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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帐前多思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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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京城后第十日,薛凝才随着大军抵达边境,一路的舟车劳顿让她有些困乏。尽管如此,她却也知一个将军在大军中所起的作用,所以并未歇息,而是召集所有将士一起,鼓舞士气了一番。
她没真想打仗,但她得打个胜仗,然后活着回去娶孟子衿。所以,她在京城时便有个了决定。
当墨情将一个衣衫褴褛且醉醺醺的女人捆绑着扔到她面前时,她就笑了。
无视墨情惊讶的眸色,她起身下案,亲自扶起了这个脏兮兮的醉鬼,然后轻言细语:“将军,可还想征战沙场?”
醉女人眼中光芒一闪而逝,然后傻乎乎的笑,一会儿摆弄薛凝的衣襟,一会儿用牙齿去咬薛凝腰间的玉佩。
旁边的墨情眼睛快要喷火,薛凝却不以为意,不容反驳的将醉女人拉到案边,拿出了在路上便写下的书卷:“来,看看这个。”她就不信,看了这些,这醉将军还无动于衷。
“倪天藏,这可是我家主子几日几夜的心血,你敢不看我就杀了你全家!”
关键时刻,还是墨情的狠绝管用,醉女人浑身一颤,不得不转动浑浊的眼珠子朝那叠书卷上看去。但才看了片刻功夫,那浑浊的眼睛顿时绽放了异样的光芒,似惊,似喜。
薛凝嘴角微动,这个前任将军果然如墨情所说,‘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战场’。虽然这些年经历无数苦痛,但心底的执着明显还没有放弃。
“这、这……”倪天藏看着书卷上的兵法妙计,觉得自己就像在战场,被这一招接一招打得溃不成军。她眼前似乎出现了火光冲天的战场,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投降在这高明的兵法之下。
“我是先皇亲封的大将军,不过人人都知这是右相的诡计。”薛凝此刻已经端坐书案前,右手一抬,按住了那就差一点便被倪天藏抽去的书卷,声音渐冷:“我未打过仗,更不会打仗,也深知两军交战非儿戏,所以我将你给带来了。”
倪天藏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稚嫩少女,心中无法接受这个解释。如果她不会打仗,又怎会如此精妙的兵法?都说‘兵不厌诈’,只要这三十六计被明主采用,布置妥当必然大获全胜!能写出这三十六计并详加解释之人,哪里会是不会打仗之人?
薛凝只瞟她一眼,便了然她心中所想。
右手放开了,那书卷落在地上,她见倪天藏待心肝宝贝似的忙蹲下身去捡,这才道:“我是纸上谈兵,而你就是那个替我执行的人。不过你要想清楚,你是先皇下旨判罪的人,就算能重回战场,也只能隐在我身后,无功名利禄可图,世人也不知是你倪天藏用兵如神。”
倪天藏神情有些激动,这少女说的是真的?有生之年,她倪天藏真的还可以回到战场杀敌?
“主子会给你一个新身份,但你须毁容,才没人认得出你。”见薛凝手一挥,墨情冷然开口。
墨情不以为倪天藏会拒绝,因为这是倪天藏自由的唯一机会。想出这个法子,主子也是思忖再三才做的决定。倪天藏当年声名赫赫,太引人主意。先皇判的是终身监禁,还是看在倪天藏立过无数大小战功的份上,所以若让人知道倪天藏逃离了天牢,那就不是简简单单能摆平的事了。
“我知道,要救我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倪天藏面容悲戚,心想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倪天藏这个人了。但,与其在牢里困死一生,还不如换个身份重新来活。这样,她还可以在暗地里照顾那些久未见面的家人。他们必然因自己的罪,遭受了许多苦难。
她再抬头,眼中一片坚定:“好,我答应!从此以后,我倪天藏就是主子的奴仆,一生效忠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凝摆手:“不必。”她只是要个能打胜仗的人。
微顿,再加一句:“薛如风。”
墨情在心中暗笑,主子目的达到了,便又开始惜字如金了。看来,没有目的的‘多话’,还是只对那孟公子啊。
倪天藏一震,盯着薛凝半晌,终是明白了薛凝赐她新名‘薛如风’。心中五味杂陈,她却不能自已的跪了下去:“谢主子。”
薛凝看了一眼墨情,墨情便动了,带了倪天藏……不,带了薛如风下去改头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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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刚躺下,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没动,眼睛睁着想是发生什么事了,让墨情这般慌张。
“主子,不好了,皇上赐婚孟家与马家,三日后便要完婚了!”墨情心急如焚,赶来通知主子这个惊人的消息。
事实上这消息是七日前发来的,只是那时大军还未到达此地,时至今日她才得到这个天大的消息。她实在不敢想,主子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薛凝好像没听到似的,没动。直到墨情掌了灯,房里一片光亮,她才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好似有点不舒坦,不过她还是压了下去,询问墨情:“如何会?”
“是右相。”墨情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在主子走的那天,马成书就出现在了孟家。第三日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是右相在皇上面前进了言,左相……左相也同意了。”
薛凝沉默,半晌后才低语:“赶回去,也来不及。”
墨情眼睛一酸,不知为何就有了点大女人不该有的情绪,冲动的想哭。她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大军到此地都用了十日之久,就算主子现在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最少也须四五日。那时……孟子衿怕已经是别人之夫了。
况且,大军刚驻,哪里能够离了坐阵的将军?主子就算能够赶回去,也是死罪一条,右相还不趁机借题发挥?
这时,一阵风掠过,前一刻还在想事情的墨情顿时全神戒备,将那股风挡在了一丈之外的地方。
“大将军,小的这边有礼了。”一个还算人模人样的女人,站在帐前,笑容可掬。
薛凝仅是看着她,不发一语。大多时候,对于自动送上门来的人,她都言语极少。因为即使她不问不说,对方也会先说,否则便不会找上门来。那么,她又何必浪费口舌?
“什么人派你来的?不说实话我一剑杀了你!”墨情说的毫不客气,自从她认薛凝为主子的那一刻起,其他人便再也不配她除了‘我’之外的自称。
女人见薛凝不发一语,似乎是在等着她先开口。僵持了片刻仍然得不到薛凝的一句话,她便只好先开口道:“大将军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孟子衿三日后便要出嫁,不知大将军有何决定?”
“你要我如何决定?”薛凝终于开了口,利刃般的眼神刺向面前的女人。毫无疑问这人是马家派来的,且不知为何知晓了她对孟子衿的心意。
女人一愣,像是没想到薛凝竟会如此镇定,但随即她想起此行目的,又爽朗一笑:“大将军这么多年的努力,应该不会如此轻易便放弃吧?”
“你从何得知?”薛凝最在意的,是这一点。
女人一拱手:“大将军可能忘了,马成书曾与大将军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大将军仅一岁年纪,若不是那青灵玉,恐怕马成书也不见得会认出大将军。”马成书不过是个棋子,但马成书越能挑起薛凝的怒气,她便越要说起这个女人。
原来如此。薛凝下意识摸了摸胸前佩戴多年的玉石,心下了然。
“墨情,吩咐墨染:让他们成婚。”
“主子!”墨情不敢置信,回头看着自家主子,却是也同时防备着那女人出手。
怎么可能?主子自小便对孟子衿用了心,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怎么可能下达这样一个命令给她?墨情心里翻江倒海,迟迟没有行动。
女人也怔住了,没想到薛凝竟会做出如此决定,又怀疑薛凝只是做戏给她看。
“要我说第二遍?”薛凝脸色一冷,声音也比平日里冷了许多。
墨情再不甘心,却也没有胆量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一垂头,她黯然应道:“是。”
见墨情转身出门,薛凝制止:“就在她面前,放信鸽。”
墨情顿住,半晌后才转身。原以为主子只是说给敌人听的,谁知道竟是真的。
“主子,一旦放了,就……”墨情终是忍不住提醒,这信鸽一飞,即便是她墨情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回这命令了。孟子衿身边只有一个墨染,若墨染接了命令,那孟子衿就成了马成书的人,而主子……
“放!”薛凝声音里多了丝严厉。
“是。”墨情手一抖,转身去书案前在一小截绢布上写了四个字:任其完婚。而后,她将那小绢布绑在信鸽腿上,当着那女人的面放飞了。
“回去告诉马成书,她名字没取好。”
“什么意思?”女人立刻联想到她也联想过的谐音——八成输,却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个对方明显不会回答的问题。
薛凝看了一眼假装不懂的女人,目光淡淡转向了信鸽消失的方向。墨染……这一回,可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