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等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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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红的夕阳光线愈来愈暗，好似已经凝固了的血液的颜色，追命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甩马鞭，喊了一嗓子驾，用最快的速度往城里赶。赶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他也顾不得众人的目光，驾着马在街道上乱撞，竟然不知道在这个偏僻的小城里可是去找谁。
看着街上受惊的路人，追命抿抿嘴，跳下来马，和路人道了歉，牵着马向县衙走去。看着站在门口的衙役，他蹙眉，考虑了一番还是上前去了，看着那衙役道：“我是追命，让你们县老爷出来见我！”
谁知道那衙役对视一番，竟然捧腹大笑起来，其一指着追命笑道：“你说你是谁？就算我没有见过追总捕头，也知道他怎么会想你这般——”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几下追命，顿了顿，道，“书生气重！”
追命被气得气结，本来就应该想到这条路想不通……他一路下来全身疲惫再加上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好透，顿时觉得胸闷难耐，抬手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咒骂了几声，牵着马走了。青色的衣衫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谁知道追命前脚刚走，县令就后脚讪笑着把铁手和冷血送到门外。他抬眼，却见看门的那两个衙役，在交头接耳，不禁气结，厉声道，“在干甚！？”
那两个衙役见到自家大人，不禁住了嘴，又看了看一身黑衣的铁手，咬咬嘴唇，其一衙役道，“回大人，方才有一自称追命总捕的青衣书生来求见。”
“什么？”这句倒不是县令问的，一旁的铁手听到追命二字之后不敢置信，惊异问着。
那衙役，哈着腰，又道：“回铁二爷，方才……确实是有一人自称追……”还没说完便被县令打断。县令给那人使了使眼色，对着铁手讪笑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追三爷是在我们着郊外的山崖上摔下去的，这山崖啊虽然不高，但是如果救助的迟了，也死保住不命的啊！你们二人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个甚！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是追三爷要见，还能被你们给说走了？”县令这话一般是说着衙役听得，另一半确实说着铁手听得，县令笑道，“看着天色不早了，铁二爷要是不嫌弃下官府邸小，可以随下官……”
“不必了，冷血，我们走。”铁手冷眼看了县令一眼，打断他的话，抬脚走了。冷血冲着县令道了句告辞，便追了上去。
见二人混入了人群中，县令才愤愤对着二衙役道，“你们两个啊！”
“属下多嘴！”二人忙道。县令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转身走了进去。
天色愈来愈暗，顾惜朝站在从花中，似乎在等待这什么。吵闹的声音愈来愈近，顾惜朝不禁一笑，望了望空荡荡的南面心知追命是找不到人来了。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顾惜朝走了几步，到了那几株杜鹃花旁，伸手轻轻抚摸着花茎，然后又渡步道墓碑旁，伸手像是爱抚爱人般抚了抚墓碑，满眼竟是怜爱。
人声、马声、吵闹声、欢愉声，愈近。
顾惜朝收回手，背着身后，在院子中渡步，明晃晃的月光倾洒着大地，镀上一层纯净的白色。他低着头，似在看花儿，又似在思事。
人声、马声、叫喊声、愤恨声，到了院子外。
薛嫣那小丫头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在院子里渡步的顾惜朝，忙道，“哥！你看追命！”薛黎顺着薛嫣的手指看去，是的院子里那白衣人，“追命”。薛黎跳下马，牵着马到了院子门外，推开门，轻声道，“追三爷我们又见面了。”
“追命”没有说话，夜幕中，也无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薛黎见身前人不言，又道，“追三爷可知道顾惜朝去了哪里？家父突然病重，不知道可否……”
“哼。”“追命”冷哼一声，打断薛黎的话。病重？这种借口？病重你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是啊，真是病重！“追命”不屑的看了薛黎一眼。
“哥……”薛嫣在一旁拉了拉薛黎的衣袂。薛黎咬咬牙，道，“既然顾公子不在，怕是追三爷要随在下回去了。”
“追命”依旧无言。
“来人，把追三爷带回去！”薛黎扬手喊道。几人呼应把“追命”绑着带了回去。薛嫣不忍的看了看“追命”，看着薛黎轻道，“哥，为什么他都不反抗？”
“呵，”薛黎笑道，“他中了毒，要怎么反？”言罢便扬鞭前去。薛嫣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深吸一口气，扬鞭追随薛黎而去。
顾惜朝坐在马车了，先前喝了些酒，由有了些倦意，不知不觉的便睡去了。等在醒来的时候，早已经被锁在地牢里。顾惜朝眨眨眼，似乎想适应黑暗的光线，地牢里湿气重再加上刚下过雨，阴寒的感觉让顾惜朝不禁皱眉，双手也不自觉的抚上左腿按揉。
月亮高高的挂在苍穹之中，追命换了一匹好马回到了顾惜朝的住宿，然而，屋内漆黑黑的一片，追命看了看那蜡烛，根本没有点着过，心中不禁一颤，顾惜朝！
倒是你，不要一时想着怎么道义，两条命都救不了。
无妨，如果死了正好见到晚晴，这些年来，我做的事也够偿还她的了。
恍然间一切变了模样，此刻不再是月高夜黑，而是拥有着残阳余温的傍晚。顾惜朝的话一声又一声在追命的脑海中浮现，那哀愁的琴音也随之而来，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余光打在青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单薄，几缕乱发翘起——追命轻轻伸出手想去抚平，触碰不到人影才恍恍惚惚的从幻境中回过了神。他望着那挂在柱子上的三弦琴，握紧拳头，转身跑了出去——往山上跑去。
淅淅沥沥的雨似乎有意和追命作对，踩着泥泞不堪的道路，追命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上山。
这条命，是顾惜朝救回来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死，就算就算……就算那是宿命又奈何，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个道理不应该是顾惜朝最懂得的吗！追命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顾惜朝急的是这路怎么突然觉得像是没有了尽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水声一声一声地回荡，顾惜朝扶着石墙站起身子，在牢房里度步，似乎这样腿上的疼痛可以减轻。“呦～追三爷这是呆腻了吗？”薛黎的声音响起。顾惜朝背对着薛黎，也没有想说话的念头，站在中央，盯着眼前的石墙。
“三爷你这是……”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顾惜朝打断薛黎的话，说道，这语气不温不和有轻有重，虽有疑问词却用肯定句的语气讲出来，气的薛黎脸一阵白一阵红。
“是又何妨？客？三爷还自称是客！？”薛黎道，“三爷和顾惜朝在一起倒是挺快活的啊？您难道忘了他当年所作所为了吗？我看啊……把您关在这里，他也不会来！可是小嫣又舍不得杀您，所以啊您还是知足吧！”言罢，便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牢房中格外的阴森。
顾惜朝闭上眼睛，腿痛难耐，心里只在盼着薛黎赶紧走，不然这一天还没有过，他就要暴露了身份。不知是老天无眼还是有意留住顾惜朝，薛黎只是愣看顾惜朝一会儿，转身便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伴着滴水声，一声一声，愈来愈小，逐渐消失。
待确定薛黎离开之后，顾惜朝痛的咬咬牙，抬手去捏捏腿，盼望它好些。又传来脚步声，顾惜朝生怕是薛黎回来了，又开始渡步，每走一步，疼痛就似乎更疼一分……“顾大哥……是我……”薛嫣站在牢房外面，小声说着。
她这一说，倒使得了顾惜朝蹙眉，但是没有回应。“顾大哥，我救你出去，你快走吧！”小丫头自顾自的说着，“哗啦”一声锁链掉在了地上，薛嫣推开牢门走了进来，轻声道，“哥哥那里……我下了迷药，他一回到屋子就会昏过去到明晚才会醒过来，一天一夜够你走的了！顾大哥……小嫣知道……知道你是顾大哥，你不要不理小嫣……”小薛嫣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近竟然抽泣起来。
顾惜朝转过身看着低头抽泣的薛嫣，抿抿嘴，没有回答。
“顾大哥！”说着薛嫣抬起头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拉着顾惜朝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小声的说着，“顾大哥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看出来吧？因为你太安静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当然，这一点我哥他是看不出来的，他不懂……你也不会懂吧……”顿了顿，又道，“顾大哥，我哥只是想为我嫂嫂和姐姐报仇，可是我却觉得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哥会这么做了，哥很爱嫂嫂的，就像……就像小嫣喜欢顾大哥一样，可是又不像……”
已经接近子时，该睡的都睡了，薛嫣一路很顺利的把顾惜朝送到村口，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顾惜朝身上，冰凉。顾惜朝抬眼，却看到的是一袭青影，而且越来越清晰！那原本卷起来的发丝因为雨水早已经变得直直的，那青影似乎也看到了顾惜朝，不禁加快的脚步。
薛嫣也察觉到顾惜朝的不对劲，眯起眼便看到了小跑过了的追命，不敢大声呼叫，怕吵醒了村民。
“我不是让你进城去了吗！”顾惜朝劈头就吼道，“你又回来作甚！”
“……我……”
“我不是说不要让你的道义丢了两条命吗！你怎么不听！”顾惜朝质问道，“偏偏要一个人死了你才能明白吗！”
“可是着……你、……你我不是没死……”追命低着头，小声说道。
然后顾惜朝就听见薛嫣扯着他的衣袂，道，“顾大哥，其实……我……对不起……”说着闭上眼睛，突然间灯火通明，薛黎从亮处走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顾惜朝瞥了一眼薛嫣，又看看追命，冷哼一声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妹妹怎么样，薛公子？”
“惜朝乃君子也，怎会劫持一女子？”薛黎反问。
“你错了。”顾惜朝冷笑，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抵在薛嫣脖子上。薛黎不以为然道，“小嫣，你看看这就是你爱慕的顾惜朝！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觉得值吗？”
薛嫣似乎没有听到他哥哥的话，伸手拉过追命，把手中的一物放到追命手里，刚摸到那物，追命一惊——平乱玦！追命抿嘴在顾惜朝耳边小声道，“别伤她。”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江湖道义！”
追命无言。
“小嫣对不住了，只要杀了顾惜朝，我就给你们所有人报仇！”薛黎笑了几声，抬手想让身边的人射箭谁知道，方才还好好的人全部突然都倒了下去！薛黎一惊，拔剑想要杀了顾惜朝，谁知道还没有冲到顾惜朝身旁，便也倒了下去——那双眸子看着薛嫣，不解、埋怨更多的却是震惊！
薛嫣闭上眼，轻声道，“顾大哥，是我哥让我把你领出来的，然而，那药，却是我下的，我知道，他会如此，没想到……他竟真如此对我，”顿了顿，叹了口气，“他被仇恨蒙蔽了，可是我没有，我知道你本是好人，只是有些所迫……”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顾惜朝挑眉松开薛嫣，冷声道。
薛嫣摇摇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道，“没有没有！这不是同情！顾大哥……”
顾惜朝抬手制止她的话，看了追命一眼，一甩衣袂，转身欲走。薛嫣拉住了他，轻声道，“我给你们准备马，你们从另一条路走，不出二个时辰可以到城里……”
正说着，顾惜朝突然听到嗖嗖的声音，这不对……不经意的转头竟看见不知道是那个村民正弓箭，然后箭……早已经离弦！
那箭是冲着追命来的，眼看就要来不及了，顾惜朝本能的把朝追命那边靠过去……肩中一箭，“咳咳”停下脚步，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追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却看到顾惜朝跪在地上，肩中一箭，低着头咳喘着，抬眼便看到一箭又飞来——追命刚要跑过去把顾惜朝抱开，却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在顾惜朝身后中箭直直的倒了下去……远处射箭那人仰头，昏了过去。
“小嫣！”追命喊道，跑过去，扶住小丫头。
那小丫头笑了笑，道，“追命大哥，我知道你也是好人……马、马……在前面……我、我、怕……怕是不能陪你们下山了……这……这是解、解药……这箭有毒……”说着小丫头抬手把一小瓶要塞进追命怀里，“追、追命大哥……这是我……我、我唯一能做得了……我没有那……个福分……不能、能……再看……看顾大哥了……”薛嫣眼中突然含泪，“追命、命……大哥……我不想死……可是、是……我……我不能看着……顾、顾大哥……”说着，薛嫣咳了几声吐了一口血，“不能让……让顾大哥……死……”薛嫣突然瞪大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追命闭上眼，抬手拂过薛嫣的双目，那双带着笑意就那么永远的合上了，那笑声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追命转身便看到顾惜朝躺在雨泊里，白色的衣衫染成了红色，红色的地方混入了泥水的乌黑。
追命把怀里的药瓶拿出，拿出一粒药给顾惜朝服下，片刻后，顾惜朝咳嗽了几声，撑起身子，却觉得肩膀出生疼，“咝”，他蹙眉。
“顾惜朝你可以走了吗？我扶着你，我们快下山去！”说着追命便扶起来顾惜朝，起身，顾惜朝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薛嫣，心口正中一箭，一惊！“追三爷她……”
“死了，为了救你，”追命轻声道，“快走吧，不要让小嫣白死！”
一青一白两个身影摇晃的走到了马厩，追命牵了两匹马，想想不妥，改牵了一匹。顾惜朝抿嘴没有说什么。追命骑上马，伸手把顾惜朝拉了上来。
“驾驾！”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月光打在顾惜朝愈发苍白的脸上。一青一白二身影消失在夜幕群山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等醉／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