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失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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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于傍晚去给圣后请安。
刚至玉鸾殿门口，软轿停了下来，下了轿，见几个宫人正打算掌灯。
“母后回来了么？”十一随口一问。
“回禀公主，圣后娘娘刚从九神宫回来。”一个小宫女回答。
十一也没停步，直接进入寝宫，但见圣后昔禾刚换了一件半新宫装，穿一双软缎绣鞋，正在净面，而她换下来的银灰色衣服搭在一个白玉屏风上，刚脱下的绣鞋从屏风后露出来，鞋底沾着些青泥。
“娘！”十一娇唤一声。
“今天回来到早！”圣后昔禾和蔼的笑着，拉了她的手。
“娘今日到回来的晚了半个时辰。”十一就势坐在圣后身侧，不等回答又问，“他还好么？有无问起我？”
“怎么没有念叨你，直问我怎么你已一个月未上山上去，想念你的紧，只能看画像解闷。他的身体似乎是更好一些了，最近也不喘了，饭量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本来昨日想随娘一起上山去的，但是，最近实在是繁忙，而且也是女儿节，总不能带着那么多未嫁之女在九神宫里过吧？”她娇气的一笑。
“你忙什么？有什么可忙的？”圣后稍有些啼笑。
“娘，莫不是你觉得他一个人在九神宫你孤单，想我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去给他做伴不成？”
“你这小丫头，羞也不羞？”圣后轻巧她的脑袋。
“他比我大四岁，是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了啊。”
“他是大祭祀！你这么急着为他着想，莫不是想要嫁人了？”圣后打趣道。
“娘！”十一拖了长长的腔调，将头转向了圣后卧房深处的一幅画像上。
那是一幅名画，举世的传奇，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失心”，是当代最著名的画家富贵散人的作品，如果流传民间的话，将是无与伦比的精品，但是它将永远属于陈昔禾。
“失心”很美，一个秋千架上的红衣少女，在风中驰骋，御风而起，背景是葱郁的林苑，少女笑的娇俏可人，开朗活泼的似乎集合着天下所有人的快乐。
圣后昔禾不由得陷入回忆。
十六岁的少女昔禾，兵部尚书陈烁的长女，灵修书院聂隐川最最得意的女弟子。
美丽活泼的少女昔禾，在月桂坊自家后花园里玩耍，数名侍女陪伴，她们在荡秋千，每当秋千达到最高点，她都会飞出墙外，她的绯红的衣裙，在天空中划出美丽的红桥，她的笑荡漾了整个天空。
她看到一个少年骑在马上，他穿着蓝色的锦服，头带水晶冠，朗眉星目，翩翩然贵胄公子。他微笑着注视着她，眸中似乎不由自主的惊讶。斯文俊秀，温文如玉。
他们在每一次她荡到最高点的时候目光相遇，那样的纠缠也许只是一瞬，却令两个人心潮澎湃，他们都禁不住渴望着下一次的交缠。
她心下不由暗问，错过了，会否永生？
于是，她下定决心，掌握自己的命运。
最后一次，当她最后一次飞过墙，飞出来的不止是她，还有那绣着玉色牡丹的绯红丝帕，帕子上还刺着她的名字——昔禾。
再一次见到他，是好朋友贺兰信菲告诉她班上来了新同学。
那一天，她起的略晚了一些，虽然由侍女打扮的美丽非凡，但是等她到课室的时候还是略有些迟了。
他们的经论先生并没有讲课，而是与一名清俊少年站在中间，而她缓步进去，正与少年相对而视。他斯文俊美的大眼睛正冲着她微笑。她亦忍不住回以宛然，她当时心下不由猛然跳动，喜悦却并不掩饰。他或许是为了她，她想到这一点，快乐的不能言语。
“昔禾，今日咱们天字班与地字班蹴鞠，你去不去观战？”贺兰信菲结课后笑着问，她已经换着干净利落的鞠服，长裤、绑腿、鞠靴，黑亮长发绑成一条马尾巴，额间覆着红色的锦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小公子。
“你今日打算上场？”陈昔禾笑问。
“就看那个新来的岳晖朗表现的怎么样，如果他们真的比不过地字班的，我就上场一试。你也去吧！你是咱们班主力啊！”贺兰信菲出身大云贵族家庭，五岁便被送来永平灵修书院教养，她说的是纯正的永平话，并无半点口音，行为举止也活脱脱的一个永平世家女公子。她天生自带一副雍容清华，本就博学多才，是聂隐川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之一。
“岳晖朗？他善蹴鞠？”昔禾若有所思的问。
“哗！他那样一个贵胄公子，即使只说是聂先生的亲戚，可是那样的高贵气质，那样的文才风流，你若是说他出自平民百姓之家鬼才信呢！”
“是很奇怪，他的经史程度比我们好得多，就是书法琴艺也是书院中的翘楚，最可怕的是他画艺高超，就是咱们书院几位书画界的名师也犹有不及，怎么还会来书院学习呢？”昔禾似是喃喃自语，又似乎在问信菲。
“他莫非有什么目的？”信菲美目一转，悄声问，“管他呢！正是蹴鞠要紧。”信菲略八卦一下，又意外自己也会如平常女子一般，于是洒脱的放弃她们的话题。
两人到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
陈昔禾再一次被他球场上的风姿吸引，那样斯文的一个人，原本最适合拿笔作画的一个人，如今在球场上挥洒着汗水，他是随意的，是闲适的，是洒脱的。
仿若不被世俗拘束的不羁文人，自由自在。
因为有他，他们天字班很快就赢了地字班，大家很开心，不知谁问他一句：“岳同学，你可会打马球？”
他一笑还是那样的温文，一扫球场中的随意。
“还好！若不咱们自己班再比一场马球？”他显得兴致高昂。
“咱们班的马球是全书院第一名的！特别是这些个女公子们，简直是打遍书院无敌手。”到底的官宦公子，娇宠惯了，怎习惯班里的女公子比他还受重视，语气自带着嘲讽。
“谢同学若不服气，咱们大可以比试一场，各位公子对班里的女公子，怎么样？”到底年少，信菲挑衅的说。
是，他们就奇怪的男对女打起马球来，陈昔禾是女队中的主力，岳晖朗是男队中的主力。
但是不知是谁不小心将球打到她的坐骑的眼睛上，那匹马顿时疯了，瞎跑瞎蹿的，她在马上丝毫不敢放松，只得紧紧抓住缰绳，惊恐的看着受了惊的马。
他出现了，宛如神祈，即使多年后她仍然不信当时所发生的状况，但是永生不能忘记他如风般从她身后掠过，她只觉眼前一片空白，身体悬空，再睁开眼睛，已经安然坐在他怀中，而他则挥鞭策马。
仰望他的下巴，只能看到他泛着浅清的下巴与他挺直的鼻子，她失了心的。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他们在书院中出双入对，他画画，她抚琴，他舞剑，她吟诗，他们以为也希冀一辈子就这样的逍遥快乐。
但是，帝为五皇子乐正旭向陈府提亲，求的便是兵部陈尚书的长女昔禾。
她心都碎了，即使是再有主见的人，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他们坐在一起，谈着他们的未来。
“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于感情他们都不怯懦，他们一开始就大胆的追求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去收拾行李！”她只回答了他这么一句，男子却紧紧拥抱着她，久久不愿意放手，两个人都湿润了眼眶。
第二日，五皇子亲自至陈府拜访，她不情不愿的被姐妹们送到了正堂。
然后她看到了他，三爪九龙金冠，刺着九章的只属于皇室的明黄三爪龙袍，足下是一双盘龙米珠朝靴，那样的雍华，将斯文尽扫，带着灿烂的笑容，“小王乐正旭，字晖朗，求请昔禾女公子下嫁小王为妃！”
她有点呆滞，饶是她这样的女子，也不由后退一步，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她将自己关在绣房里，整整三日不食不饮，不出闺房半步，三日后，她出来了，衣衫整齐，发髻精致，只形容些微憔悴，用谙哑的声音对她父亲说了两个字：“不嫁！”
一家子慌无所措起来，知道她一向有主见，且见识不凡，决不可能草率赌气推开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只被请来劝说她的贺兰信菲淡淡一问。
“信任！”她吐出这二字，尝了一口燕窝。
五皇子旭听到这个答复，瞬时仿被抽干了精神，瘫坐在地，良久以手叩膝，缓慢起身。
“将那幅‘失心’送给她留作纪念，你们切不可难为了她。”他喉咙沙哑，说完如古稀的老人般蹒跚入内去了。
她看到他的画，听了他说的话，蓦得笑颜如花。
“请乐正旭堂堂正正再来求一次婚！”她对她的父亲说，众人都意外，她怎的突然又答应了。
“我们当时便失了心给对方，彼时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但已认定不可错过，于是因为信任，我们给了彼此机会，但是也是因为不信任，他假扮岳晖朗结识于我，我陈昔禾不要存有欺骗的感情。但此刻我已明白，当时我们就是没有身份的人，那一刻本就无关身份地位，也就无所谓欺骗。”
就这样她成为了五王妃，他们成了世间最潇洒的一对鸳侣，自由自在生活着。
各位皇子明争暗斗，原本只想成为画家的五皇子成为了太子，后来继承大统。
而她因为爱情，为了成就他的梦想，成为了这帝国历史上最出色的女政治家，成为了这帝国真正的帝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