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华一场梦》灵的女儿

1、001 物质的诱惑

　　苏晓雯使劲儿地咬着嘴唇坐在桌子边，一滴鲜血缓缓地顺着她有些干涸的嘴唇滴了下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她的身材略略有些胖，但是模样还算可爱。
　　她在聊天，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那个男人网名叫“孤单地等你”，头像是一个很帅气的明星韩庚的侧脸照。
　　“四千还嫌少吗？五千怎么样？不能再多了！”屏幕安静了一会儿，迅速地回来一行字。
　　苏晓雯更加使劲儿地摇着嘴唇，鲜血顺着下唇流了下来，重重地砸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沉默了一会儿，苏晓雯似乎下定了决心，在键盘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六千。”
　　男人爽快地回到：“好，六千，成交！我们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面？”
　　苏晓雯身子微微一震，仿佛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她盯着电脑上的聊天记录，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决定。“苏晓雯，你没有退路了。”苏晓雯暗暗对自己说道，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发慌的心平静下来。她落寞地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桌子上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
　　“是生活逼我的，我没有错。”苏晓雯一边自语着，一边迅速地回到：“这个星期天，雅致咖啡馆。”
　　“一言为定。”男人打完这四个字，又回了一个笑脸。
　　苏晓雯离开桌子，走出宿舍。外面的空气闷的有些发慌。苏晓雯闭上眼睛使劲儿地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苏晓雯是武汉一所一本大学大二的学生，她的家乡在农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人着实兴奋了好一阵，他们想苏晓雯终于麻雀变凤凰了，农村出来个大学生。苏晓雯也曾经兴奋过，但是知道她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从农村走进这个大城市，苏晓雯明白了原来女孩子每天晚上要喝牛奶，敷面膜，还要穿漂亮时尚衣服和高跟鞋；夏天出门是要打伞和涂防晒霜的……而她大二了，大二的女生都在化妆，化妆品，香水，名牌服饰，包包，精致饰品……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她是个物质女孩，她心里最清楚。
　　她需要钱，可是偏偏，她的家里没有钱。她尝试过去做苦工，去做家教，去做钟点工……除了被中介骗之外，她还遇见一个大色狼。那次所谓的家教——当她走进那个富丽堂皇的家时，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把她推进卧室，然后像是饥饿的狼一样向她扑过去。苏晓雯反应快，那一刻她竟然没有害怕，迅速地掏出防身的小刀，咬着牙不顾一切地朝男人的腹部刺去，然后飞也似地逃回了学校。她惊魂甫定地在学校等着警车来接自己，但是竟然一直都没有听到警笛声。一个月过去了，苏晓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想大概是男人没有大碍，不想把此事张扬出去所以才没有报警。她终于确信自己不会有事了。
　　可是口袋里的钱确实一天天少了。就算是不打扮，自己总得生存吧。贫穷的家里已经无力再支付她的生活费了，她只能靠自己。而她对于这些苦工已经彻底丧失信心了，聪明的女孩子不会这样辛苦赚钱——她周围很多女生都轻松地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这个办法，她懂得。

　　晚上，男生宿舍灯光闪亮。
　　何武川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洗澡间出来，在电脑前坐下。他打开邮箱看了下，松了口气道：“今天学生会没什么事情，太好了。”
　　赵亮闻言凑过来，歪着脖子笑道：“川哥，学生会没什么事情不见得你就没事情啊，哥几个都想帮你解决你的婚姻大事呢。”
　　正在玩游戏的郑杰也附和道：“对啊，川哥，我们大家都解决单身问题了，就剩你一个了。”
　　何武川深邃的眸子依旧盯着电脑，浏览着新闻，漫不经心地道：“不急，豪哥不还是单身吗，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冯研豪满脸疲惫地打了个哈欠，道：“哥我暂时是不会考虑结束单身这种事情。现在学习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精力考虑这档子事？再说了，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是处？哥可不想找个破鞋。”
　　郑杰闻言，大笑道：“shit，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乎这个？要是咱班女生听见还不杀了你？你这封建老古董，活该单身！”
　　冯研豪冷笑道：“花花大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老子有钱，随便找个女朋友话俩钱玩两天就换了，可是我不能跟你比，哥想一件衣服穿到底，行了吧？好了，我要睡觉了，咱改天再聊这个话题，OK？”
　　赵亮伸着脖子听完他们的谈话，捅了桶何武川：“川哥，你怎么看这件事？”
　　何武川剑眉微皱，依旧盯着电脑屏幕，自语道：“股票又跌了，当初真是不该选这股。”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切”了一声，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远远望去，男生宿舍的灯渐渐地都熄灭了。只有一个宿舍，靠窗的台灯还亮着。
　　何武川正对着窗子发呆。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苏晓雯的笑脸。她的一颦一笑牵动他的心，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可是他并不曾向任何人吐露他的心思，他知道他的这帮哥们一定会添油加醋地把他珍惜的感情评论的体无完肤。
　　“是我们的距离太远了吗，你总是躲着我，让我无法靠近你。是我太让你讨厌吗？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冯研豪的那句话：“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是处？”
　　他不喜欢和他们谈论这种话题，他总是隐约觉得这种话题似乎是对女生的不尊重，所以在他们问他话的时候，他便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但是无论如何，他相信他喜欢的女孩子是纯洁的，她的笑脸那么可爱，就像一个孩子。她那么纯洁，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相信是个好女孩。
　　他对着窗外微微一笑，仿佛窗外就是苏晓雯的笑脸：晚安，我纯真可爱的女孩，明天一定是你开心的一天。”

　　可是此刻，苏晓雯正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四个人的宿舍，除了一个女生因为腿摔断而休学之外，另外两个女生都常常夜不归宿。她们有时尚的包包，漂亮的衣服；她们画着浓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每到周末的时候总会有不同的开着小车的男人来接她们，这些男人多半挺着水桶般的大肚子，年纪和苏晓雯的父亲相当。
　　苏晓雯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她曾经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可耻的，但是宿舍楼下的小轿车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从小车里钻出来后像是一下子从灰姑娘变成了高傲的公主。她们从未像苏晓雯想象的那样感到可耻，相反，她们在经过衣着破旧的苏晓雯的时候，总是不屑一顾地冷笑着，仿佛在说：“做这个也是需要条件的，你苏晓雯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苏晓雯的心由开始的鄙视渐渐地变成了愤怒，以至于她最后萌发了一个攀比的念头：“我苏晓雯要证明给你们看，我比你们都够资格！”
　　于是，当苏晓雯手中寥寥的生活费被彻底花完以后，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找到了证明自己的理由。可是，此刻，她却并不是那么低理直气壮，她只是心虚。

　　苏晓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之后，黑暗中，她仰面躺着，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苏晓雯，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难道像这样让自己的青春在灰头土脸和别人的嘲笑中度过？”她扪心自问。
　　脑海，浮现出了一个女子衣着高贵，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她优雅地端着一个盛着红酒的高脚酒杯，在众人中穿过，所有的人眼光一起聚集到了她身上。
　　“我想要的，是这样富贵的，万人瞩目的生活！”苏晓雯自语道。“我长得不比她们差，可是我的青春却被这破旧的衣服掩盖着，毫不起眼。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有舍才会有得，苏晓雯，下定决心吧！”苏晓雯再次紧紧地咬了咬嘴唇。
　　她躺在床上，隔着薄薄的睡衣，她第一次用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身体。十八九岁得年纪，像是含苞待放的鲜花。她用手抚摸过自己的脸蛋儿，微微起伏的胸脯，有些冰凉的手臂……这是她第一次在黑暗中感受自己的身体，她似乎感觉到了这稚嫩的身体里潜藏着春天的力量，如同一朵急着绽放的花朵。她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她没有男朋友，她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男生接过吻……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一个长到十八岁都还没有和异性牵过手、拥抱过的女孩子难道不是一个怪物吗？
　　一直以来，她躲避着所有的男生，其中的原因，她自己是清楚的。苦只是藏在她自己心中，她没办法说出来。
　　但是现在，她终于有机会证明她自己不是怪物。
　　苏晓雯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并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钱。虽然她并不是很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是男人给她的报酬还是吸引了她：六千块钱一个月，只要每个周末去陪他而已。
　　每月六千块钱对于一个每月生活费只有二佰元的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诱惑。她甚至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不符合男人的要求，因为这个城市里的漂亮女孩子实在太多了。而她，既不会打扮，又没钱化妆，会不会太老土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苏晓雯终于渐渐低感觉到有困意了。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抱作一团，很快进入了梦乡。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她被一阵很大的开门声吵醒，她知道是两个舍友中的一个回来了。门一被打开，一阵浓烈的酒味就弥漫了整个宿舍。她的困意顿时被驱散了，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动静。

　　“喔……”一阵急剧的喘息声，从声音可以知道是冯娟回来了。
　　她听到冯娟把包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甩鞋子的声音。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她喉咙里发出不舒服的声音，她似乎吐过了。
　　苏晓雯忽然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她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她起身坐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轻轻喊道：“冯娟。”
　　冯娟并没有回答，她光着脚扶着墙一路爬到床上。
　　“你还好吧？”苏晓雯又轻轻地问道。
　　冯娟默默地脱了衣服，黑暗中，苏晓雯看到了她雪白的皮肤，她胸前隆起的洁白的玉峰。然后她躺下了，沉重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晓雯。喉咙里依旧发着不舒服的声音。但是她并没有回答苏晓雯。

　　苏晓雯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她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刚进大学的时候，简单但是快乐的冯娟。但是为什么此刻的她却是如此陌生而遥远？而自己将来，会不会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宿舍里很快传来了冯娟沉重的鼾声。苏晓雯也躺下了，可是这一次，她却再也无法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