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惘然》山中的楠木

80、甄家父子

　　第二日一早，蓝茵便收拾整齐等在王府门口。让她大吃一惊的却是，六阿哥身后只跟了一个刘泉。就算再不想劳民伤财，也不至于只带一仆一婢出门啊？正狐疑着，六阿哥已一步跨上马车：“这次出门不可张扬，在外称我六爷即可。”

　　“是。”蓝茵和刘泉连声应道。

　　“亦不必过于拘泥礼节，你二人都上车来吧。”

　　两人不敢多话，先后随他上了车。

　　车夫一甩鞭子，扬起一阵尘土。永宁王府便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三人在马车里颠簸了一天，只在一个小镇停了半个时辰用午膳。待到晚上下车时，蓝茵整个人已腰酸背痛，在车里不敢坐得放肆，这会恨不能立马躺在床上舒展舒展。奈何要伺候六爷用饭洗漱，只得强打起精神，在后头偷偷地扭了扭腰。

　　一进客栈，便有三人迎上前来。为首一人老远就躬身施礼：“奴才给六爷请安。”

　　六阿哥忙扶了他：“大人多礼了。出门在外，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吧。”

　　“六爷说的是。”此人一身便装，五十上下的年纪，两鬓微白，眉宇间长着细细的皱纹，眼神却分外明亮。他扫了一眼六阿哥的身后，对刘泉点了点头，看蓝茵时却颇为意外，但只一眼，便飞快地转向六阿哥，指着身后的年轻公子说道：“六爷，这是小儿甄柏凌，略通医术。奴才想这回出远门，难免有个伤风发热的，让他跟着伺候六爷吧。柏凌，快见过六爷。”

　　只见那公子年纪比六阿哥略长几岁，眉目清朗，神情亦佳。他走上几步，深深地行了一礼：“甄柏凌见过六爷。”

　　六阿哥点了点头，说道：“免礼。甄大人，我们先入座吧。”

　　“是，”甄大人忙点头，引着他们上了楼上的雅间，一边说道，“六爷若觉着不方便，叫奴才师爷便可。奴才早几年在江宁府确是做过一阵师爷。”

　　“如此甚好，师爷也不必太客气。”

　　“是。”

　　甄家的小厮在前头推开了房门。

　　甄大人说道：“我已订下两间房，晚膳也已备好。不知六爷想先歇息还是先用膳？”

　　“先用膳吧。”

　　一行人都坐下了。

　　蓝茵从楼下端上来一盆温水，小心地湿了帕子，才递给六阿哥。

　　六阿哥一边擦手一边问：“令郎可有差事？”

　　甄大人回道：“小儿不才，在太医院当职。”

　　“可是针灸科？”

　　甄家父子俱是一愣，甄大人笑道：“六爷何以得知？”

　　蓝茵一边从六阿哥手里接过帕子，一边看了他一眼，心下也万分好奇。

　　六阿哥缓缓开口：“柏凌兄右手拇指与食指内侧均呈黄色，老茧不少，想来是长年施针造成的。”

　　甄柏凌开怀一笑：“早闻六爷心思过人，今日柏凌有幸，得以一见。”

　　六阿哥一笑，也不多说。

　　菜上来以后，六阿哥对蓝茵说：“这里不用你了，你先下去吧。”

　　甄大人忙转向身后的小厮：“阿良，你带她去六爷的房间。”

　　两人便行礼退下了。

　　到了六阿哥的房间，阿良就要离去，蓝茵拦住他问道：“劳烦小哥，适才师爷说订了两间房，不知还有一间在何处？”

　　“左边就是。”阿良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那一间可是给刘大人预备的。你是‘伺候’六阿哥的人，自然住在这儿。”他故意拖长了“伺候”这两个字，还冲着蓝茵挤眉弄眼。

　　蓝茵心里一阵不适，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万一夜里出事儿，该去哪儿……”

　　阿良压根儿就没听蓝茵的话，接着张口道：“师爷？六阿哥叫我们老爷一声‘师爷’也就罢了，你一个小丫头也敢这么放肆？好歹我们爷是堂堂从三品的官儿……”他越说越大声，好像恨不得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

　　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蓝茵终于按捺不住，嗤笑一声：“从三品？那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在我们府上，不到二品，可是只能由偏门进出的。”这话当然是假的，不过阿良并不知情，顿时被抢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蓝茵这才正色道：“我唤一句‘师爷’，并非对大人不敬，而是此番六爷离京，不愿闹得世人皆知。你我既是奴才，便不该违逆主人的意思。你句句不离宫里朝里的称呼，若他日为六爷招来祸患，可有胆量担待？别说你，便是你家老爷少爷，怕也逃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人：“阿良，还不快给姑娘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