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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部(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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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家说,哭,是发泄情绪最好的办法。
的确,对于沈亮离开就一滴眼泪就没留出来过的亦清,号啕大哭真是极大的疏解了心中堵着的郁闷。只是,如果哭的时候不慎找错了人陪,那就亏、大、了!!
“这个是什么?”亦清咬牙切齿的瞪那个仿佛天经地义般顺手的扔了自己一大叠资料的男人。
男人站在旁边,一米八二的身高轻轻松松的达到了高高在上睥睨坐着的亦清的效果:“资料,三个代表的资料,这个都看不懂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扔它给我干吗?”
男人低头看她,仿佛对着无知小孩般无可奈何的解释:“这个是政治论文。”
“然后?”
“我讨厌写政治方面的大道理。”
“所以?”
男人无辜的耸耸肩,眨眨眼睛:“所以,所以拿给你罗。”
“混蛋!我干吗要给你写这个该死的政治论文?!”亦清嗖的一下站起来拍桌子。
男人却不当回事的轻轻松松往门外走,背对着往后挥挥手权当告别:“因为,你昨晚上死缠着我、的手臂不让我走,还轻薄我、的手!”
然后,便是被拐去参加骆驼社的穿越行动。
满脑子浪漫废料的薇薇为了培养和秦青的革命性同甘共苦的感情,一看穿越介绍便直奔报名点,顺便也不忘硬扯上亦清。
亦清头痛:“你们一对卿卿我我,干吗要我去做电灯泡?”
薇薇振振有辞:“因为我睡相不好,如果睡的时候旁边是陌生人踢着就不好了。”
晕倒!!那么注意形象干吗还去交钱报名和人挤着睡?
然而,事实证明,亦清的确是个笨蛋,误交匪友的笨蛋!
徒步穿越,负重登山,女生每人负重10公斤,男生20~30公斤,那个山路更是颠簸曲折得不行,遇到窄路滑坡,更是要退化成四足动物。那个超人还有体力去看沿路风光??
薇薇倒好,虽不能和男友花前月下,却也和秦青手拉手的培养革命同志克服困难的感情。
只苦了随行的亦清,肩膀被压得咯吱作响,像要碎掉,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往前蹭。那个叫Dirty的死男人,也不帮忙,久不久在前面停下,回头睥睨,一脸不屑的晃背后那个满是装备的登山包给亦清看,潜台词:你才那么小个包,真没用!
他到底是不把我当女人看还是不把他自己当男人看啊?!
亦清咬碎牙齿,狠狠的只能吊着队尾去瞪他。
等走到第四天,亦清却是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薇薇早挂了,装备都由秦青变身超人来扛着,薇薇几乎都是他扯着走了,自然也没空理会这个被自己陷害来的闺中密友。
其他不相熟的队友们更是自顾不暇,暂且将互助的精神藏起来。
亦清一手撑一枝树枝拐杖,一手扶身旁的山壁,气喘吁吁的只能奋力自救,大好前程有为青年就挂这里多不值得啊。
脚下却突然一绊,背上重包重心一偏差点摔倒。低头,竟然是不知什么时候鞋带子松了。
亦清瞪那个鞋带子,停在那里干脆不动了。天,她真怀疑这个时候蹲下去就累的起不来了。
前头忽然一阵阴影,伴着一个“享受”得烂熟的讽刺声调:“这样就挂了?真够没用的!”
抬头,面目可憎的一张脸。
哼,亦清哼一声,没说话。暗自警告自己,力气是拿来走路的,那里被他气也太不符合经济学原理了。
却见那个男人突然蹲下去,命令“抬右脚!”
亦清呆呆的抬起来,愣愣的看男人去给她抽滑落的袜子,然后绑鞋带。
“左脚!”男人把刚才的动作又重复做了一遍。
天啊!这不是幻觉吧!亦清目瞪口呆的看这个家伙,潜伏的良心因子终于发作了?
男人弄好,站起来拍拍手上尘土。对一脸惊讶呆滞的亦清挑挑眉,“嗨,不要装死了,继续走吧。”
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加了一句:“对了,忘了说,你的脚——真、臭!”
OK!收回前言,这个男人是没良心的!
穿越回来,一群人集体蜕皮。
3000多米的海拔,一群累的忘了抹防晒霜抵抗紫外线的家伙,不可避免。
薇薇窝寝室里谢绝见客一个多星期,以保自己清纯玉女的形象。
亦清也甚少挑有太阳的时候去加重伤势,只在傍晚落日的时候去闲逛。
那个时候,自然是情侣密集的时刻,每次亦清都视若无睹的走过去,眼不见心静即可。然后,上山多了终遇虎,终于遇到了不该见的人——搂着的一对人,男的,是张驰。
漂亮高佻的女生:“我要走了。最后告诉我,你会记得我吗?”
张驰把女生扶正,笑笑,说:“当然,我不会忘了你的。”
然后,视线一转,看到了一边的亦清。
哟,真够敏锐的。亦清无辜的摊摊手,你们在这路中央(虽然是小路拉)谈,路过不是我的错吧?
女生果然离开了,没要张驰送。
于是亦清便和张驰顺便散步去清河亭看彩霞。
“我们彼此是对方的初恋,她后天要出国了,所以来这里见我最后一面。”Dirty看着彩霞慢慢的说。
亦清耸耸肩,当听故事一般:“反正都是要分离,见不见面有区别吗?如果结局都是离开,那么我宁愿连过程也不要,免得日后想起伤心难舍。”
张驰突然转过身来很锐利的看亦清:“亦清,你信佛教吗?”
“啊?”亦清一下子被这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给弄糊涂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你信基督教吗?”张驰又问。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张驰终于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不,我知道你,都不信。你不信仰任何东西,连爱情也不相信。”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的点在亦清的额上,他说:“没有信仰的人,只能一个人走。你会很辛苦,然后,错过很多!”
亦清说不出话来,只在男人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一张惊愕慌乱的脸,一张,因为心事被剖解而慌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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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成了大三的学生。
亦清经常皱着眉头看窗外,想到底是不是自己太奇怪,怎么就已经有了岁月催人老的感慨了?
特别是当看着那群大一的小女生围在篮球场边群情激愤的时候,犹是感觉自己老了。
大学里特别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称得上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的,燕瘦环肥,却往往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体育场上有两手。
课堂里明明是教导文明交流,却怎么会崇尚这种野蛮的运动呢?人类原始野蛮本性的暴露!亦清曾认真的对张驰下过这个推导出来的结论,结果却只换来野蛮人狠狠的一个爆栗。
张驰是计算机学院里的院队,明明称不上一号主力,却总有一帮小女生被他那据说是“魅力超凡”的脸皮给迷得七昏八素,每次他一上场便总在场边激愤得不顾形象。
亦清翻着白眼看这群小妹妹,手里拿着一沓男人汗臭的衣服,心中感慨啊:这群无知的小女生,那天换你们被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活活逼来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兼之拿垃圾衣服,你们才能领悟什么叫人面兽心。
“青春杯”篮球赛终于落幕,通信抢了冠军,计算机排名第二,虽不是最好却也算成绩昭著了。
亦清抱着汗臭十足的衣服去找那个一见开闭幕式便闪得无影无踪的男人。
远远的看到躺在草地上的一个人影。
走过去,是张驰,闭眼,一动不动。
“嘿嘿嘿”亦清用脚尖去推男人,“起来拿你衣服走!”
不动,似乎睡得正沉。
亦清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以为自己的卑劣本性还没有完全曝光吗?
甩手就把手上的衣服扔了下去,一把盖住男人的头,“Dirty, 你在装死给谁看啊?”
衣服下,男人低低的笑了出来,亦清踢踢他,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阳光正好,清风扶柳。
隔着薄薄的震动的衣衫,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亦清,以后,你就给我拿衣服吧!”
亦清很迟钝,装得很迟钝,那句一闪而过的话语,便也真当没有听到过,理智在她脑袋里得意洋洋的挥舞着胜利的旗子——保持现状才是最安全的。
张驰也不再提,没有逼她,只是看到她的时候会睥睨两眼,甩一句:“胆小鬼。”
亦清转过头去,便把这句话也给自动忽略掉了。
张驰却渐渐少在校园里出现了。
毕竟也到大四,人模人样的穿西装打领带出去各个著名的大公司应聘,微笑礼仪应酬自荐,各种人际关系练的得心应手。
亦清偶然在学校里看到回来跟导师讨论毕业论文的张驰,便笑言你脸皮上的假面具越来越厚,他便扯扯脖子上的领带说我就算被这领带勒死也要比你在寝室睡死强。
日子,便也平平淡淡嘻嘻笑笑的又滑过了一大片。
终于,某日张驰莫名其妙的从实习单位跑回来,神情诡异的盯着亦清看了半晌。
亦清忍忍忍,终于挫败的扔下手里的饭勺,“Dirty,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参加毕业答辩后就要出国了。”
“啊?”亦清叫一声,震得一愣一愣的,终于说:“哦。”
“‘哦’?”张驰拧着眉头,“你的反应就是‘哦’?”
“那要我说什么?一路顺风?”亦清无辜的眨眼睛。
然后看到张驰头上的青筋难得不顾形象的一跳一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好,你就自己慢慢的‘哦’个够吧!!”转身离去,连头也没有再回一下。
亦清呆呆的一个人坐在食堂喧嚣的饭桌边很久,这算什么?凭什么跟我发火?不过也就是个出国!
不过,也就是个出国……
亦清冷冷静静的站起来,甩甩头,不过是个小事而已。
心里,却空落落的一大片;抬头,阳光刺眼得惊人……
“亦清,张驰的签证发下来了。”
“亦清,张驰在美国读研的学校联系好了。”
“亦清……”
薇薇每天都在禀报张驰的消息,详细的简单的、确凿的传言的,终归就一句话,张驰的出国之路,走得很顺利。
亦清每次笑笑的听完,然后说:“好啊,很顺利。”便神情自若的去上课。仍薇薇在一旁察言观色旁敲侧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薇薇说:“亦清,张驰下个星期三,6.4号要走了,你跟我和秦青去送他!”
亦清正在整理书桌,她把专业书放左边的柜子,基础课本放右边,顿了顿,又把书都拿出来重新分,大一大二的放左边,大三的放右边……
然后停下来,亦清说:“我不去,,你去帮我向Dirty告别就好了。”
“什么?你不去?!”薇薇从凳子上跳起来。
“对,你知道我向来讨厌机场这种地方的。”顿了顿,“你帮我跟他说,保重!”亦清背起包包,向门口走,要上自习。
“亦清!”薇薇在后面很大声的吼,“沈亦清,你真的很冷血!即使是对你自己,都很残忍!”
亦清停了停,没说什么,静静的推门离去了。
冷血?这是薇薇第二次说自己冷血了。从来都是最会保护自己的人,却怎么会说对自己残忍呢?亦清扯着嘴角想笑,晃眼的阳光却把眼睛晒得狠狠的疼痛起来……
六月四日,张驰要走的日子。
亦清上午上了整整的四节课,数据结构、信号系统。然后去图书管借书,写《三个代表与党的本质论的科学定位》是借党史好还是十六大报告好?
然后看窗外的行人,或急匆匆的跑步赶课的学生或悠闲的到处逛的情侣,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的如同今天也不过是那么多平凡日子中的一个而已。
在图书馆里坐了半晌,然后亦清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回寝室。刚走到半路,却冷不防的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往下一看,却是凉鞋上细细的带子断掉了。
只那么一根细细的带子,联系一断,方知寸步难行。
亦清呆呆的看那根带子,突然想起徒步穿越的时候,那个男人蹲下来给自己抽袜子绑鞋带;想起那个晚上,自己抱着他的手臂号啕大哭;想起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点自己的额头说:“没有信仰的人,只能一个人走,没人做伴,错过很多。”……
手上的书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亦清没有理会,却突然跳起来甩掉那只鞋子往校门口冲过去。
张驰的飞机是几点?张驰的飞机是几点的?!!!
跳下被催得断命了的司机的出租车,闯进机场大厅,机场为什么那么大?登机口在那里?去美国的登机口在哪里?
亦清冲去问咨询小姐,却跑错了美国的接机室,再转回来,往登记口跑,却听到广播里播报员清楚却冰冷的声音:“前往美国落山机的E005号飞机已准点起飞,前往美国落山机的E005号飞机已准点起飞……”
亦清愣在原地,刚才的广播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难道,难道他已经……
泪,就要涌出来。
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把怒气冲冲的熟悉嗓音:“亦清,沈亦清!”
亦清愣愣的转过来,只见一个男人,背着大包小包心里的男人,正杀气腾腾的向自己冲过来!
亦清脑子里混淆一片,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男人走到跟前,粗鲁的将行礼往地下一扔,恶狠狠的问:“沈亦清,你来这里干什么?”
见亦清仍一副毫无意识的呆滞相,男人又逼前一步,大声的吼:“说,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亦清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脑子仍然转不过弯来,面前这种凶神恶煞的脸却让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伸出两只手去掐亦清的肩:“混蛋沈亦清,全世界都看出来你舍不得我走了,你为什么还不承认!”
亦清终于笑了起来,带着满脸的泪痕。
这个男人,即使紧张,即使害怕,却仍是如此这般蛮横粗野啊,自己这次追过来真的是自找罪受吗?
她眨眨眼睛,笑得春光明媚:
“Dirty,你要陪我去买鞋子。因为,我是穿着一只鞋子跑来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