仪、道德文章,一个个倒是都说的天花乱坠,难道一肚子的才华文章,是让他们在闲来无事之时以作消遣?”
他气急,瞪视着桌面上的密信,单薄的唇角紧紧抿成一线。
“王爷息怒。”邪肆的声音里带着分明的幸灾乐祸。一身红衣,一若其人的张扬魅惑。
凌夜尘瞪了他一眼,不怒反笑,“我倒是忘了,逸城就在仓浪山一带。战争伊始,那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到时候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倒是少不了你这位小侯爷。”
红衣男子闻言笑得更为放肆,媚骨天成,“非也,非也。不论龙脉之争是否会发生,但这苍浪山绝无人敢冒进。”
看着红衣男子如此笃定的神情凌夜尘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说说看。”他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微微抬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红衣男子哑然,眼神幽怨至极,我见犹怜。凌夜尘笑笑,不为所动。红衣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圣兽墨麟已然苏醒。”
凌夜尘猛然站起,脸色因为过度惊讶而微微有些抽搐。“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三个月前,”红衣男子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有人在云梦涧发现了圣兽的踪迹。”
“云梦涧与苍浪山相隔千里,圣兽••••••不是从不离开苍浪山百步之内吗?”凌夜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隐然昭示着他内心的惶惑。
红衣男子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丝苦笑,“血玲珑••••••认主了。”
“血玲珑?”凌夜尘满脸的疑惑不解。
“我••••••不知道。”红衣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血玲珑一向是轩辕族的禁忌,除了族长无人知晓。”
“因为与圣兽有关?”
“大概••••••不止如此。”他的语气神秘而飘渺,仿若泄露了一角的天书,充满诱惑又满不确定。
他低着头,眼神空洞而苍白。
“子瞻。”凌夜尘开口唤他,这样的轩辕净让人觉得不安。
“为什么?”轩辕净猛然抬头,微微翘起的唇角带着近乎于毁灭的疯狂。“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微笑终于变成了大笑,肆无忌惮,毁天灭地般的气息。
凌夜尘静静地看着状若疯癫的轩辕净,心里早已震惊莫名,血玲珑••••••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惊天之谜?
月光倾泻而下,碰到纷飞的白雪,散落了一地的晶莹。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凌夜尘稍稍侧首,看到轩辕净正优雅的举杯,浅酌细饮,闲适至极。他慢慢渡步到轩辕净面前,伸手接过精致的茶杯,轻轻放到桌上。
“茶冷了便命人来换,难道我尘王府连茶水都招待不起?”略带无奈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雪山银尖。”一贯的邪魅妖娆,仿佛刚才几欲发狂的人不是他。
凌夜尘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得寸进尺。”他说,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和欣慰。
“怎么,舍不得了?”得意的语调,丝毫不加以掩饰,“难道堂堂尘王府连茶水都招待不起了?”
凌夜尘摇了摇头,“雪山银尖,千金难求,如何能够舍得?”
说话间已有丫鬟进门奉茶。
轩辕净端起桌上新上的茶,浅浅品了一口。“浓而不腻,苦而不涩,口留余香。不愧是雪山银尖,好茶。”
“如若不是好茶,你会来得这般殷勤。”凌夜尘打趣道。
“呵呵。”轩辕净尴尬地笑着,“你猜到了?”
“我这的茶倒是有一般进了你的肚子,要是再猜不到,便是枉费了‘神断子’的名号了”
“我府里的古玩珍藏也被你搜刮了不少不是?这样算来你也不亏。”轩辕净急急的辩解道。
“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白喝?”凌夜尘面目正色,说得理直气壮。
轩辕净哑然,对着凌夜尘翻一个白眼,旋即不语,慢慢的品茶。
凌夜尘淡然一笑,不以为忤。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静心观看。
“你••••••还没找到她吗?”轩辕净忽然出声,魅惑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尤为突兀。
闻言,凌夜尘正在翻书的手微微一抖,他的双眸悲伤迷离,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他将书轻放到桌上,缓缓走到窗边。
精致秀美的镂空窗棂上溢出满满的月光,柔和典雅,和着满地的光华,平远宁静,仿若流动了千年的时光瞬间凝固。
窗外,雪,还在飞扬。
“我会找到她的。”他轻语,不知是在回答轩辕净,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的目光越过窗外的飞雪,越过千山,越过万水,穿透时间的枷锁,直直射向江南水边的那抹明丽笑靥。
轩辕净微微有些愧疚,他不该提起,那是可以轻易牵动凌夜尘一身凄惘的殇。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
凌夜尘轻轻摇头,“不必。”他笑,清淡悲伤,素净地只剩下冷寂。
落雪如泪,淡月含愁。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道,如丝雨般的声音,难掩压抑的悲伤,在静谧的夜幕里轻轻的回荡。
轩辕净点点头,转身、离开。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凌夜尘坚毅挺拔的身影蓦然倒塌,他疲惫的扶着墙,手指深深地陷进窗棂木里,有丝丝血迹溢出,点缀在窗外的白雪上,美艳凄厉。
“音音••••••音音••••••”他固执的轻声唤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融入骨血。
视线忽然模糊,朦胧中他仿佛看见她笑得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他伸手,欲触碰她绝丽的脸庞。
他的手一寸寸地移动,满是怜惜,唯恐惊吓到了她。
手指传来的触感寒洌而清冷。他的指尖直直地穿过那如画的笑靥。
她的身影慢慢变淡,眼前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依旧明亮的月光。
他自嘲的笑着,痴迷地注视着自己的指尖,仿若那上面仍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心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阵阵地恐惧,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该怎么办?
半年找不到她,他便找一年。
一年找不到她,他便找十年。
十年找不到她,他便穷极一生。
但是,如果他一生都找不到她••••••他该怎么办••••••
“音音••••••音音••••••你在哪?••••••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他低喃,满是绝望的哀伤。
轩辕净斜斜的倚在院外的梨树上,无声的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明明是那么坚毅的男子,却为情憔悴至此••••••
他深深地看了那个仍沉浸于自己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的男子一眼,转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天地一片静谧,唯有白雪依旧飘飞。
苏意瑶起身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不是一个贪图安逸的人,只是北方的冬季太过寒冷。自幼生活在江南的她,是无法适应这种冷冽的。
雪花早已停止了飘扬,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下微微露出了一角,清清淡淡的。
苏意瑶刚刚将衣物穿戴整齐,小丫头竹韵便推门而入。她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早餐,惹得苏意瑶巧笑连连。
“小姐,早餐••••••有什么问题吗?”竹韵小心翼翼地把早餐检查了一遍,一碗桂花莲子羹,几碟小菜,一盘糕点,这些都是小姐平时爱吃的啊?
“没什么,只是想着今天会吃什么呢,你便进来了。”她捏了捏竹韵小巧直挺的鼻子,“随便也带来了我要的答案。”
竹韵的脸上微微泛起些红晕,每日她都会寻思些新的菜式,她的小姐实在是太瘦弱了,她必须要为她补补。
苏意瑶笑笑,越过竹韵,安静地享受着她的早餐。
“小姐,将军出征了。”犹豫了半晌,竹韵还是觉得将这个消息告诉小姐比较好。
“什么时候?”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苏意瑶迟疑的问。
“今天早上。”小丫头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泪水,仿佛下一秒便会落下来,“府里所有的人都在门口送行,唯独••••••缺了小姐。”
“竹韵。”苏意瑶无奈的叹息,心里微微的疼。她还是在意的吧,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渴望被关怀的心,他们毕竟是她的父母啊!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小姐的父亲啊,他们怎么可以刻意瞒着小姐,他们怎么可以剥夺小姐为父亲饯行的权力?”竹韵呜咽着,仿佛受了委屈的是她。
苏意瑶起身,上前一步,紧紧将这个正在哭鼻子的小丫头抱在怀里。“我没事。”她安慰到。
也许,在这庞大的将军府里,也只有心地单纯的竹韵是真心待她的吧。她想着,动作愈发轻柔。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竹韵低低的抽泣声。
静默了许久,“父亲昨晚可有外出?”她问。
“恩。”小丫头的语调里还带有浓浓的鼻音,“将军大人昨晚去了一趟太子府,回来的时候圣旨便到了。”
边疆出事了!是燕戎,还是胡夷?苏意瑶忽然有些烦闷,战事••••••还是在所难免吗?
“圣旨上怎么说?”
“好像是让将军带一批公子少爷去边疆磨砺。”
“只有父亲一个人?”
“听说还有齐王一同前去。”
苏意瑶微微挑了挑眉。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事才使朝廷如此大动干戈而又忌讳莫深?
“小姐,”竹韵在旁边弱弱的唤她“如果不开心你就说出来,好不好?”
意瑶失笑,这个傻丫头啊!“放心吧,我没事。”
“怕是小姐现在就有事了。”
很熟悉的声音,苏意瑶缓缓转身,果然看到了正踏门而入的文荷雨。
“有事?”她挑眉,有些许的不耐。
“夫人说小姐您目无尊长,骄横刁蛮,实是有违将门之风。为了将军府的声誉,就请小姐您屈尊搬到偏房住一段时间吧。”文荷雨笑得好不得意,眼中偶尔闪现过报复的快感,使得她姣好的面容徒减姿颜。
“荷雨姐姐,是我不好,是我忘了提醒小姐为将军大人饯行。不关小姐的事,都是我的错。”竹韵急切的从旁边跑出来,苦苦哀求着,刚刚收回的泪水又重新溢满了眼眶。
文荷雨有些嫌恶的抽出被竹韵抓在手里的衣角,“谁是你姐姐?”她的声音忽然拔高,尖锐的音调里隐隐有些心虚,有些惊惧。
苏意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文荷雨••••••她在掩饰什么?
“竹韵,”她叫,“收拾东西吧。”
真是一个傻丫头啊,宁愿自己受辱,也要为她换得一时的平静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精心编排的一场戏,又岂是你几句单薄的解释就可以消弭的?
“可是••••••”
“毫无意义的事何必再做。”她笑,“便是走,我们也要走的云淡风轻,悠扬自得。”
她牵起竹韵的手,漠然转身,留下一个华丽而高雅的背影。
原地,只剩下文荷雨满目狰狞的表情,以及咬牙切齿的低咒。
“我绝不会就此罢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屈服于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