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之养成一只小蝴蝶》季扎

2、02 雄性？雌性？

　　随着一串串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亚历克斯口中发出，小男孩及肩的半长发也飘了起来，他大大张开双臂，仿佛要投入母亲的怀抱。
　　许穆站在旁边，看着窑洞里越聚越多的蓝紫色细小电弧，目瞪口呆。
　　“喂，我只是问一下你的真名而已，不需要动用本命法术跟我同归于尽吧？”
　　小电弧开始自发地靠拢起来，聚成更大的电弧。
　　许穆叹了一口气，和亚历克斯一样张开双臂。
　　抢在电弧尚未连缀成电网之前，动作快逾闪电的许穆一把抱住了浮在半空的亚历克斯，手指一遍遍从上到下轻柔地扫过亚历克斯的脊骨。
　　“放松，放松，收回你的引导之灵，送走那些被你召唤来的五德之灵，放松，我不是你的敌人。”
　　“暂、暂停者？你……你真的是？”窑洞里的电弧全部消失之时，小男孩从许穆怀里抬起头来，惊讶至极。
　　“说过的吧，我叫许穆啊。”
　　“不可能！”亚历克斯低头在许穆胸前使劲蹭了蹭，然后看着许穆坚定地确认：“你是雄性，只有雌性才能得到‘许穆’这个称号！”
　　许穆温柔地向亚历克斯一笑，深吸一口气，把嘴凑到小男孩耳边：
　　“你——睁大眼睛给我看好了！姐姐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
　　地动山摇的咆哮声过后，亚历克斯明显已经头晕脑胀了，眼睛迷迷蒙蒙的，连窑洞顶上簌簌落下的红土掉进了嘴里都没有发觉。
　　许穆双手支着亚历克斯的腋下把他举到眼前，依旧顶着温柔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女孩子。”
　　亚历克斯迅速点头，忙不迭地道歉。

　　“你今年多大了啊？连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拥有怎样的力量都没搞清楚就直接上本命法术了？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一场危机终于平息后，许穆把亚历克斯放在铺得厚厚的干草叶子上，让自己坐不起来的小男孩靠着红土窑壁。
　　“你肯定是老周家的，老庄家养不出你这么火爆脾气的孩子。”许穆戳戳亚历克斯的额头断定。
　　“哥哥说……我们蝴蝶族一旦被人发现身份要立刻……否则……”亚历克斯说着说着，眼里就积聚起了清澈的液体，他低下了头。
　　蝴蝶族……许穆一愣，突然明白了：作为以“绝色”闻名的蝴蝶族，他们在幼生期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若是在这个情况下被其他种族发现身份，其下场一定是被视为奇货圈养起来，那样的话，果然是生不如死吧。
　　“你……”许穆给亚历克斯擦掉流下来的泪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的好，她苦恼地挠挠头。
　　亚历克斯竟然“扑哧”一声笑了。
　　“喂……”怎么这么快心情就变了啊。
　　亚历克斯指着许穆头顶，笑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许穆奇怪地走到窑洞的水缸边，揭起盖子就着水面照照，水缸里映出了一个头发向四面八方炸起的刺猬族。
　　许穆气愤地把水撒在头发上，企图靠把头发打湿来改变这个可怕的头型，但多方努力依旧无果，最终只好无奈地回到亚历克斯面前坐下。亚历克斯毫不掩饰地继续大笑。
　　“喂……笑什么啊，也不想想是谁弄的。”许穆不爽地掐掐亚历克斯的脸。
　　“我姓叶，先祖崇德公。”亚历克斯止住了笑，低声说：“我叫叶灵，字丹氛，这是我的真名。赐名是亚历克斯。”
　　“崇德公……你是丹阳‘春林开远秀，忠厚发祥芳，佳树培元盛，丹风振和鸣’的这一支？”
　　“是。”
　　“‘丹’字辈啊，未化蝶就有字了？”
　　“父亲与兄长已经……”叶灵（从这里开始，如无特殊情况都称为叶灵）眼眶再次红了：“父亲临去前……为我起的字。”
　　一看小孩要哭，许穆再次苦恼了，从来不会哄孩子的她只好转移话题：“叶灵，字丹氛。从这个名字来看，你对五德之灵的亲和力非常好？”
　　“是的，通过仪式，我还可以呼唤祖灵巫氛。”
　　“呼唤祖灵……蝴蝶族是13岁第二次蜕变时才举行呼唤祖灵的仪式吧，你多大了？”许穆怀疑地打量叶灵。
　　“13岁。”
　　“天啊，难道你……”许穆惊讶了：“你正处于二次蜕变中？”
　　叶灵点头。
　　“天啊天啊！”许穆急得在窑洞里团团打转：“树叶树叶，必须去找树叶，一耽搁你就再也不能化蛹了，我想想这附近哪里有树叶……”
　　另一边，叶灵已经钻进了那厚厚的一堆干草叶子里。
　　“这样也行？”
　　干草叶子动了几下，但叶灵没有出声回答。

　　开始了吗？许穆想了想，拎起大刀走到窑洞口，她把刀插在地上，靠着刀坐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天两夜里，许穆就一直坐在那里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除去饮食之外几乎一动都没有动过。
　　直到“咔嚓”一声，某种像是卵皮碎裂的声音从窑洞墙边那一堆干草叶里传来，许穆精神一震，拎着刀回到窑洞中。
　　许穆拎着的大刀砰地一声从手里掉了下去。刀尖在地上戳了一个洞，然后在自身的重量作用下迅速倾倒，巨大的刀脊直接砸在许穆脚面，砸出一声骨裂的脆响。
　　许穆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大大地睁着眼，张着嘴，像一个凝固的石膏塑像一样。
　　这……这就是在蝴蝶族中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叶氏一族？

　　“许穆先生。”几十个小时里便如春笋般抽高了足有一倍的少年走到许穆面前，脆声喊。
　　许穆迅速合上嘴巴，向后跳了一步，用手遮住眼睛。
　　“喂，这样不穿衣服就走过来……真的好吗？”嘴里虽然说得很正人君子，但事实上许穆正非常不柳下惠地从指缝里打量眼前这赏心悦目的景色。
　　“何处拂胸资蝶粉，几时涂额藉蜂黄。”古人之言诚不我欺啊，果真是粉胸……
　　许穆的眼睛悄悄向下一瞥：
　　唔，是雄性啊……
　　“请许穆先生为叶灵正骨。”叶灵向许穆跪了下来，他高高举起双手，手中捧着一块碧绿的、颤巍巍像是果冻一样的东西。
　　正骨……许穆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来蝴蝶族化蝶和每次蜕变之后，由于全身骨骼在短时间内急速生长导致形状与位置不够正确，必须在事后由长辈为其正骨才能矫正每一块骨骼都处在正确的位置，若是未来得及在蜕化后骨骼尚软的时候正骨或是正骨失败，这一个蝴蝶族基本上就整个一生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叶灵。”许穆神情严肃起来：“我从未给蝴蝶族正过骨，你确定要由我来进行吗？”
　　叶灵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信任地看着许穆，重复：“请许穆先生为叶灵正骨。”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的压力会很大啊。许穆苦恼地挠头，心里很是忐忑。
　　叶灵笑着说：“许穆先生是拥有‘许穆’称号的人吧，所以一定可以为叶灵正骨的。”
　　就算是传承了“许穆”这个称号……许穆叹了口气，接过叶灵举了半天的那一块碧绿的“果冻”。
　　叶灵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同时许穆走向前一步，食指点在少年额头，庄重颔首：“诺。”
　　于是叶灵依古礼跪下去重重叩首；站起，再拜；站起，三拜。
　　三拜过后，许穆把那块绿色的“果冻”放在用木头抠出的碗里，找出一块兽皮铺在地上，对依旧赤-裸着身体的叶灵说：“躺在这里吧。”
　　叶灵乖乖地点头，仰面躺在了兽皮上。许穆拿着木碗转身看到叶灵的那一刻，她的脸迅猛地红了。
　　许穆突然很想学着她曾经读过的大灾灭前的那些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捂脸羞涩一下——那是个白嫩嫩的蝴蝶族美正太啊！一-丝-不-挂的小蝴蝶啊！一脸纯真乖乖地看着你，还满脸期待啊！
　　极强的精神压力下，生命中向来只有战斗、战斗、战斗的许穆终于明白了许久以前看的那些大灾灭之前的小说里，为什么如此多人都喜欢在脑内咆哮与吐槽。

　　许穆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将木碗里的“果冻”均匀地涂在叶灵的身体上。
　　啊啊！白嫩嫩的小蝴蝶啊啊！许穆再次在脑海里咆哮。
　　“你的‘初醴’好像少了一点。”许穆用掌心把一小团“果冻”在叶灵胸前揉开，努力回忆曾经背过的蝴蝶族的相关资料，控制自己不要往歪想。
　　“初醴”指的是蝴蝶族二次蜕变时，随着身体的发育而分泌出的一种麻醉剂和软化剂；化蝶时分泌的叫做“醍醐”，出去麻醉和软化作用外，还能起到清心的作用，是用来引导化蝶者领悟种族法术的必需品。
　　在正骨之前将“初醴”涂在幼生者身上，既可以减缓正骨的疼痛，又可以加速正骨后骨骼的定型速度。此前幼生者的身体中大部分都是软骨，二次蜕变之后，所有骨骼就迅速开始了硬化，只有在蜕变后一个时辰内才可以通过“初醴”软化骨骼，加以矫正。
　　而叶灵的“初醴”量少就表明留给许穆正骨的时间也比较少，许穆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里矫正叶灵的全身骨骼；同时，“初醴”的量少也代表麻醉的效果比较小，两相叠加，意味着叶灵将在这次正骨中承受极大大的痛苦。
　　许穆险险在“初醴”告罄之前将之涂遍叶灵全身，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警告：“我要开始了。”
　　叶灵点点头，闭上了眼。他咬着唇，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咬着这个吧。”许穆把一块手帕递过去：“记住无论怎么疼都不能张开嘴，否则可能会把舌头咬断，明白吗？”
　　叶灵点头。
　　许穆把剩下的最后一点“初醴”抹在手心，双手扶住叶灵的左臂。
　　轻微的“咔”声响起，叶灵全身一颤，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许穆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根接一根地矫正位置，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咔咔”不绝于耳，叶灵痛出的汗水已经把铺在地上的兽皮上的毛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接着连兽皮周围的红土地面上也扩散出了一圈湿痕。
　　许穆的手在碰触到叶灵的肩胛骨时停了下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肩胛骨，在其他爱美的雌性口中也称“蝴蝶骨”，以“蝴蝶”为名，可见真正蝴蝶族的“蝴蝶骨”究竟完美到什么程度。但许穆停下来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就像蝴蝶骨对蝴蝶族的重要并不是因为美丽一样。
　　蝴蝶骨是蝴蝶族日后化蝶时蝶翼的生长点，也是蝴蝶族日后修行种族法术时吸收自然之力的关键点，若是不能校正得恰到好处，那么这名蝴蝶族将在化蛹时因吸收不到足够的自然之力而无法破蛹，就此死亡！

　　许穆的双手悬在叶灵身上几厘米处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去。她深深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一直都稳如泰山的手终于颤抖了。
　　伏在兽皮上的叶灵似是感觉到了许穆的紧张，他忍着痛，艰难地回过头，向许穆露出一个笑容。
　　叶灵半长的发已全部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头和颊边，即使嘴里咬着手帕，他也依旧在极度痛苦中将自己的牙龈咬出血来，红色的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让叶灵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怕。
　　许穆这才意识到，在整个这场正骨中，叶灵竟然硬是忍着那样骨骼被一根根移位的痛苦，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呻吟。
　　是因为害怕打扰到我吗……
　　许穆伸手拨开叶灵粘在脸上的黑发，冲他微笑。她看着叶灵转过头重新伏在兽皮上，然后将手轻轻地、稳稳地按在那两块线条完美的蝴蝶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