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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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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习日日都睡在我的附近,如影相随。即便夜里我有轻微的动作,他都会起身盯着我,仿佛真害怕我自行了断一般。或许盲眼之人与生俱来都会比较敏感。纵是半夜起身解手亦能感觉到清习的视线依旧紧紧跟随着我。不禁很想嘲笑他,我若要咬舌自尽,他又如何能拦得住?
清习虽然对我冷嘲热讽,但照料却很是细致。我身上的伤在和尚仔细的照料下,日益见好。可是我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重。武功尽废的我,又如何执起兵器去寻李承恩复仇?恐怕……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情了罢。
见我伤势有所好转,和尚认定我若再呆在房中,定要受潮发霉了。于是,他不由分说硬把我丢在背上,说是要带我去外面晒下太阳。
“这是要去哪?”我问道。
“抱住我的脖子,”清习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身体已经腾空而起,“掉下去若摔死,可是会很难看的……嘿嘿。”
清习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不过,这也正合了施主的心意。”
“你!”只觉得头脑一热的我,竟说不全一句话来。清习似见目的达到,又低低笑出了声。
“那,抓好了。”
再次降临的凌空感让我不情愿的将手搭在和尚的肩头——可以的话,我真想趁这个机会把他一把掐死。尽管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呵呵,施主还真是有趣。”身下传来清习的笑声。也不知行进了多久,清习一折身,快速落地。一时间没抓稳他的我就这样笔直地滚落到地上。一股浓烈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菜园。”没等我开口问,清习抢先道。随后,一个毛茸茸带着温热的东西窜进了我的怀里。
顿时,只觉得鼻中一阵瘙痒的我忍不住打起了喷嚏,我心中暗道,不好!平日里因为没机会接触这些毛绒之物所以也没怎么忌讳,我几乎早就忘了自己有这样的怪疾。
“阿嚏!快拿开它!”我一个劲打着喷嚏,眼泪直流,连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了。
“真是奇怪,这兔子怎么这般偏心,见了他就扑过去,见我却躲老远?”清习颇为不满的自言自语,没注意我早已痛苦不堪。
“阿嚏……喂,和尚,把这只死兔子拿走……我……阿嚏!”我对有毛皮的小动物一般都敬而远之,不知为何一接触就会不停打喷嚏。可是偏偏小猫小狗都很喜欢往我身上跳。好在自从入了天策,这些动物也几乎接触不到。
“阿嚏!快拿开它,不然我……阿嚏!”我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揪起粘在我胸口不愿离开的兔子,塞进了身后清习的怀中,“让这兔子离我远点!不然我……阿嚏!”
我痛苦地又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清习见我难受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不禁又笑了出来。“下次若不好好吃饭,倒是有治施主的法子了。”
这个该死的趁人之危的秃子!我大怒,张口便要骂,但一阵激烈的头痛,让我只发出了苦涩的呻吟。本来一片漆黑的眼前忽然变成了血色一片,进而,变成了数条红色缓缓地白色的墙面上爬行着。
不!本能的体内有个声音发出了尖叫。不,我不想看!浓浓的腥甜充斥在口中,那曾是我最熟悉最喜欢的味道。
“呵呵,施主的业还真造的够深的啊,阿弥陀佛。”也许早就料到我会如此,清习宣了声佛号,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不过,既然出现了激烈的疼痛,施主的眼睛也应该能看到东西了。”他掂起我的脸说道。
又一阵仿佛要将头部撕裂成两半的剧痛过去了,我艰难地吁了口气,眨了眨眼睛。眼前忽然变得逐渐光亮起来。模模糊糊的影子晃动着,进而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张异常端正却又十分秀气的面孔。倘若不是削发的缘故,我几乎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但是……眉眼之间的气息,却让我觉得很眼熟。眼下,清习正歪斜着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玩味地看着我的表情。
“这么吃惊?”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问。
“自然是在李大将军府上见过,”清习轻笑道,“还以为施主想说什么呐。”
和尚比我想象中的要长得更为清秀,可惜无论是否看得到他,嘴巴还是一样的毒。
“呵呵,出家人的皮囊,不值得施主在意。”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清习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说话间,我无意抬起头。不远处的山林之中,隐约可见兵刃的光点闪烁,明黄的旗帜在期间一闪而过。我瞪大了眼睛。这少林佛门净地,怎么会有天策在附近安营扎寨?
清习看了眼我看过去的方向,开口道:“那是神策军。都在后山驻扎了有数个月之久了。赶又赶不得,请却更是万万不可请。”
“那又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不和你们天策李大将军一个德行么?”清习打断了我的话,嗤笑道,“施主也该知道达摩洞中藏异宝罢。他们无非也想要这佛门宝物罢了。不过又不敢轻易招惹少林,却又放不下,于是便留在了后山附近,索性不走了。”
话音未落,一阵风掠过,无数细碎的草叶从我与和尚身前吹散开。隐没在山林中的神策军似乎也有了点轻微的动静。清习警惕地望了一眼,对我道。
“回去罢,给发现了就不好了。”没等我同意,他便俯身把我抱了起来。若论身长,我不过比清习矮了一点而已。我这个堂堂天策军士竟然被一个少林和尚当东西一般捧在怀里,这是在是让人难堪。
“我的轻功是少林第一的,你就将就一会吧,不会有人看到的。”清习轻轻一点足尖,便腾空而起。周围的景物很快变得越来越模糊,令人产生了眩晕的感觉。渐渐的,混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块,而这些色块又慢慢组合成了另一幅情景。
“你杀了我哥哥,为什么不杀我?”男孩伏在雨里中大喊。数缕红色从他身后的屋门内溢出。
“因为他们该死。”我一挥手中刀上的鲜血,将利刃插回鞘中。
“那为什么不杀我?!”
“我,等你复仇。”轻笑着,我转身离去。
“我恨你!”撕心裂肺的叫喊在我背后响起。
这样的场景我都不知道见过几回了。十年……十年间,露出这样憎恶表情的人都会如此问我,而我却总如此回答。我是个杀手,所以,我不过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属于我的正确的道路而已。
睁眼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尘不染的禅房成了我如今最为熟悉的——自从身受重创之后,几乎每日入睡的时间比以往增加了一倍。
起身,走出禅房。
赤裸着上身的和尚正在门外空地上使着棍子。明明长着一张非常纤细的面孔,上身却比我所想的要有力的多。
“呵呵,看来施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嘛,”清习收起棍子负于背后,“想学少林的六合棍法么?”
“玄龄不过是一个废人,学了又能有多大用处?”我冷哼了一声。
“那有甚么,想学我便教,好歹可以强身……”和尚的这番话说的很平常,但在我听来却分外刺耳。
“呵呵,也罢。”清习用手擦拭了下脸上的汗水,将衣衫套上。
几个僧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为首的还在喘气,俨然跑的很急。他对清习施了个礼,急忙道:“清习师弟,首座让你速随我们去一趟,驻守达摩洞的其他师兄师弟都已经先行去了。”
“好。”清习头也不回,跟着那几个僧人就走。只留下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达摩洞?难道清习……不过,本来和尚的武功就不弱,如是驻守达摩洞的僧人,也没什么奇怪的。