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倾心》烨十七

3、第2章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多小时，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苍白而自若的脸上那双紧张四顾的眼、套着略有些宽大凌乱的象牙白角扣式睡衣的单薄身体、还有她脚上那双洗得泛白的可笑的帆布鞋。耿飞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和强悍的记忆力。
　　不，一个衣衫不整的DBB集团亚洲分公司的总经理不会让耿飞如此惊诧，事实上，他甚至看见过没穿衣服的CEO，但如果这个人的名字恰好叫肖楠，而且又在自己面前淡定无比地用酒瓶砸了另一个人的脑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耿飞走进公司，依然是那个风流的贵公子。“李总呢？”他仿佛不经意地问着身旁的安娜。“李总还没来。”耿飞挑眉停步，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恻头，看着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靡丽的桃花眼里出现了一丝少有的迷惑。转眼他脸上再次挂起惯有的不羁浅笑、口中对身旁助理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转身，他迈着优雅而轻缓的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假若肖楠突然的“英勇”惊呆了耿飞得的话，那么李胥后来的反应就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轻吐嘴中的烟雾，拉紧着的窗帘让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白烟在眼前弥漫，黑暗与沉寂让耿飞神思恍惚，恍若还置身在昨晚。

　　“《灰姑娘》和《白雪公主》你选哪个？”
　　耿飞微挑眉梢对于李胥的话不置可否的一笑，手中打火机上淡蓝色火焰明灭不定，映着耿飞闪烁不定的脸。终于，他点燃指间的烟。
　　允吸，吞吐，优雅而深沉。
　　他背着光靠在车门上，李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或许是黑暗，或许是烟雾，模糊的轮廓给他的笑声蒙上一层，落寞？
　　李胥不太确定。
　　“妈的。”耿飞突然狠很扔掉手中的烟并用脚踩灭，恼火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阴骘。很细微，但李胥敏感地捕捉到了。四周很吵闹，不断有人从酒吧里涌出来。李胥顺着耿飞的目光望去。是那两个女人，不过她们身后似乎还多出了几条“尾巴”。
　　“喂！”李胥叫住耿飞，顿住了他迈向那那两个女人的脚步。“我可不认为你现在冲上去可以当英雄，想被揍成国宝我可不奉陪！”
　　耿飞停住，静默片刻，然后，他朝李胥扬起一张异常明媚的笑脸，道：“‘露脸’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当然应是‘能者居之’！”
　　“所以呢？”轻扬眉梢，李胥似笑非笑地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耿飞，并不打算戴这顶高帽。
　　“所以，这个人选真是非你莫属了，阿胥！”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有着这么崇高的地位！”李胥立马摆出了然状。
　　“当然，简直无可取代！”
　　李胥笑了，不知是否是错觉，微弱的光线下，耿飞甚至觉得他露出来的牙齿白得渗人。
　　毛骨悚然。
　　“无可取代的‘炮灰’。”李胥语气平淡却又笃定得似在下定义。
　　“阿悦，你怎么了，你在发烧？阿悦......”不远处传来了肖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平日里镇定自若的语调竟带上了难以掩饰的焦急。
　　李胥下意识皱眉，他们不约而同地侧身望向那个女人——肖楠。她背对着他们，单薄身子在夜色下显得愈加柔弱。尽管此时手中还扶着另一个女人，她的背仍旧是挺直的，她注视着那群向她们靠拢的脸，李胥想，一定仍旧是淡然恬静的。
　　没有呼救，没有逃走，她就这么静立在那里。
　　那么的倔强。
　　那么的，坚强。
　　心，突然一颤。记忆里那些自以为被遗忘的东西完全不受控制地喷涌出来，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回放。那张恬静的脸，那抹温暖的笑，那双清澈的眸......
　　一点一点与那象牙白的身影，交织、重合。
　　大脑还来不及发出指令，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上车，启动，动作几乎一气呵成。当车停在那个女人面前的时候李胥才回过神来。不是因为刹车时的巨响，而是因为——
　　那张陌生的脸——它属于一个陌生的人——肖楠。
　　心，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外浇到了里——冷得彻底。
　　李胥听见，自己用着冷硬且公式化的声音对着处于呆滞状态的肖楠说：“上车。”
　　“？”耿飞这次是真的楞住了，如果说有什么词能够形容耿飞现在的心情的话，那么应该没有什么比惊奇更贴切的了。特别是当李胥驾着那辆银色法拉利头也不会的绝尘而去的时候，他的大脑则完全处于了当机中。
　　半晌，他能够想到的最为合理的解释是：
　　李胥，他疯了......
　　十四点五十一分，整整消失了一个上午的李胥，姗姗来迟。耿飞靠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看到地就是这么一幅场景：李胥手里捏着文件夹，身着白色纯棉衬衫，外搭黑灰色切瑞蒂西装，颈间一丝不苟地系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斜条纹领带，神色无异地跟几个部门经理说着什么。神情冷淡，举止间似有若无的疏离都显示：他还是那个冷漠果决的李胥。耿飞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的丝丝兴味让他的眼睛熠熠生辉。
　　“看来李总你昨晚，哦不，应该是说今早过得十分愉悦啊！”耿飞两手抄在胸前，神色不善地盯着李胥。
　　“确实难忘的很，这也是多亏了阿飞你的一片苦心啊！”李胥有点好笑地回望着耿飞。
　　“呵呵，远不及李总把我一个人丢大街上‘有心’！”
　　“这个人选，非你莫属。”李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幕后工作也是光荣而伟大的，你明白我的一番用心就好。”
　　耿飞看着李胥不由白眼一翻，认命似的想：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被他压得死死的。“阿胥。”李胥唇角一勾，终于，要进入主题了么？“她，她们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
　　耿飞瞬间一呆，既而无所谓地一笑：“这么明显吗？我可是已经很收敛了！”
　　“你只在她面前很收敛。”李胥幽幽开口，表情复杂而深沉。
　　耿飞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他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但那只是让他凝固在嘴角的弧度愈加苦涩、无望。
　　“爱情？”李胥试探性地问。
　　“不——”
　　“那么对于你来说应该就不是问题。”
　　“事实上，比这个更加糟糕。”耿飞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皱着眉紧抿双唇，神情似懊悔似痛苦又似愧疚。李胥想说点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再次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耿飞背对着李胥，左手插兜右手举起轻轻一挥算作告别。他的动作依旧潇洒，身姿依旧优雅，却无端让李胥读出几分颓然来。
　　“事实上，比这个更加糟糕。”李胥眉头轻拧，口中轻轻呢喃。
　　那么，那是什么，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