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海》淼奚

1、母亲住院

　　夏末的夜颇有些凉气了,空气也似乎经空调处理过的那般清爽,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往日清冷的霓虹灯也热闹了起来,仿佛这一切在受了一个夏季的煎熬后终于有机会爆发出来般的大放形骸,让人也不禁想敞开怀抱去拥一拥着夏末的时光。

　　林忆潇湘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一个大袋子，满足地在上面拍了拍，她看了看天边的昏黄，略微泛起的一层落红让她恬静地笑了笑，她也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就是爱这昏黄而微红的黄昏，她总觉着灰蒙蒙的暮色太过压抑，而那大片的残红却又过热烈让人不禁觉得惨然，只有这昏黄而微红的黄昏让她有种古朴淡远宁静自然的感觉，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变得再纯朴简单不过了，但这些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就连他最要好的朋友宋晓菲她也没吐露过，宋晓菲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典型的热烈奔放的青春期少女，这番心思若让她知道了定然要和她好好争辩一气，她向来懒于琐细的口舌之争。

　　林忆潇轻巧地把袋子放在了自行车的后架上，袋子虽大，却不是很沉，她跨上了车飞也似的骑车去了。

　　自打这个暑假以来，林忆潇差不多每天都会如此出发，骑车到热闹的广场找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摊开摊子，把带来的夏衫和帽子摊开，竖起价码牌，再放上一曲或流行或古典的音乐，这纯粹是依衣帽适合的人群来定的。

　　说来也怪，她不喜欢这些口舌之争，顾客真没几个和她讨价还价的，每天的东西也差不多销售一空，这让她从盛夏时的烦躁愉快的挨到了这夏末的清爽，这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的感觉。

　　眼见今天的都要卖完了，林忆潇开始着手收摊了，心里在盘算着明天该卖哪些东西才能保证畅销呢。她每天都要这么想一通。

　　这时一个人在后面突然拍了下她肩膀，脆生生的问道：“老板，收摊了？”林忆潇着实被惊了一下，回过来看着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只是佯装愤愤地说到：

　　“要吓死人的！你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刚和那些哥们儿疯完，顺路就过来看看你，看起来你的生意还不错嘛！”

　　“那是自然的啦，还没有我林忆潇干不成的事呢！”口里说着，手里也没停下的收拾着。

　　“你就自己找罪受吧你！好好的暑假不痛快的玩一玩，偏要来摆摊卖东西，又不是缺钱，林阿姨再养个你也没问题，你这么做就不怕林阿姨担心你吗？还有啊，这个暑假哥们儿们玩的时候还总在念叨你呢。你呀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听她叨念完，林忆潇停下了手里的活，瞥了一眼来往的人群，嘴角有些苦涩的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不对劲啊？”

　　“没怎么。送你顶帽子怎么样？”林忆潇顺手拿起了一顶帽子递了过去。

　　宋晓菲接过帽子随意的戴在了头上，提过了忆潇收拾好的东西，说道：“请你吃宵夜，怎样？”

　　“还真有些饿了，”忆潇边用湿巾擦手边说道，“去哪儿？要是去你家的那个大饭店我可不去。”

　　“谁说去那了，再说去那吃宵夜多没劲啊，我发现了一个新地方，蛮不错的，你跟我走就行了，保证让你耳目一新！”

　　林忆潇随着宋晓菲出了广场。

　　这是市区最大的也是最繁华的广场，整个广场以绿色为主色调，分散开来的草木与中心的喷泉相应成辉，中间点缀的各种各样的娱乐歇息设施又为盎然的广场平添了几分现代气息。白日里一片晴明，如同那盛放的水莲一般，黄昏下一派祥和，宛如诗词中“月上柳梢头”的那一树杨柳，暮色中一景浪漫，仿佛醉酒的女郎，一天三色，风韵有致，难怪这广场被人唤作“吟行”。徐行其上真有种从远古的自然缓缓吟来的感觉，但忆潇总觉着它美的有些不切实际，觉着这广场来错了年代，觉着周围的一切都配不上它，而它突兀而凄凉地独立其中。

　　东转西转的绕了半天，忆潇随着晓菲在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前停了下来。忆潇左瞧右瞧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里相对于其他的酒吧来讲比较偏僻，而且环境也不错，优雅恬静。

　　她一边停车一边问道：“晓菲，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这个……”宋晓菲诡异的一笑，“先进去再说啦。”

　　林忆潇被宋晓菲推攘着进了去，她刚要说什么，嘴刚张到一半就僵住了，气球簇拥下的那张大红条幅让她着实惊喜不小，“天梦酒吧开张庆祝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于天浩和梦蕾他们的速度竟这么快，记得还是上学期他们才张罗开酒吧的，这个暑假末竟真的开张了，她小声地冲宋晓菲埋怨了一句“这么大个事也不说早告诉我一声”，说完便朝于天浩他们走去了。

　　“天浩，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酒吧开张也不早通知我一声”，林忆潇顺手把袋子扔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正在聊天的于天浩他们也迎面走了过来，“潇姐。”

　　天浩无辜的笑道：“潇姐，这哪里说的，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惊喜？”

　　天浩压低了声音说道：“听晓菲说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又有事情要忙，所以我和小蕾就想给你个惊喜。”

　　“有心了”，林忆潇拍了拍于天浩的肩膀，环视了一下四周，“秦浪呢？他可少有不来的时候啊？”

　　“浪哥这个假期可是很不舒坦，被老爷子看上了，这时候根本出不来……”于天浩无奈的说道。

　　“没想到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爷也有这时候啊，”林忆潇边说边转向梦蕾，“小蕾，你布置的吧，挺浪漫的嘛……对了，你们这个店面是盘过来的还是租的啊？”

　　“当然是租的了，我们哪有钱盘下来啊，正巧这里的老板出远门，我们就趁机租下来了，就是地方有点偏僻了些。”

　　“偏有偏的好处嘛。快开学了，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们的课怎么办？”

　　“潇姐，说实话，就我和天浩这成绩，想靠考个好大学找出路不太现实，所以，就想着开这么个酒吧，也算是为以后做些打算吧。”

　　“你们想的还蛮远的嘛”，林忆潇瞧了瞧屋内的人，“瞧，有这么多兄弟呢，不怕你这生意没人照顾。”

　　这时四散在旁边的人也都聚了过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天浩和小蕾应付的不亦乐乎。林忆潇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找了个通风的地方坐下了，不知怎的明明是往常习惯了的场面，今天竟觉得特别的累，心里乱的如麻一般，望着远处的灯光，怔怔的出神了。

　　直到一阵震耳的欢呼声传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宋晓菲正端着酒杯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了？要不要喝点酒？”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顿了一会，林忆潇接过了宋晓菲手里的酒杯，“晓菲，刚才没和你说，我妈……前两天住院了……”林忆潇压了一口酒，看着杯中红红的液体，表情很苦。

　　“发生什么事儿了？”宋晓菲把酒杯从忆潇的手里拿开了，忆潇看红酒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了。

　　“我不知道……她前两天接到过一封信，然后就病倒了……信让她毁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那封信是怎么回事……”林忆潇没有要回酒杯，“晓菲，你知道我妈她的心脏不太好，我真怕……真的……”

　　“忆潇，林阿姨不会有事的，你别过于担心了，林阿姨或许就是怕你担心她才把信毁了的呢，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不然不仅让林阿姨担心失望，而且也不像你林忆潇啊，你说是不？”

　　晓菲轻抚着忆潇的肩膀，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林忆潇在她印象里总是那样一个坚强的存在，总是在护着别人，独立而坚定。可是，她清楚，她是有软肋的，林阿姨就是那个她最在乎最不允许别人伤害的人，但是，此时此刻，除了说些宽慰她的话晓菲实在是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好，她一时间感觉自己竟是那么的无用，竟然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安慰不了，在一个一直坚强的人展现她脆弱一面的时候我们有的时候真的是无能为力……

　　林忆潇看了一眼手表，“晓菲，我得去医院了，一会你跟天浩他们说一下吧，就说我临时有事先走了，”刚起身便瞥见了拿来的袋子，“那个袋子，你帮我处理了吧，随便怎么样都行，我突然感觉好累，以后不会再去了。”

　　“那……你自己可以吗？”

　　“没事，放心好了，和他们玩得开心点，”林忆潇长呼了一口气，“对了，晓菲，这段时间多和希岚聊聊，秦浪现在恐怕也不能总和她联系。”

　　“忆潇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没怎么，……可能是最近想得有些多吧，好了，我先走了，一会帮我打声招呼。”

　　“放心好了，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