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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一 秋霁江春入旧年 ...

  •   武当,紫霄宫。

      莫声谷刚刚练完武,闲坐大殿之中,一口口喝着新泡的铁观音,无比惬意。一大早宋远桥被师父张三丰唤去,俞莲舟收到一封短笺便不及多说一句匆匆下山,俞岱岩外出办事未归,张松溪在忙着教导新进弟子,张翠山与殷素素前往金陵天鹰教省亲,殷梨亭也陪着最爱捉弄他的路遥去了山下医馆。他但觉今日天气秋高气爽,无限清朗。

      这一杯茶喝到一半,忽听得大殿之外有人步履匆忙,直奔殿中而来。莫声谷微微诧异,不知是谁一大清早便步履甚急。正要出门去看,但见得却是殷梨亭与路遥匆匆进得殿来。他见两人神情奇异,殷梨亭似是被什么惊住,半晌缓不过劲儿来。倒是路遥眉开眼笑,也不知遇上何等好事,无比开心。

      “六哥,六嫂?怎么这般快便回来了?”往日殷梨亭与路遥去山下医馆,最少也要一整日才能回转。

      殷梨亭听得他问,张口半晌,竟是不知如何措辞,“七弟……这……这……方才下山路上,我们碰上了二哥……还有……还有……二哥他……这、这……”

      莫声谷见得殷梨亭竟是支支吾吾,更加惊奇,“二哥他怎么了?”

      路遥却是双目一转,笑得狡黠,“小七你倒是好生悠闲啊!这茶如何?”

      莫声谷一见路遥那笑容,立时一激灵,警醒道:“茶是不错!不过六嫂,你和六哥遇到二哥了?”

      路遥却不答他,只抬手拿了茶壶,将他茶杯倒得几乎将溢。莫声谷一愣,眼见茶水就要溢出洒到桌上,赶紧接过茶壶放下,抬手拿起那要满出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这一口茶尚未咽下,便听得路遥笑噙噙道:“二哥可没怎地,好得很呢。我和六哥下山,正看见二哥带了咱们二嫂上山来!”

      只听得“噗”的一声,莫声谷一口茶猛然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路遥,随即猛咳起来,“什、什、什、什么?!哪、哪里来的……二、二、二、二、二嫂?!”他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惊恐的看向殷梨亭,几乎差点哭出来,“六六六六哥……你们二人…….二哥的这种玩笑都敢开?!也不怕被二哥,咳咳咳咳,被二哥知晓?!”

      殷梨亭深吸口气,这才说得出话,“七弟,不是开玩笑,此事可是千真万确,人马上就到了。”

      莫声谷倒抽一口凉气,只觉普天之下再难有比此事更加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了,下巴险些掉落在地,半晌才从惊异之中缓过一口气,极轻声问道:“那、那、那……那二嫂……敢问是……哪一家的……”一句话却是说不下去。闺秀?侠女?

      一时之间,不仅莫声谷找不出敢喊得出口的称呼,连殷梨亭也是面露难色,竟说不出来。一旁路遥却笑得会心,双眉一挑,“谁家的你马上就看到了,先压两口茶,清清嗓子待会好叫二嫂!”

      莫声谷还没从震惊之中回复过来,听得路遥卖关子,竟不知追问,真的抬手便压了一口茶。这一口茶还没下咽,便听得两人自大殿外进来。莫声谷急忙抬头看去,但见左边一人正是自家二哥俞莲舟,他手上半扶着右边的人,身形高瘦,眉目英秀,此时正看着他。

      “噗”的一声,莫声谷的一口茶再一次喷了出来,全数溅到了两人身前。

      “沈沈沈沈沈……沈……大哥……?!”生平头一遭,莫声谷近乎被吓得哭出来。

      眼前之人,不是那汴梁一战以后分别不过月余的沈浣沈元帅,却又是谁?

      --

      武当后山,竹篱小院外。

      沈浣略有踌躇的看着俞莲舟。张三丰之名,武林名耆泰山北斗,便是她多年从军少走江湖,却也如雷贯耳。她征战半生,军中都是直来直往的豪爽汉子,并不擅与人相交。一时之间,确是有些不知将如何应对这等场面。

      俞莲舟执起她的手,笑道:“师父已经等了很久,随我来。”

      沈浣任他拉着自己,推开竹篱进得院中。转过鹅卵石小路,到得后院,沈浣但见一身材高大的老者,白须垂胸,鹤发童颜,一身灰布道袍,目中光华不露,此时正坐在石桌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沈浣微一紧张,定定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干些什么。俞莲舟见她模样,带得她上得张三丰面前,拉着她同自己一同跪在张三丰面前,自己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沈浣除了自己师父,从未曾拜见过江湖上的长辈。如今见得俞莲舟扣头,便也跟着扣了一个。抬起头来,见得张三丰与俞莲舟二人都看着自己,似在等着什么,正微微不解,却听俞莲舟微微好笑的低声道:“叫师父。”

      沈浣一怔,随即乖乖唤道:“师父!”

      这一下张三丰哈哈大笑,一把将沈浣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但见得她一身男装,身形与俞莲舟一般皆是高瘦,眉宇英挺,根骨清奇,一身刚健果断之气,不由连连道:“好!好!莲舟!你这媳妇,果然是人中英杰,不同凡响!”说着欢喜无限,打趣道:“这般好的媳妇,别说五年十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也是等得了!”

      沈浣未尝想到这武林泰山北斗,言谈举止到如孩童一般直来直去。听得他如此说,一时不会应嘴,只眨了眨眼,“师父……”

      张三丰听得她唤,更是眉开眼笑,问道:“我听莲舟说,汴梁一战你左膝重创,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沈浣应道:“尚未全好,大夫说还需温养上数月,方宜动武。”

      张三丰听闻,一捋长须,正色道:“那可要好好养,莲舟,这些时候你看得紧些,莫要让她同人试招。赶紧养好,这才好办你们婚事。”他年岁大了,提起婚事到如孩童一般颇是兴奋,“为师可也很久未见吴老了,这次趁着你二人婚事,请得他来,这武当山上也能好生热闹一番。”

      俞莲舟和沈浣竟是同时被他说得有些耳热,不约而同互望一眼,却被张三丰瞧见,更是笑得开怀。

      一时之间,风动翠竹,万叶千声,清朗无限。

      --

      刚出得张三丰的小院,沈浣但见眼前紫红衣裙一晃,若非俞莲舟相扶,险些被扑倒。

      “阿瑜!”沈浣抱着扑过来的人唤道。汴梁一战以后,中州局势混乱,军务千头万绪,沈浣便让阿瑜先回武当,承诺不出月余必上武当寻她。不成想一来二去,到拖了四十余日。果然阿瑜如何是好相与的?一把揪住沈浣耳朵,怒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不是说一个月便来么?!如何给老娘拖了这般久?!竟然敢糊弄我?活腻了是吧?!啊?说呀你倒是!”

      沈浣只笑着任她又揪又骂,全不回嘴。此等场面俞莲舟早已司空见惯,毫不惊异,只负手而立。然则其后而来的宋远桥张松溪莫声谷等人,看着名震天下的沈大元帅这般为阿瑜敲打怒骂,无一不惊异万分。宋远桥张松溪尚好,因为方才险些将茶水喷的沈浣与俞莲舟一身而正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张松溪身后的莫声谷见到这一幕,下巴险些又落在地上。

      阿瑜抱着沈浣又哭又笑又掐又打的半晌,这才直起身来,身形一侧,从旁拉来了一个垂髫幼童。沈浣一看之下,不由一怔。那孩子虽不过四五岁,然则那模样,分明便是罗鸿的翻版。脸颊眉宇唇形,无一不像。唯那一双大大的杏核眼,眼角微翘,几分俊俏,像极了阿瑜。

      阿瑜拉着那孩子,推给沈浣,干脆道:“叫师娘。”

      那孩子一双大眼咕噜噜的转着,打量沈浣,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小嘴儿吧嗒吧嗒抿来抿去,看了看师父俞莲舟,看了看娘亲阿瑜,又回头看了看平日里最爱哄他玩的莫声谷,小脑袋又甩回来,盯着沈浣一脸迷惑的看了很久,见得俞莲舟正看着他,犹豫半晌,小嘴一张,喊道:“师……师凉!”

      莫声谷扑哧一声哈哈大笑,宋远桥与张松溪也忍不住莞尔。沈浣一把抱过丁点大的孩子,心中蓦然想起罗鸿,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只摸着他的头,竟是说不出半句话。

      阿瑜见她抱着沈君同的模样,忽然双眉一挑,又教沈君同道:“同儿,叫爹爹!”

      “爹爹!”沈君同这次痛快利落,字正腔圆。

      沈浣被这一声逗得笑了,“哎!”的应了一句。

      扑通一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莫声谷一个没站稳,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

      晚饭时分,紫霄宫后殿之中,武当诸侠齐聚,连长年在后山小院闭关的张三丰也出了来,围桌而坐。

      俞莲舟与沈浣的亲事,订了已有些年月。然则当初张三丰和吴澄顾虑到沈浣身份特殊,于是除了经手的宋远桥,再也未让其他人知晓。以致如今这桌上虽然几乎大半都与沈浣相识,俞岱岩,殷梨亭,莫声谷几人均不知沈浣竟是个姑娘。

      桌上几人之中,俞岱岩与沈浣并未曾会过面,如今听说颍州三军主帅乃是女子,又是自家二哥的心上人,虽是讶异,但见沈浣一身清素刚健之气,眉目英挺,与俞莲舟并立一处着实般配,便不禁为自家二哥高兴,热络招呼。

      殷梨亭则听着路遥在其耳旁低笑私语,时不时向沈浣点头。却是曾在颍州军中待过数月的路遥在同殷梨亭戏语当初被阿瑜掳去颍州军中给沈浣看病,与那二两五钱银子诊费的陈年旧债。

      唯有莫声谷,左看看,右看看,见得无人理他,脑中对于这个“沈大哥”依旧转不过来。他与沈浣颇是熟识,她三军之中沙场之上金戈铁马杀伐决断时的模样早已深入他心中,极是敬佩,便觉那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侠之大者。如今霎时间告诉诸人那个将令如山的沈大元帅不仅是女子,还是自己二嫂,委实让他震惊之际实难调适。

      因着他唤沈浣“沈大哥”,阿瑜上山这些日子,他便颇是热情的唤阿瑜“嫂子”。然则如今,这嫂子的夫郎不久以后自己便要唤上一句“二嫂”,而自己疼了哄了四年的师侄倒是管自己二嫂一口一声“爹”叫得亲热。抬眼见得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二哥与阿瑜正一左一右的往沈浣碗中夹菜,一时之间莫声谷只觉脑中越发混乱糊涂,张嘴半晌,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该叫沈浣是“沈大哥”、“沈元帅”,还是“二嫂”。

      正当此时,一个知客道人却是健步飞奔而来,到得殿中,拱手一礼。宋远桥见得人来得急,即便问道:“衡虚?何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连道:“门外一老一少两位来客,自称由长沙而来,请见太师父与二师叔。”

      众人一听,当下全都放下碗筷。沈浣不由大喜,情切之下,即使左膝行动不便,也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立即便要急步而出。俞莲舟一手扶住沈浣不稳身型,双双往外迎去。

      宋远桥一听便知是吴澄自岳麓书院来了,赶忙吩咐道:“衡虚,吩咐下去,让弟子打开正中山门迎客。”

      张三丰一捋白须,竟是也起了身,笑道:“远桥你们几个也同为师往外迎迎亲家公去!”

      众人到得前殿之外,便见得滴雨檐下,一鹤发老叟已近古稀之年,被一白衫文士扶着,正拉着跪在地上的沈浣,老泪纵横。

      “世伯……”沈浣喉中哽咽,只拉着吴澄衣摆,半晌说不出话来,十载离家,当年双鬓萧疏的长辈如今已近古稀之年,却日夜为自己安危寝食不安,心中酸楚,“都是景儿不孝,连累世伯操心忧劳……”

      “你这孩子!好好的却说起两家话来,岂不该打?”吴澄一敲拐杖,泪水犹在,欢喜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一旁俞莲舟恭恭敬敬跪在沈浣旁边,给吴澄磕了三个头,“俞二拜见吴世伯。”

      吴澄这一下坦然受了俞莲舟三拜,笑得合不拢嘴,只道:“好!好!莲舟快起来!”说着一只手拉了沈浣,一只手拉了俞莲舟,“这回两人可是全了!”一抬头,看见张三丰,大笑道:“亲家公,当年景儿初初带了莲舟回来书院,老夫打着山门口一见,我就道你这徒儿一表人才清正刚健!就盼着这俩孩子能过到一块去,有道是好事多磨,如今可是成真了!”

      张三丰一捋长须,哈哈大笑道:“如今这小辈们可都是心里藏得住事的,倒要咱们两个老的来操心!”

      吴澄道:“当年景儿带莲舟回来,我问她意思,她还是一口一个不谈婚配之事呢!”

      张三丰笑叹:“我这徒儿可是连半句也没提过,一点风声都没漏,我这做师父的知晓此事,都已直接说到定亲一事了。”

      吴澄抚掌大笑,“如此说来,张真人可尚不及老夫。莫七侠年年来书院,我十年来次次探问,他都跟老夫言道他二哥即没结亲事,也没心仪的姑娘,倒是年年前往颍州军中寻景儿。老夫听他此言,就知此事必是有谱。”他言至此处,众人倒是有志一同的侧头向莫声谷看去。只见被揭了底的莫声谷一头冷汗,哭丧着脸,“我、我没......吴、世、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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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番外一 秋霁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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