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烂人王子（抓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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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棚户区模模糊糊的入口处，歪歪地立着个木头牌子，上面是黑底红字“东十三区”。莫尔还没走过这个路牌，里面就传来了曼柯尔杀猪般的吼叫声。
“阿佩黎叔叔！你倒是说句话啊！莫尔已经大半天没回来了！她是被拉到圣西广场上上绞刑架了！你们怎么能不去救她！你们就一点也不——”
“闭嘴曼柯尔！”塞西的声音，“莫尔有的是鬼点子，死不了。再说，我们去就能救得了她？”
“我不管！她把我们挡回来了，我们不能不管她！”
“我们走，曼柯尔！”
“等着！”阿佩黎叔叔的盲杖打在地上咚咚响。“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早晚得惹出大事，走，我们去找格罗斯主教帮忙。”
莫尔眼睁睁地看着从第一个拐角处鱼贯走出来的高瘦男孩、矮胖男孩、使盲杖的大叔，还有后面的塞西姐姐、库瓦叔叔和斯蒂芬夫人竟也跟了来！那斯蒂芬夫人将皱脸贴在水晶球上，喃喃道：“斯蒂芬先生，保佑她！”
而就在那一行人陆续意识到眼前不知所措地站在街口的正是毫发无伤的莫尔，连跟着的阿尔法也活蹦乱跳时，曼柯尔一跤摔在了地上，阿佩黎叔叔的盲杖经过远距离飞行准确地打在了莫尔的胳膊上，并附赠：“小兔崽子！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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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好男人库瓦叔叔特意为她买了蜂蜜蛋糕，又在院子里烧烤野狗。
她长时间不吃肉，这一下吃得过猛，胃开始犯上作乱。她捂着肚子蹲坐在火堆旁，时不时的，喝口兑了水的淡啤酒，一边为阿佩黎叔叔烤着木芊上的狗肉。
莫尔将狗肉递给阿佩黎叔叔，刚要靠近嘴边的啤酒杯却被人一把夺走。莫尔扬眉，见塞西姐姐帮她一饮而尽。
“以后每月这几天，不许喝凉的！这么小就不爱惜自己，以后有你受的。你不是懂得挺多的吗？”
莫尔当然懂，但真的放在自己身上，她又觉得做女人太麻烦。
……
“喂，然后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这一个晚上，莫尔讲了法兰西王子的可笑、国王陛下的哈切连天，还有教堂。但她没提到她和那个菲尔的交谈。她梳理了下思绪，考虑着如何将菲尔的戏份天衣无缝地删去，然后突然意识到，她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快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她向腰间摸去，却手中一空，心下一凉。
“莫尔？你怎么……”
“坏了……”众人头一次看到她惊慌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样子，却还没等到一个答案，已被她挤出一条道，冲向门口。
莫尔顾不得解释，但现在，如果她猜得没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丢了命不要紧，反正她早就把命押在腰包中了，但却如此大意，竟不知在何处将它丢了！
但她冲出门，却被摆在眼前脚下的土黄色小包惊得一喜。她抢起腰包，警惕地左顾右盼，却没有人。但她不能放松，仔细地检查这包中物品。
最上面是用教堂的窗帘布包住的点心，是按原样系住的没错。然后是十三枚金币、九枚银币、两个金苹果、两个银烛台和一个小银像。最下面藏着三大卷羊皮纸和一封信，还有她自己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她终于松了口气，连位置等细节都没有变化，她放心了。可是到底是谁，如此好心？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莫尔！怎么回事？”众人围了上来。
她打开腰包，金灿灿明晃晃的光在黑夜中把这一群穷人吓得不轻。
几十步开外的拐角处，一件黑斗篷暗暗叹了口气，原路返回。他的心中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激荡了。他拍掉手上沾上的点心渣。将东西按照莫尔布置的原样放回去，果然是明智的。
他慢吞吞挪步回去，一路上失魂落魄地撞上了两处路牌，最后，在圣菲利佩大教堂门前摘下了连襟帽。
约翰推门出来，喜上眉梢：“教父！您去哪儿了？咦，您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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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卡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伊莎贝拉了。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有传言说，卡洛斯三世得了重病，伊莎贝拉和菲利普斯整日在一起处理公务，已然亲密无间，谈婚论嫁了。好吧，布兰卡承认，她不是很高兴，但愿意祝福哥哥。
最近来访的法兰西二王子会在这里停驻很长一段时间。据说，那王子生得巴掌大的小脸，又深又长的妖精眼，正是当下最受欢迎的相貌。听聚会上的贵族小姐们说，“远看是王子，近看是白马王子！”只是这位王子的性格……布兰卡问过家仆，可家仆们说到此处，无不摇头连连，面露难色。
布兰卡遣回了下人，金宫的侍者通报，公主和奥兰登勋爵正在内廷商议要事，请她在会客厅等候。布兰卡嘱咐他们不要打搅了，便用内急的借口溜去了查尔斯王子居住的爱丽舍偏殿。
顾名思义，爱丽舍偏殿是仿照法兰西的爱丽舍宫风格建造的。与金宫其他冠以异国建筑名称的偏殿一样，是座落于巨大的后花园，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者的。也许因为西班牙于法兰西仅一山之隔，近年来交流愈加频繁，爱丽舍偏殿占据了后花园中最秀丽又最便捷的一块地方。至于这常年摩擦不断的两国，关系为何能在最近迎来第二春，这不是布兰卡愿意关心的。
穿过一片珍贵的黄月季丛，已听见悠悠琴声。这琴声不大，可能是因为遥远。但细细潺流，如月光倾泻；音音圆融，无断无虚；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布兰卡对不协调不合适的音色表情处理十分敏感，而时下沐浴在这声声倾诉里，确实从未有过的舒畅。
布兰卡心头一喜，这拉琴者还能是谁？她行至偏殿门前，琴声依然遥远。一位下人上前行礼，刚要说什么，被她一个“嘘”声止住。
她悄悄潜入殿内，却见四周围着一种下人，而不见主子。下人中，有陌生面孔，自然是王子从法兰西带来的随从。但面熟者也占了有一半之多。派西班牙皇家的侍从服侍使者王子？是不是尊贵过头了？
她问到了王子的书房位置，便独自前往。
布兰卡站在红橡木门外，调整呼吸。经典故事里，这些事都是男人做的：被公主的歌声或琴声吸引，悄悄潜至门外，在曲毕之时给她意外之喜，然后成就一段佳话。布兰卡不喜欢俗套，但角色转换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无法不难为情。
她希望门没锁，这样就可以不敲门，在他一曲未毕时推门而入，又不让他发现，这样才惊世骇俗！
这之后怎么办？他应该转身发现我的存在，必会大吃一惊，然后我想他要过小提琴，再拉一曲，两人于琴艺的比试中互生情愫……太浪漫了！
布兰卡不知不觉红了脸，哎呀搞什么！哪有这么容易就让我动情的！不过，若能交到个与那些假惺惺的贵族不太一样的朋友，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从左至右平移一周，琴声依旧，别说男人，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再看看屋内陈设，布兰卡的心中咯噔一声：这个王子的个性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他来时的护卫队长达半个第三大道，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搬运和守卫他的行李。当初查尔斯王子得知要在西班牙长住，便对哥哥路易王储列了个行李清单。他说，这些宝贝，短期分离可以忍，小别胜新婚；若是长期，会要了他的命！这还不够，他的要求是，每箱书佩十人，其他每样各佩十人……有小道消息称，早已过了青春期的路易王储此后一个星期额头上不断冒出亮晶晶的粉刺……
占据整面墙壁的书架上有一大半摆满了书，且本本惊世骇俗：《人体的艺术》、《自然原》、《美学体系论》……还有让布兰卡见了就脸红的各种下流小说。
书架旁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维特鲁威人》，但看上去不像是真迹，再旁边立着三件“艺术品”：裸体男人像、裸体女人像和人体骨架。
还有一盆吊在天花板上，枝叶像帘子一样垂下来的嫩绿植物。
（查尔斯：姑娘，那叫吊兰，没见识了吧？还有你们西班牙什么鬼水土，我们在家的时候那才叫嫩绿！
某草：人挪活树挪死，其实是因为你挪了它……
查尔斯：再敢废话我挪了你！）
窗边的桌上散乱地摆着各种颜色的颜料、羽毛笔、笔刷、各种刀具，和被剪得奇形怪状的花布，桌边立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三架画板，另有花花绿绿惨不忍睹的调色盘两个。
布兰卡的眼角捕捉到窗外的一丝异动。哈，原来在这儿！
此时的乐曲从辅乐章的小调式突变为最后的主旋律，正像布兰卡刚刚的小心翼翼猛然间遇上了柳暗花明。
他是忧愁了？在自己的音乐看着这刻意模仿的家乡风景？还是飘然欲仙？看着这大片的黄月季丛，想像它们盛开的样子？
她慢慢靠近窗棂，一只戴着白色丝网手套的手闯入视野。虽然裹在手套中，布兰卡依然能看出那修长的轮廓。每一次抬指，每一思轻颤，都令窥视的少女浮想联翩。
“嚓！”的一声巨响，音乐戛然而止，布兰卡被吓得不轻。这首曲子好像不是这样结尾的吧……
“啊！”一个男声歇斯底里，“行不行阿！我就是忘了带琴来啊！用这么烂的琴应付本少爷，找死啊！”
“王、王子……小心……”想来这个侍女一定从头到脚抖得不行了。
“哦~你在这儿~”男人的嗓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暧昧，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窘迫，“你叫索菲？不对，让我猜猜，你是小卡门，对不对？你来偷窥我？嗯？”
“王、王子，我、我去浇花，我、我是玛丽亚……”
“噗！”布兰卡一个没忍住，身子笑得探出了窗外。
查尔斯惊怒交加，回头喊道：“大胆！”
同一时间，布兰卡笑得花枝乱颤，应和着：“偷窥的在这儿呐！”
但眨眼间，两人均已看清对方面容，于是战局瞬间逆转。
布兰卡：“怎么是你！！！”
查尔斯：“原来是你啊~~~”
多少年后，在布兰卡的梦境里，这个金灿灿的天和绿油油的园之间的同一双坏坏的笑眼，还在一次次出现。到最后，她甚至已能在梦中便知晓这是梦，却仍固执得做下去，然后微笑着醒来。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烂人王子（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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